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必须到公司

第二天，程晓凯在医院里陪了凌方仪一天，由于是周日，主任医师没上班，他只能跟值班医生了解了一些情况。

这一天，他不断地跟凌方仪说话，说小时候的故事，说北京的故事，说自己在五台山的经历，总希望能出现奇迹。然而，他说得声音都嘶哑了，凌方仪始终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晚上，程晓凯身心疲惫地回到家里，仰卧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没有洗澡，也没有洗脸洗脚，拉过被子把自己埋在里面。

早上醒来，他一度感觉自己彻底垮了，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动，他想世界末日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他甚至希望自己永远这样躺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太阳第一缕阳光从窗子斜射进来时，程晓凯有了些生气。

程晓凯强迫自己起来了。

他决定到公司。

他必须到公司。

程晓凯起来后，看着自己发灰的脸，到浴室冲了一把澡。然后很精心地挑了身亮一点的衣服，他想尽量让自己精神些，一个公司的老总必须自己有精神，才能让整个公司有精神。他走到客厅时，看到程小昆眼睛一亮，他想自己的效果达到了。

把父亲的宝马车停到泊位上，程晓凯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才下车。他看到办公楼的窗子后面有很多张脸。

在通向他办公室的路上，每个碰到他的人都惊异的看着他，反应快的赶紧说一声“程总早。”他略点点头。

进了办公室，他打电话叫匡兰进来，吩咐道：“通知10点开办公会。”

10点还差2分，他做在了父亲坐过的位置上，边看着11月份的生产报表，边等着大家。

除了二分厂的刘厂长，大家都准时到了会议室。

程晓凯看看时间到了，就象征求意见般地看着张骐说：“张叔叔，现在开会吧？”

张骐嘴动了一下又合上，只是点了点头。

程晓凯不为人察觉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说：“在坐的各位除了蒋总外，都是我的长辈，从今天开始，为了工作的方便，在公司里我就称呼各位职务了，但在我心里，永远当长辈尊重。

前些日子，为了众所周知的事情，我离开公司二个月。在这两个月中，我把公司的事务托付给了诸位，诸位辛苦了，在这里我表示衷心地感谢，谢谢各位。”程晓凯站起来，向大家恭敬地鞠了一躬。

程晓凯坐下后继续说：“各位知道，我在北京做过三年软件开发，有很大一部分涉及通讯行业，如果说我对通讯行业略知一、二的话，就是在软件开发中启蒙的。但这对熟悉具体的公司业务远远不够，在公司业务这方面，我是短腿，我希望能在大家的帮助下尽快把这条短腿长长。

“今天，就是各位给我上的第一课。

“请大家详细介绍你们手上所分管的工作，包括这块工作的业务知识，目前运行情况，以及你们认为我需要了解的内容，当然也可以说说对这块工作发展的设想。我想这会对我了解公司情况有很大帮助的。”

程晓凯的讲话不长，但说得尽情在理，让茫然了二个月的副总和分厂厂长们看到了希望。程晓凯的左边是蒋彦，大家说按顺时针方向来吧，这样就从蒋彦开始。

蒋彦讲了一半的时候，二分厂的刘厂长才匆匆进来，他进来后没有注意到蒋彦在讲话，而是自顾自地直打招呼：“对不起，来晚了，对不起。今天让工人赌在那儿出不来了。说食堂伙食太差，不改善就要罢工。唉，快到年底了，日子不好过啊。”

程晓凯说：“刘厂长，会议10点准时开的。前面的内容你没听到，会后让匡秘书跟你说说吧。现在是我在听课，蒋总在讲课。”

刘厂长这才注意到会议室里的气氛，他看张骐的旁边还有一个空座位，赶紧坐下了。

张骐坐在程晓凯的右边，他从侧面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清程晓凯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程晓凯的表现让他非常意外。

昨天晚上，罗正送程晓凯去医院时，他看到程晓凯非常紧张，他想凌方仪对程晓凯而言就相当于亲叔叔，程晓凯至少又会有一段痛苦的过程，他甚至想，如果程晓凯再上一次五台山就好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祈祷程晓凯能在痛苦中多沉浸一段时间却是真实可行的。

他祈祷了一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程晓凯全身心地进入了角色。

当然，现在程晓凯就是进入角色，也阻止不了他的计划了，他已经一切准备就绪，只是如果程晓凯在痛苦中多一点时间，他的计划完成得可能就更加顺利一点。

看着程晓凯专心地听着每个人的发言，张骐心里不禁有些感慨，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地就改变了对长辈们的称呼，用“上课”二字替代了让大家汇报工作的不自在，跃然那小子要是有程晓凯一半就好了。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4点，还有三人未发言。中午大家在食堂吃完工作餐就接着进行了。

当轮到王一龙时，王一龙有点打怵，他说：“程总，我文化水平低，不能象他们那样一套套的讲，能不能让我准备准备，下一次再讲。”

程晓凯看看手表说：“好吧。我正好打算到医院去一趟，王总、刘厂长和张总就下次给我上课吧。今天的课我听得很好，增长了不少知识，谢谢各位。散会。”

程晓凯带着匡兰赶到了医院。他没有先到病房，而是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到凌方仪的主治医师张宇。据说张宇是高院长钦点的，在一院技术算是拔尖的。

他进去的时候张宇正在看一本医学杂志。他直截了当地说：“张主任，我是5床的家属。”

张宇合上杂志说：“噢，你应该是董主任的儿子吧？什么事？坐。”

程晓凯在张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张主任，你是专家，有什么办法能让5床的病人醒过来吗？钱不是问题。”

张宇温和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了。他的头被重击过，目前看脑细胞损伤比较严重，能不能醒只能看天意了。”

程晓凯说：“如果醒不过来，就是说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张宇点点头说：“是这样，目前认为一旦成为植物人，就不可逆转。当然也有奇迹，但只是奇迹，在医学界找不出原因和规律。”

程晓凯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吗？就等着他自己醒？我觉得，我们总要积极做点什么，帮助他早点醒过来。”

张宇看着程晓凯固执的样子，耐心地说：“头部受伤，会造成大量脑细胞受损，如果脑细胞能修复过来，人就能醒过来。至于要多久脑细胞才能修复，病情不同时间也会不等，而且有的可能永远修复不了。这就是有些患者能在几天、几个月、甚至一、二年醒过来的原因，而有的患者永远醒不过来了。因为现在没有仪器可以检测出哪些脑细胞是好，是坏，或是死了，只能从临床上的观察判断。所以说，现在我们从医生的角度能做的非常有限。”

程晓凯说：“请你在医学界关注一下，看看有没有一种积极的办法，能增加脑细胞恢复过来的机会？”

张宇说：“有些研究机构认为，唤醒损伤脑细胞可通过大脑接受外界信息的5个感觉通路进行，就是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的物理通路来进行，比如生物刺激、高压氧、针灸以及亲人的抚摸和呼唤等。但这些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和相当大的耐心才行。而且目前只是处在研究阶段。就5床病人的情况，短时间内脑细胞很难恢复。如果要进行刚才所说的那些干预，要等他伤口愈合后才能进行。目前能做的就是亲人多跟他说说话之类的。”

程晓凯问：“什么情况下判定永久性不能修复？”

张宇说：“临床上观察，通常是在病人持续一年之后，才予以判定是否为永久性植物人！当然，也有极少数患者在一年后恢复的。但那是目前还不明原因的奇迹。”

出了医生办公室，程晓凯仍然不甘心。他无法想象如果凌叔叔成了植物人，薛姨和思思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匡兰安慰地说：“程总，凌总吉人天象，一定能醒过来的。”今天的会议让匡兰不知不觉中，对程晓凯的信任程度大增，这个在她眼里的大男孩，还是有些气度和能力的。

程晓凯对匡兰说：“去看看薛姨。”

程晓凯和匡兰走进病房时，薛亦梅正在给凌方仪剪指甲。见程晓凯来了说：“你怎么又来了？你把公司的事打理好，是你凌叔叔最想看到的。”看到程晓凯对凌方仪这么上心，她心里还是很宽慰的。

程晓凯拿过薛姨手中的指甲钳，坐在她的位置上，一边细心地给凌方仪剪指甲一边说：“凌叔叔，你看你的指甲都长长了，以前你可是很讲究的啊，现在怎么不修边幅了？凌叔叔，我今天在公司里开了第一个会议，我让大家给我上课，我想先从小学生做起，然后做中学生，做大学生，做研究生，学制分别是一个月、二个月、三个月、半年，这样我准备用一年的时间，学完公司的全部课程，我会交一份合格的毕业论文的，你要快好起来，你只有好起来才能看到噢。”

匡兰听着程晓凯象哄小孩般叨唠，心里觉得酸酸的。

“薛姨，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程晓凯剪完指甲，转过身对薛亦梅说：“现在一个护工不行，我想再增加一个护工，两个人倒班，这样你就能解放出来，多想想治疗、恢复上的事。找护工的事交给匡兰去做。等凌叔叔伤口愈合后，我们再考虑下一步的事。我刚接手公司，可能暂时顾不上这边，这边的事就叫匡兰多跑跑。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的手机。”

薛亦梅说；“行，我知道了。不打电话就是没事，你只管忙你的。”

匡兰也说：“你放心，这边有我。”

出了医院的大门，程晓凯又站住：“匡兰，我还是要经常来。我要多跟凌叔叔讲话才行。”

“你来就跟凌总讲话，其他的事还是我来。”她比程晓凯大五岁，对他父母双亡的同情和对他面临公司诸多压力的担心，让她不由自主地关心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