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可怜的小太子
洛宁夕着了风寒，加之身子骨正虚弱，这一病，病得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竟是躺了半个多月。
这一日，洛宁夕醒来，感觉身子轻了许多，也来了胃口，早饭的时候就多吃了几口。
宋老夫人在一旁，眼瞅着道：“多吃点，多吃点……”
紫烟一边喂一边也劝着：“娘娘，再来一碗吧，您昏沉多日，这一病把您都熬瘦了……”
洛宁夕吃了一碗，冲紫烟摆了摆手，道：“这些日子吃的少，如今来了胃口，但也不可多吃，小心胃里难受。”
宋老夫人点点头，吩咐紫烟先下去，然后坐到洛宁夕床边，拉过孙女的手，不禁叹息道：“你自小就习武，身子骨一向硬朗，这一病就不起了，可吓坏了奶奶。”
洛宁夕反握住宋老夫人的手，道：“这些日子多半迷迷糊糊的睡着，但脑子却是一直清楚的，或许是想了太多有的没的，心里一时悲痛转换不过，郁结于心，这才好的慢了些。”
“奶奶晓得，被推上这个位子，你进退维艰，未来之路不可测。只是，丫头，人生的际遇瞬息巨变，以后如何，现在不可知，你与其为将来发愁，不如先养好精神对付眼下。”宋老夫人道。
“孙女堪堪想通了这一点。”
宋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想起那日的事，又说：“你可知道你当日救的孩子是谁？”
洛宁夕看向宋老夫人，平静道：“太子。”
宋老夫人有些惊讶，“你如何知道的？”
洛宁夕想起龙君盛当日的冷冽的目光，鄙夷道：“这宫里，能让大皇子如此上心，不惜亲自出马的，不是太子又是谁？”再加上她对太子年龄的推测，于是便肯定那就是小太子，也正是如此，她才冒险下水救人的。
“当日，你看到了什么？”宋老夫人紧接着问道，随即一想，马上又改口：“不管你看到了什么，现在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洛宁夕点点头，“那孩子？”
“你救回了他的命。”宋老夫人道，想起这宫闱中的污秽事，不禁唏嘘：“那孩子命也苦，皇后去的早，他自小就少人疼惜，再加上萧贵妃掌权后宫，待他刻薄，加之皇上又不关心，能活到现在也是不易。”
“可他毕竟是太子。”
“谁真把他当太子？”宋老夫人摇头一笑，“这未来皇帝的位子轮个遍，怕是也轮不到他坐。”
洛宁夕哑然，是啊，这小太子没有依傍，连皇上都不看在眼里，只不过空顶了个头衔而已，还是只能招揽灾祸的头衔。
“只是如今……”宋老夫人嘲讽一笑，“皇上前几日唤老身过去，说是要把小太子养在你身边，说唤你一声母后，便是嫡亲的。”
洛宁夕眉头一皱，“皇上是要把我拉下水，帮着小太子坐上那皇位。”
“你可不单单代表你自己。”宋老夫人拍了拍洛宁夕的手背，徐徐说道：“奶奶跟你分析一下如今的形势，你自己心里可要有个底儿。”
洛宁夕敛起心思，认真听宋老夫人分析当下的局势。
小太子概是得了信，晌午过后，来给洛宁夕请安。
洛宁夕让紫烟扶着坐了起来，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唤紫烟请小太子进内屋说话。那小太子一进门，往她看一眼都不曾，扑腾便跪下了。
“母后救命大恩，君越不敢相忘，愿常服侍母后左右，以尽孝心。”
洛宁夕听着下面稚嫩含糊的声音，心中一笑，这词怕是有心人教的吧。她也不言语，倒是让紫烟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惬意十足。
小太子到底小孩子心性，耐着性子跪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他，便偷偷抬头乱瞄，与洛宁夕眼神相撞，又赶紧低回了头。
据洛宁夕所知，这个小太子今年八岁，前皇后在他出生没多久就去了，而舅家不知因何治了个大不敬之罪，被贬出京，做了地方小官。小太子没有依傍，不得皇帝喜欢，宫里的奴才也是看人下菜碟，又加之萧贵妃的命令，便对这个小太子刻意疏忽了。
这孩子身子瘦弱，穿了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袍子，脚上的靴子脏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头发稀疏发黄，大概是跪的久了，身子有些打颤。
“起来吧。”洛宁夕道。
小太子得了命令，赶紧起身，睁着大眼睛看洛宁夕。
洛宁夕看着那孩子，心想这孩子孤身一人能在这深宫大院中长到这么大，必定也是个激灵的孩子，再看他的眼睛，俏皮灵动，不禁有些喜欢。只是大概常年没人尽心照顾，一张小脸又瘦又黄还有些脏污，怎么看都看不熟。
“太子可是吃过午饭过来的？”
小太子点点头，“吃了。”
“吃的什么？”
“我去厨房偷了两个馒头。”小太子笑的得意，好像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似得。
洛宁夕脸色一沉，“胡闹！你堂堂一个太子，自然有人伺候，何用得着自己去厨房偷东西吃！”
小太子身子一抖，看着洛宁夕有些害怕，眼睛垂下，懦懦道：“没人给我东西吃，都是我自己去偷的……”
洛宁夕听闻，不禁愕然，她能猜到那些奴才怠慢小太子，可没想到竟到了这个地步。这孩子已经八岁了，可是看着像五六岁的孩子，就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也没饿成他这样的。
洛宁夕叹了一口气，正想再问些什么，就听见小声的啜泣声，一看那孩子，果然抖着身子哭了起来，大概怕哭出声，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
“你为何哭？”洛宁夕问。
小太子顾自哭着，紫烟见状，赶紧过去俯身哄着，约莫着一刻钟的时候，才止住了哭声。紫烟把小太子拉到洛宁夕跟前，拉过他的手，让洛宁夕看他手背上和胳膊上的血痕。
洛宁夕见状，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这……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打太子！你说，这是谁打得你？”
小太子两眼哭的红肿，看向洛宁夕，可怜兮兮的说：“御膳房的……咯……张婆子……我偷了她的馒头，所以她打我。”
洛宁夕闭了闭眼睛，冲紫烟吩咐道：“你去派人把这张婆子给本宫绑到明月宫来，本宫倒是要看看这歹毒的妇人。”
紫烟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了一声，然后又进来了。
“紫烟，你带小太子梳洗一下，然后吩咐厨房再做一份膳食送来给小太子吃。”紫烟应道，然后拉着小太子往外面走。
小太子随着紫烟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步子，转回头去看洛宁夕，道：“父皇说你是我的母后，以后和我最亲，是吗？”
洛宁夕一愣，心里发苦，她才十六岁而已，这个儿子未免太大了一点。可是想到如今这般境地，怕是要想得自由身，只能先扶持这个小太子，等他登基了，自己才能抽身离开。
“你是太子，什么‘我我’的，要自称‘本太子’。”
“那你是我母后吗？”
“自然是。”
听闻这老皇帝糊涂至极，曾有裸身以承日月精华的笑谈，可这个套子却是给她下的精妙，让她明知是套子，也只能硬着头皮中招，随了他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