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想一死了之
一切按照预先设计进行。张骐回到办公室,悠然自得地燃起一支烟,等待着预期的结果。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程小昆带着立信会计事务所的两个人上来,交给张骐一份规范的现金盘点表。账面数是695000,实际数是195000,差额数是500000。盘点表后面附着保险柜和出纳会计两处盘点的明细表。
张骐见差额数只有500000,心想,看来这个陈茵平时还是很规矩的,程其凡用人还是有眼光的。
他用手轻轻敲了敲现金盘点表,对立信会计事务所的两个人说:“就先这样,辛苦二位了。小昆,你替我送送他们,另外叫陈科长上来。”
程小昆和立信会计事务所的两个人出去了。片刻,匡兰陪着陈茵上来,待陈茵在张骐对面坐下,她看了看张骐的脸色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张骐把现金盘点表往桌上一扔:“陈科长,这怎么解释?”
陈茵沉默不语。
张骐“啪“地一拍桌子:“陈茵,你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茵双肩抖动了一下,低声说:“我儿子在外面赌博,输了50万……”
张骐装作没听清楚,问道:“你说输了多少?”
陈茵说:“50万,如果不还他们就要剁他的手,我没有办法,一时来不及筹那么多钱,就把保险柜里的钱先……垫……垫出去了。”
张骐用手指关节敲着桌子:“这是公司的钱,不是你家的。你是老财务科长了,怎么这么糊涂?”
陈茵悲哀地哭诉道:“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张总,你想想,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多年,就是在天讯收入高了一点,儿子也是才工作几年,50万,除非卖房子,可是卖了房子我们母子怎么生活……”
张骐不耐烦地打断了陈茵的话:“好了,好了,不要扯那么远。你挪用公款是要负刑事责任的,看在你们母子这些年也不容易的份上,我就网开一面,你把钱还到公司,我既往不咎。”
陈茵低着头坐着不动,也不开口。
张骐又敲了敲桌子:“说话啊。”
陈茵抬起头,擦了擦眼泪,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张总,你把我送进牢房吧,我还不出来,我真的还不出来呀。”
张骐心里一惊,他没想到陈茵也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在窗前停下,望着窗外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陈科长,我做为公司的副总,要对公司负责,特别是现在新程总不在家的情况下。对我来说,你坐不坐牢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司不能受损失,你明白吗?你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需要你把钱还到公司账上。”
陈茵说:“张总,我愿意做牢吗?我是没办法。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没有钱。”
张骐回过身:“你——,陈茵,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你挪用公司钱还理直气壮?我这里跟你好好说,把钱补上算了,你还来劲了。告诉你,你就是卖房子卖地也要还。你就是死了,你儿子也要还。”
陈茵心里一阵悲凉,今天脸面已经全丢了,现在公司里可能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了,以后再想找份好工作已经很难,如果真把房子卖掉,儿子以后怎么办,不要说明年的婚事泡汤,以后靠那点工资什么时候才能再买得起一套房,自己忙了一辈子,连儿子婚事都忙不起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她不禁万念俱灰。
死吧,死了就可以不再面对公司的议论,不再面对巨额还款,不再面对儿子又痛又悔又无助的眼神。死了好,死了就不再累了,死了就无牵无挂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一死万事休。
想到这里,陈茵猛地抬起头,看着张骐一字一顿地说:“张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儿子无关。我对不起公司,我以死谢罪。”说完猛地站起来,向墙上撞去。
张骐见势不好,急忙上前拉陈茵,但没有拉住,陈茵还是撞到墙上。不过他那一拉起了关键性的作用,缓冲了陈茵撞向墙的力量,陈茵只是头碰破了,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人并没大事。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张骐急忙打电话到公司医务室:“朱医生,立即到我办公室来,陈科长头破了。”
公司医务室聘请了一个退休医生,平时就是开点头疼脑热的药,为工人包扎包扎工作时不小心碰破的小伤口。
朱医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跑来了,匡兰也跟进来。
匡兰看看陈茵,又看看张骐,象是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张骐遮掩地说:“陈科长一激动,摔了一脚,撞到墙上了。”
朱医生开始给陈茵清洗伤口。
张骐问朱医生:“需要不需要送医院?”
朱医生用胶布固定好纱布:“陈科长,你有恶心的感觉吗?”
陈茵摇摇头。
朱医生观察着陈茵说:“现在看起来不需要。如果想吐就要立即去。”
张骐点点头说:“好,你去吧。匡兰,你把陈科长扶到椅子上。”等陈茵坐好,他向匡兰挥了挥手,匡兰退了出去。
陈茵脸色灰白,瘫坐在椅子里,低头不语。人说死过一回的人就不想死了,她现在不想说也不想动,没有了任何激烈的意识。
张骐坐在办公桌后面,脑子也有些乱。陈茵想死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没想到50万就能让面前这个原来看起来很有头脑的女人失去理智。
张骐有点不安,甚至有点后怕。万一这个女人死在自己的办公室,自己立即就会成为刑侦支队的调查对象,这不仅对自己极为不利,对下面的行动计划也是很不利的,还是要想办法稳住面前这个女人。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在陈茵是无话可说,她没有任何话语权。在张骐是不知说什么好,他一时还没想出好办法。
象是要驱散尴尬,张骐点起一支烟。
他缓缓吸着,在香烟快吸完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说:“陈科长,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公司的账不能不还,而你又还不出来,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你站在我这个位置你怎么办?”
陈茵微微动了一下,没有抬头。她心里已经有些后怕,如果真的一头撞死,儿子将一辈子在自责中,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万一撞不死,成了植物人,象凌方仪一样,不是要拖累儿子一辈子?
张骐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这个公司的家不好当啊,不能看着你送命,又不能让公司受损,怎么办好呢?”
陈茵此刻已经平静了许多,她抬起头:“张总,我真的走到了绝路上,否则我哪会万念俱灰,求你救救我们母子,我当牛做马来报答你,这一辈子不够,我还有下一辈子,求求你了。”她边说边跪了下去。
张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又点起一支香烟。
陈茵跪在地下说:“张总,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我不能卖房子,那是我唯一能给儿子的东西,我希望他明年能……能结婚。你就成全一个母亲一生的唯一心愿吧,你让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哪怕死,只要能成全我儿子……”
张骐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命令道:“你给我起来!”
陈茵不肯起来:“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张骐喝道:“起来!”
陈茵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她没敢坐。
张骐问:“你现在能还多少钱?”
陈茵说:“家里只有……只有20万。”
张骐说:“你听着。剩余30万我借给你,你先把公司的账填平。这30万不要说是我借给你的,如果大家都找我借钱,我哪来这么多钱。”作出这一决定,是他此刻能想到的唯一缓解的办法。
陈茵象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稻草,感到有了生的希望,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张骐。
“另外,挪用公司50万就不要说是儿子赌博输掉的了,传出去对你儿子不好,我们统一一下口径,就说是为儿子办婚事挪用的吧。”张骐觉得用办婚事挪用的理由对自己更有利。
陈茵点点头:“我听张总的。”
张骐在办公室踱了一会,象是在作极艰难的决定:“还有,出了这事,你已经不能再留在公司了,今天出了我办公室的门,你就直接回家吧,新的财务科长来了,你来交接一下就行了。”
陈茵的头再次垂了下去,她不想离开公司,可现在由不得她了。
张骐接着说:“至于钱你怎么还,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你自己另找工作,用收入还。”说到这儿,张骐叹了口气:“出了这事估计没人敢用你了。还有一条是到我家里帮我夫人打理家务,我不需你做牛做马,只要听话就行,一个月算你还2000,这至少是一个钟点工双陪的工资。其实我夫人退休在家,并不需要人的,只是考虑你已经很难找到工作,我的30万总要收回一部分。你自己考虑一下吧。当然,最好是你自己能找到一份工作。”
让陈茵到自己家做家务,是他的临时起意,他想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或许是有益的。但他也清楚,陈茵还是有点傲气的,不会轻易走到当钟点工的地步,所以他把话说得很活。不过,有一点不容置疑,就是他必须成为她的恩人,她的债主,或者让她还钱,或者让她出力,总要让她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否则,自己白白借给她30万,任谁也要起疑心。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陈茵慢慢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张总,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记住,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张骐对她最后一句话向歪里想了,他想,我让你脱光你就脱光?就是你想脱光,还要看老子愿意不愿意看呢。
男人有时是很奇怪的,对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往往不屑一顾,此刻张骐就是这样,他看着她白晰端正的脸,没有任何**。
陈茵还想说点什么,张骐对她挥挥手:“你去吧。我的话你记住。”
陈茵走后,张骐打电话叫进了匡兰:“通知蒋总、颜总和王总,下午1:30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