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劝你不要太吊
“吊你老母的，热死老子了，这孙子咋还不来。”穿着一件不知道哪翻出来的藏蓝色民国长衫的张春锐抹着额头的汗水，骂骂咧咧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就算躲在这小巷子里，有一户人家的屋檐遮阴能避开阳光的直射，还是感到阵阵燥热扑面而来。
“张哥!”
远远的，一个一身民国工装短打的矮个青年便朝他打起了招呼。
待到来人走到近前，张春锐就火了，掏出兜里的手表，指着上面的时针，破口大骂:“你小子是去侦查路况了还是去找窑姐了?!马勒戈壁，这县城能有多大?!你让我多等了半小时，半小时!老子在东莞的时候这时间够老子来两发了!”
林丕奕无语的看着张建业，他突然觉得，自己主动报名来这县城里当排头兵，还和张春锐这抠脚大汉一起行动，真特么是个错误。还有，就这么大吵大闹的，和他原来的设想完全不一样啊，说好的地下党茶馆接头呢?说好的克格勃咖啡馆联络呢?这特么好好的谍战特工剧怎么和张春锐呆在一起就成了**大兵进城记?
发完了邪火，张春锐算是平息了些，“对了，你的简图画好没?”
“画好了。”
林丕奕掏出一张纸，展开，递给了张春锐。
这张防水纸上，布满了歪歪曲曲的黑色线条，其中几条较粗的分别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出来，显得极为醒目，还有各种大略数据做参考。这是盐边县城的道路简图，也亏得林丕奕认真，在这县城里跑了一上午，愣是把每一条小巷子都给标到了地图上，绝对评得上绘图劳模了。虽说这‘地图’画的有点惨不忍睹，但还是人家的劳动成果不是?
“啧啧，画的真难看。”张春锐弹了弹舌头如是说。
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批判，可怜的林丕奕涨红了脸，还好这是大夏天，本来就热，就算他脸上再怎么恼怒别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来吧，把这个送到城外，给接应的人，然后我们就可以找家旅馆住下，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了。”张春锐把这县城的简图拍回了林丕奕的手里，然后就懒洋洋的走出了小巷子。
凭什么是我去送?!林丕奕肺都要气炸了，却只是敢怒不敢言，折好简图就闷着头跑了出去。
“这傻小子。”张春锐望着那个身影在烈日下奔跑，突然感觉，那好像是自己逝去的青春。“唉，这鬼天气，待会儿怎么也得找个妹子泻下火，不过估计这年头的小姐也不会东莞三十六式，冰火九重天估计也不会，但要是有口活的话，也凑合了吧，真是，可惜，可惜。”
······
就在苦逼的林丕奕送信，压迫劳工的张春锐在寻思着去哪来一炮的时候，县城另一头的某家大宅外，两个人影正躲在树荫下，鬼鬼祟祟的盯着那面院墙。
“老杨，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宝贝?”端着一碗担担面吃的正欢的范例咬着筋道辣香的面条问着肘边的杨立仁。范例，男，三十多岁的一大汉，对谍报工作甚是感兴趣，而且也有些底子，所以这次侦查，和杨立仁这个闷骚的军宅分配到了一起进城行动。
听闻范例的询问，向来少言寡语的杨立仁咬了一口手里的白板鸡腿，含糊不清的应道:“应该有吧，在TG执政抽风之前，这些士绅豪族一直都是最有钱的，土豪一词其实说的就是他们。”
“哦，那这么说。”范例眼神一亮:“等外面那群牲口攻进来，咱们就可以趁机三光政策了?”
“你想多了。”啃掉手里的这根鸡腿，杨立仁在旁边树皮上擦了擦满是油腻的手，“别忘了咱们群虽然是所谓的皿煮滋油之地，但还是有五毛和自干五的，这种打土豪分田地的事情，相信我，一定是那群吊毛先下手。”
“谁是脑残共粉?!拖出来，五毛狗吊路灯，自干五杀全家!”范例愤然道。
杨立仁懒洋洋的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右手:“别激动，再激动你就成刀锋那个逗比了，别忘了他的大宋常凯申，就是那尿性。”杨立仁说着，又顿了顿道:“其实吧，你也别以为这年头的地主佷富有，林有德他祖上就是大资本家，开银行的，家里吃饭的时候，都还是一筷子卤腐一筷子白饭，所谓开大荤就是加几个皮蛋，一年也就吃几回小炒肉，你看看解放后，就连鞍钢的工人都还没事炒几个鸡蛋来吃吃呢，你别想多了，地主没你想的那么富有的。”
范例有些泄气:“那尼玛抢个蛋蛋啊，难不成把人家里的破被子拖出来当充数?”杨立仁白了他一眼，“你真有想法。”
“真是太不皿煮化了。”
“皿煮之花青常在，来世还做滋油人，恒河儿女多奇志，全家移民卢旺达!”杨立仁如是吐槽，范例吸溜一口面条，没理他。
这两个人就这么懒洋洋的在这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路过的人看来，就是两个无所事事的闲汉，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他们却没发现，从其中一个人领口伸出的蛇形摄像机。
“拍够了，换地方。”范例吃完担担面，随手将这几个铜子就能买一个的粗陶碗丢进草丛里，一抹嘴巴，就将粗布短衫领口处的蛇形摄像机关闭——这种民用的摄像机电量可不怎么持久，这民国的县城也找不到充电的地方，得省着点用。
两人就此离开，根据肖白图提供的消息，这城里可不止这么一家大户。
······
康拉德暮气沉沉的坐在厢房的窗棱边，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下面的景色，看着那些虽然愚昧落后却颇有闲情雅致的人在那遮阴品茶聊天；看着街边的小摊贩躲在街角屋檐的阴影下和看中自己货物的顾客讨价还价，为了一个或几个铜子的价格争论不休；看着衣着破烂却依旧童真可爱的孩子在空地上耐着毒辣的阳光固执玩耍，丢着石子划着拳头······一切似乎都是那么有节奏却又美好，这种安谧的宁静，他只有曾经陪父亲去阿尔卑斯山的牧场游玩的时候体验过。
举起青花瓷的酒杯，指肚传来细腻的瓷器清凉感觉，他也懒得去体会这炎夏少有的凉意，一仰脖，一口凉丝丝的清亮酒液便洒然入喉，在进入食道后又忽的烧起来，这种一冷一热的反差刺激得他额头立马见了汗，苍白的脸色一片红晕。
放下酒杯，他闭上眼，颓然的靠在椅子上，迷糊的扯开上衣的扣子，露出布满毛发的胸口——领带早就被他解下来不知道丢去哪了。
其实，作为一名精明的犹太人，他是不喜欢接触酒精的，因为那会影响他的判断，干扰他的思维，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依靠酒精的麻醉来让自己逃避现实，真是讽刺。
半个月了，已经快半个月了，罗根勃带领的侦察队已经进去了这么久，却还是杳无音信，不知道是死是活。而过了这么久，也没有传来那群中国人的任何消息，似乎在他们进去后，那个地方的联系就和外界彻底断开了。
没有个确切消息，他也不敢乱走，如今这里剩下的，除了他和其余十几个砖家叫兽外，就只剩下八个雇佣兵，其中六个还是意大利人!简直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局面了!就这副样子上路的话，绝对是自作死——这个该死的东方国家，土匪实在是太多了!还有那些贪婪的军阀!真要是在此时带着这么一支只有八个雇佣兵保护的砖家团队上路，就做好被绑票的准备吧!
所幸的是，他还算机智，在罗根勃他们进山后的一个星期后，就已经通过信件，向自家Chef发出了求援消息，算算日子，再算算这个时代的信件传递速度···嗯，信件一定已经快要寄回德国了!想想接下就会火速到达这里的增援雇佣兵，嗯，还真的有点小激动呢!到时候，完成了这单任务，我就可以升职加薪，成为总经理，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巅峰!
想到这，他就精神振作起来，再不现刚才的颓唐摸样。
与此同时，数千公里之外的东海上，一艘小气轮正在乘风破浪，突然一个浪打来，船一颠簸，货物堆上的一个木箱就嗵的砸进了海里，载沉载浮。
“大表哥啊!唔看见一个箱子掉进海里啦!”
“哦，是那个装满洋文信的箱子?”
“是啊。”
“那就莫管它，不关阿拉的事，到了地蛇哥会跟货主说的。”
“哦。”
汽轮开远了，箱子依旧在海里沉沉浮浮。海水渗入，一封信被迅速打湿，再不见天日。
······
砰!
抛壳，自动上膛。
砰!
弹壳再抛，再次上膛。
砰!
弹壳又抛，继续上膛。
连射三枪，三百米开外的钢靶传来清晰的钢铁触碰声，开枪的人也不看结果，提起枪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摘射击护目镜，那动作当真是潇洒帅气。
不到片刻，对面报靶的人报出了数据:“7环，9环，10环!”
“舵手，看不出来，神射手啊。”与他一起进行射击训练的林有德闻言惊诧的看着他，“以前经常玩枪吧。”
被称为舵手的男人谦逊的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摸过几把而已。”
“啧啧，真不愧是金融帝，一把亏了八十万都不带眨眼的人果然厉害。”林有德赞了一声，也架好枪，趴了下去。
被称为舵手的男人也不走，就这么站在桌子旁边淡定的看着这位林总工射击。
微微抬起枪口，林有德将瞄准镜的十字准星套准了钢靶，十字线中心缓缓移动，最终压上了靶子斜右上角距离准星二十公分的地方。
砰!
螺旋出膛的弹头在空中稳稳的飞行一段时间后，弹道会发生细微的变动。因此，尽管林有德准星瞄准的是三环的位置，弹头却在瞬息后准确的砸在了十环的位置上!
一枪确认弹道，接下来就好打了，林有德调节了一下瞄准镜焦距，接着就开始以一秒一发的射速对可怜的钢靶君施以惨无人道的鞭挞!
砰砰砰砰——!
一直到弹匣里的子弹射完，林有德才起身，默默的放好枪，准备对面的报靶。
“10环，10环，10环，9环······”
报靶的哥们真是声音都在打颤，这特么何等鬼畜的枪法啊，这还是在三百米开外，子弹会有偏离的情况下打出来的成绩，要是放到一百米之内，那岂不是枪枪断子孙根，砰砰日菊花?!想到这，为了日后的性福，他默默的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惹林工，千万不能惹林工······
“厉害。”舵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谬赞，献丑。”林有德显得很谦虚，主动伸出手:“走吧，喝咖啡，我请。”
舵手摇摇头:“还是喝茶吧，一想起咖啡我就恶心，以前好几次在咖啡馆碰到嘴对嘴的龙阳君，倒胃口。”
“好，喝茶。”
在不远处默默擦枪的某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走过去捡起地上洒落的弹壳:“弹壳可不能浪费呀，复装了还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