第五十六章 女儿心

凌思思在自己的房间里已经坐了一个下午了。

桌上放着写了一半的便笺，旁边放着一支干了的蓝色野喇叭花，喇叭花已经被书夹得平平的，象层薄纸，透出岁月沧桑的痕迹。

她看着写了半页的信笺，觉得不满意，就团了团扔进纸篓。再写，还是不满意，又扔进纸篓。

她扔下笔，来到露台上。

从露台上可以看到程晓凯的家，那栋中式风格的小楼此刻正沐浴在晚霞中。看着那熟悉的建筑，想着上了五台山的晓凯，她心里充满的惆怅。晓凯现在在哪？他会吃住在寺庙吗？这种苦度的办法真的能减轻心中的痛苦吗？

这时，二楼阳台的门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是程小昆。

她多希望那个身影是晓凯啊。

回家的这些日子，她重新整理了自己的闺房，这房间她已经很久没住了，好多留学生中途都回家几次，自己却只回来一次，而且在家里呆了10多天就回校了。

她拿起桌上那支干了的蓝色野喇叭花。这是整理书籍时在书中发现的。这些日子，已经数次把她带回那个童年与少年交接的时代。

那是一天的傍晚，她刚放学，妈妈在橱房烧饭，她喊着饿死了，跑进去找吃的，妈妈就从煲的汤里捞了只鸡大腿。她正在啃着，有人推门进来，是晓凯。晓凯当时也就10来岁，他手里拿着一束野花，煞有介事地学着电视里的求婚场面，一本正经地说：“思思，嫁给我吧。”她一把抢过花：“真好看。”转身忙着找花瓶，装水，把花插好。等她忙完一切回头喊晓凯看花时，才发现晓凯已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几天后，花萎了，她伤心地趴在桌上看着，妈妈过来说：“思思，花不可能永远开，你如果想保存就把它夹在书里，它慢慢就会变成干花。”她在那束花里选了这支蓝色野喇叭花，夹到了一本厚书中，直到现在。

程晓凯到五台山后，她曾经想到五台山去找他，可是父亲坚决不同意，说她去不合适，见她不以为然，还加强了语气说：“你任何时候去找晓凯我都不会阻拦，只有他到五台山你不能去。”看到父亲从没有过的严肃，她只好打消了去五如山的念头。但心里的牵挂却更加强烈了。

程晓凯家的灯亮了。她这才注意到天已经渐渐黑了，一进入十月份，天就黑得早了，其实现刚过六点。

凌思思回到房间，她明天要走了，她想临走之前给晓凯留封信，可是写了两次都不满意。这次回来之前，她并没有细想与晓凯见面会是什么情景，可自从见到晓凯后，她有了一种与他好好谈谈的**，可没想到悲痛过度的晓凯到五台山去了。20天的假期，都没有机会跟晓凯单独面对面，她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可是写点什么呢，叙旧没什么意思，安慰也没什么意义，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写。

这些年在外，她应该说成熟多了，不再是那个只会赌气的小女孩了。她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从心里讲，她是想嫁给晓凯的，不仅因为晓凯从小一起长大，性格相投，跟晓凯在一起还有一种安全感。晓凯是一个事业型的男人，这一点很象他父亲，她希望自己的一生有一个宽大坚强的肩膀相靠。她不清楚这些年晓凯身边有没有女孩，但只要晓凯爱她，她觉得自己可以不在乎他的过去。现在的她不会小气到看到程晓凯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就偷偷落泪了。

楼下响起了开的门的声音，接着听到爸爸在楼下问：“思思呢？”妈妈的声音：“在楼上。”接着她听到爸爸上楼的声音，继而是敲门的声音。

凌思思夸张地说：“老爸，请进。”迅速把桌上的便笺扫进了抽屉，把表情调整到轻松快乐的状态。

凌方仪推门进来，看着长大的女儿他心里充满了柔情：“思思，都准备好了？”

“又要漂泊海外了，还是家里好。”凌思思的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

凌方仪看到了桌上的干花，信手拿起来看了看，他看到思思脸色微微一红，明白了几分。笑着问道：“保存得这么好，看来有特殊意义。”

薛亦梅跟着进来，看到花说：“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晓凯送给你的吧？有年头了。”

凌思思嘻嘻哈哈地说：“妈，你这人民教师的脑袋真好使，我都快忘记了。”

薛亦梅看着女儿：“思思，你跟妈妈说实话，对晓凯是个什么想法？”

凌思思说：“什么‘什么想法’？你们把他当儿子，我把他当哥哥呗。”

凌方仪放下干花：“如果是这样话，他父母不在了，爸爸可要帮他物色女朋友了。”

凌思思怔了一下：“这？爸，年轻人的事你不要掺合。”

这句话暴露了她的心事。

凌方仪微微一笑说：“爸爸跟你说句实话，不管是你，还是晓凯，我们都不会干涉。爸爸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怕你们原本相爱，却因为面子、误会而擦肩而过。”

薛亦梅说：“思思，你爸说得对。晓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如果你不喜欢他，就算了，如果你喜欢他，就应该勇敢地表达出来。有缘是我们家的女婿，无缘是你的哥哥，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凌思思撒娇地说：“妈，爸，今天你们是怎么了，逼嫁吗？”

凌方仪认真地说：“思思，我们言尽于此，你自己要想清楚。”

凌思思想起在青青小屋看到的一幕，后来晓凯跟那个女孩倒底有没有故事她一点都不清楚，但从那以后先是晓凯考研，接着是她出国，就与晓凯断了来往，女孩子的矜持让她不好意思主动联系晓凯。这次回来也没有机会，她实在吃不准这段感情还有没有第二次握手。这些她没法跟父母说，也说不清楚。可是看着父母关心的样子，她也不能不说点什么。她说：“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顺起自然吧。”

薛亦梅看了一眼凌方仪：“方仪，你和晓凯谈得来，帮思思探探他的口气？”

凌方仪摇摇头说：“我怕晓凯勉强答应，那就害了两个孩子。”

薛亦梅说：“晓凯有主意着呢。他不想进天讯公司，他爸再怎样逼都没有用。何况婚姻大事？”

凌思思说：“爸妈，晓凯他也算是帅哥，人品好，家境好，是很多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但如果他不爱我，我是决不会走进对面那栋小楼的。”

薛亦梅叹了口气说：“男孩子晚点没关系，你是女孩子，过年就二十七了，别耽误了。”

凌思思抱住薛亦梅说：“这么好的女儿能嫁不出去？爸妈，你们就别操心了，晓凯如果真喜欢我就是你们的女婿，不喜欢我，就是你们的儿子，里外你们都不吃亏，别操心了。”她撒娇地把爸妈推出门外，把门关上。

薛亦梅在门外说：“马上吃饭了。”

凌思思拉开房门说：“一个小时后。求你了。”说完又把门关上。

爸妈下楼去了。凌思思坐着发了会儿呆后，把抽屉里的纸拿出来。

她想爸爸有句话说对了，应该勇敢地表达出来。那天对晓凯说“我永远是你的亲人。”算不算呢？晓凯会怎么理解这句话呢？假如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却又擦肩而过那真太悲摧了。

马上面临毕业后的去向，是在美国择业，还是回国，必须做出选择了。自己没有时间再去玩什么追来追去的游戏了。

凌思思再次提笔，写了几行还是不满意，她又一次扔进了纸篓。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看到茶几上一本宋词，拿起来翻了翻，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填首词留给晓凯吧。词可以婉转地表达心意，何况在学校时晓凯也曾喜欢过宋词。

词填好了，凌思思反复看了几遍，自觉还比较满意，就用一个红白二色的信封套起来。

她想，红色是中国传统的喜庆颜色，白色是西方圣洁的标志，两者的完美结合，是她今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