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起疑

林牧冒着巨大的风险才将伊漠从流民之地带到苍州城，本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而他原本也只是想等到伊漠再大一些，有足够的生存能力之后，就送他离开苍州城，毕竟天下虽大，总有几处容身之所可以让伊漠平平安安的生活，为了延续伊氏皇族的血脉，林牧尽管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如此。

谁料年前八大家族族长会晤，沐家突然提出要开放云天宗，允许七大家族的子弟进入云天宗修行学习，这让原本心灰意冷的林牧于此时看到了一线希望。

如今大奉入主北方，司徒家彻底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随着沐家这些年不断强大，但凡从云天宗结束修行的子弟都有很大的希望进入军队，而离苍州最近的界河军营无疑是首选之地，林牧想到这里，心中一片火热。

殷峫一统天下之后，骄狂自负，不但不采纳公孙毋休养生息，善待九国战俘难民的意见，反而穷兵黩武，奴役流民之地的大批青壮四处挖掘矿藏，老弱妇孺则被圈养在高墙之内，替军方日夜赶制大批军用物资，几十万流民每日都生活在刀枪皮鞭之下，苦不堪言，可谓是生不如死。

林牧自知，以殷峫如今的所作所为，他日一朝天变，流民之地的几十万无辜生灵一旦有解脱的机会，那座人间最大的炼狱定将燃烧起世间最疯狂的复仇之火。如若伊漠顺利进入到界河军营，那些隐藏在军中的梁国旧臣，以及所有心怀故国的有志之士毕将团结在先皇血脉的周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被灭亡，在这个越来越没有公平的世界里，弱者要想生存，就必须抗争到底。

林牧心中明白，这一天虽然遥远，但是终将会来临。而现在对伊漠来说，最危险的地方，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他的这个注定遥远的计划还未来得及迈出一步，便遭受了重创，林苑的那个女人居然会在这时对伊漠痛下杀手，这让林牧在愤怒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不安：单单因为一个名额显然不至于让那个女人如此行险，看来，她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所以，当林牧从龙苑匆匆返回林府之后，便立即与亲信管事进了密室。

密室当中，管事焦急的问道：“老爷，沐府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说法？”林牧此时却是一脸凝重，看着焦急的管事，沉声说道：“按照沐家在城牧司探寻的结果，这件事情的背后有司徒家的影子，而漠儿这些年一直身在府中，根本没有接触过司徒家的人，除了林苑的那个女人。”

管事听到这里，一脸不信的说道：“按照城牧司的那些执事所说，那个家将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被烤熟了，如若不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少主怎会下如此重手，难道，为了一个名额，那个女人就敢置少主于死地？”

林牧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以那个女人的性格，怎会因为区区一个名额就敢置两家关系于不顾，我现在怀疑漠儿的身份已然暴露，否则，那个女人辛辛苦苦嫁到我林家，岂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敢迁怒于我。”

“什么？这…这不可能啊…少主的身份如此保密，除了你我之外，界河军营中也只有将军一人知道，她…她怎会？”

管事说道这里，已然惊惧到不能言语，林牧深吸一气，很是忧虑的说道：“世间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漠儿的身份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司徒渔敢在此时痛下杀手，我想只是怕漠儿进入云天宗以后身份暴露，连累到司徒家，至于漠儿的真正身份她未必能够猜到，而且，她自负就算被我猜到此事是她所为，也一定耐她不得。我现在真正担心的是：除了她以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管事却是若有所思的说道：“如若真如老爷所说的话，此事的确非同小可，司徒渔也定会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牵扯有多大，如果司徒翟真的知道此事的话，以此人的雷厉风行，恐怕少主活不到今日。现在看来，那个女人最多是猜到了少主是来自流民之地，想在不惊动任何一方的情况下将她心中的隐患悄悄根除，若非少主修为精进，这次怕是真的会被她得逞。”

林牧此时却是眉头紧蹙，听着管事的分析，突然开口说道：“看来那个女人身边有高人指点，难怪我每次去林苑的那座小楼，总觉得有谁在暗中窥视。”

“能够在暗中窥视老爷，而又不被您发现的人，除非是聚神境七重以上的强者，司徒渔身边除了那四个丫鬟，就只有一个老妇人，难道她…”

突然，管事说道这里蓦然想起伊漠走出密室的那天，平日里极少见到的那个老妇人，竟会代表林苑的那个女人来看望他们口中所谓的私生子，她甚至还亲手将一件礼物递到了少主手里，倘若她真有聚神境七重以上的实力，当时完全可以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探查少主的身体，超级强者的厉害之处便是对人体气息的敏感程度，对方一定会嗅到少主体内残存的药物气息，进而联想到更多。

管事想到这里，一脸的惊恐的望向林牧，林牧却在此时意识到了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只听他冷冷的说道：“如果司徒渔真的知道了漠儿的身份，就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漠儿进城，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漠儿，而她一时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她不会动用司徒家或是城牧司的高手，如果她身边的那个老妇人真的有聚神境七重以上的修为，那她一定会派她出城。”

“一个聚神境七重以上的超级强者潜伏在城外，到时候少主一旦在城外露面，岂不是。。”

管事说道这里，已然没有再说下去的勇气，连林牧自己也觉得这种猜测有些太过匪夷所思，然而，心中的疑虑一旦滋生，便会挥之不去，况且，直觉告诉林牧，林苑的小楼当中一定有一个暗中窥视自己的强者，随着疑虑和惊惧越来越浓，林牧霍然转身对着管事说道：“马上召集府中所有聚神境强者，出城接应漠儿的同时，密切注意城外所有隐藏的高手，我要先去林苑一趟，如果那个老妇人真的不在小楼的话，恐怕到时候就算我亲至城外，漠儿也很难安全进城。”

林牧说道这里，复又吩咐到：“你召集好所有人之后，马上出城，不用等我，如果事情真如你我所料的话，那我只能再去一趟沐府了。”

管事心中明白，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老爷是不会同沐家扯上任何关系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林家之所以会落得今天这种地步，很大程度上也是拜沐家所赐。

就在管事黯然想着林家当年的那些凄惨遭遇，匆匆离去时，林牧已然迅速做出了决断，林家与沐家的关系是到发生一些变化的时候了。

对于某些更深层次的计较，林牧向来都是独断独行的，即便身边的管事是陪伴自己多年的亲信，他也不会随便与之言明。

因为，管事与族中的那些老人们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怀旧气息，从某些方面来看，这种怀旧值得欣慰，值得敬畏。

但对他现在，以及未来要做的某些事来讲，这无疑会成为一道难以破除的心障。

林牧想着这些的时候，心情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