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到达汤都

一行人到达汤都时，正巧赶上正月十五的上元节，又因为这一天是苍陆一年里唯一可以看到两个清晰半月的一天，所以又叫做半月节，是一年里最热闹的几个节日之一。

杜娇掀开窗帘朝车外看去，入眼是一片与边城的萧瑟压抑全然不同的景象。

还未进城门，车辆行人已是络绎不绝，欢声笑语不断，进城之后，更是人山人海，喧嚣震耳，一片张灯结彩的欢腾景象，每个人都是喜笑颜开。

或许是古时候的娱乐活动和娱乐方式有限吧，杜娇觉得半月节的习俗和元宵节有些相似，节会、花灯、杂耍、烟火，不过吃汤圆变成了吃饺子一样的月果。不过再想想，古往今来，所有的节日不都是这样的套路，找个借口好好吃喝玩乐一番罢了。

杜娇早已经过了看见热闹就好奇兴奋的年纪，马车上视野也有限，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致，正要放下窗帘，便听到身后方才还在安静对弈的两个人吵了起来。

“啊！这个子我不放这里！”

“落棋无悔真君子！”

“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

“小女子就可以不守规矩一直悔棋么？”

“哪有一直！今天这才是第三次！”

“哦……第三次！”

“……让我一下有什么关系嘛！”

“唔，是没关系，反正你放哪儿都是输。”

“……不下了！”

杜娇转过身，刚好接住扑进怀里撒娇的杜嫣，一抬眼，只见棋桌边少年笑容清浅，如清风明月一般，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目的达成后的得意。

见杜娇看过来，百里栩好整以暇地朝她一笑，“娇娇可要帮嫣儿翻盘？”

杜娇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这百里栩，最初相处那几天，他还端着架子，不过偶尔毒舌或暗中捉弄人一下，她便只当他虽少年老成，到底还有点孩子脾气。谁知没几天他便暴露了真面目！

小小年纪，说好听点，是一派杜娇只在书籍和影视作品里见识过的魏晋名士作风！说白点，就是一个披着斯文外皮的痞子！

同样是一张花花口哄小姑娘，不过是说辞文雅了一些，那张脸赏心悦目了一些，效果竟然比樊江还好，两三天的功夫，就哄得对他满是排斥的杜嫣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即使时不时会被他戏弄得气鼓鼓，转头也还是忍不住找他玩。

杜娇自己也是同样，明知道百里栩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却总是被他无伤大雅的戏弄惹得失去警惕。

她其实也是外貌协会的吧……

据说小周王当年身为堂堂太子，却被庶长兄构陷荒/淫失德，弄得声名尽毁，之后为夺回王位，又受制于人多年。

是以，据说是为了澄清污名，昭告正统，也因尝够了被以下犯上的憋屈，小周王对规矩礼仪及其看重，也才会放着名门淑女不要，反而迎娶了同自己患难与共的贴身女官为后。

真想不通，这样的父母，这样的环境，怎么会教养出百里栩这么不正经的纨绔！简直就像是不调戏人就没事干了似的！

“娇娇，可是我脸上开了朵花儿，让你看得如此入迷？”

瞧，才不过多看了他一眼，他就能说出这种话来！换了别的小姑娘，怕是要羞红了一张小脸了。

杜娇自然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哪能如了百里栩的意，眼都没有眨一下，正色回道：“公子脸上花儿倒是没有的，不过有眼屎。”

“噗——哈哈哈……”埋头在姐姐怀里生闷气的小丫头忍不住笑开了。

百里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意不减地回道：“娇娇眼神真好，竟然连眼屎都看见了！莫不是注意我很久了？”

杜娇：“……”竟无言以对。

杜嫣代替姐姐臊了百里栩一把，“臭美！”

百里栩却毫不在意，径自盯着杜娇漠然无语的小脸，笑得愈发愉悦。

“吁……”马车外传来一声轻喝，樊江欢快地喝了一声：“主子，到了！”

杜娇暗自松了口气，马车刚一停稳，便扭头钻了出去，她被百里栩看得都有点发毛了！

——

汤都落脚的这处院子，比阳城的要气派很多，不只更大更华丽，竟然还有管家带着一众仆役在院子里列队迎接。

杜娇姐妹俩一身粗布衣裳在百里栩主仆三人身边一站，连小丫鬟都挨不上边，打扮完全就是背景里可以被虚化掉的围观群众。好在两人到底有容貌也有气质，倒不至于被全然忽略掉。

百里栩一下车就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了。

杜娇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去，就被尾随而去的仆从隔开了距离，走在队伍最后，好像最落魄的两个小丫鬟。

快到正院门口了，才见川从前头返回来，笑意不减地招呼道：“先去院子里休息一下，饭菜一会我让人给你们送院子里去。”说完，吩咐身后跟着的两个小丫头，“带两位小姐去客院安顿，好生伺候着。”就要告辞离去。

杜娇连忙叫住他，“川大哥留步！”上前几步，拉着樊川往一旁避开了一小段，低声道，“可否麻烦川大哥帮我送信去王宫，通知姨母来接我们？”

樊川不动声色地推辞，“此事不着急……”

“川大哥！”杜娇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她并不想表现得这么急迫，但若是她不提，他们肯定不会提起，而凭她们自己，根本不可能轻易把消息送出去，只有厚着脸皮再求他们一次。

杜娇眨了眨眼，挤出几滴眼泪悬在眼眶里，可怜兮兮地看着樊川，“只要帮我送信去就可以了！我知道川大哥一定有办法的！……姨母，是我们唯一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