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镜湖医庄
念儿真的记不起一切了吗?答应是否定的。她只是无法接受梦中的一切。
梦中的女子,就是念儿的第一世。凤凰一族的王者,紫凰。
世界伊始,混沌之灵出现。中央生天帝,四方生守护之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守一方,与天同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帝生出了创造生灵的念头,他先是造出一颗蛋,蛋中生出了一名持斧的青年,青年死后,天帝又创造了女娲。
当时的朱雀只有一只,就叫朱雀。
朱雀涅槃重生,被女娲偶尔得到火种,以火种为引,烧泥捏人,创造了一个新世界。等到朱雀涅槃成功,完全苏醒后,看到全新的世界时完全被惊呆了。她寻求答案,找到了女娲。女娲教她阴阳之道,她一时心痒,便创造了另一只朱雀,丹荔。
朱雀此时才有了雌雄之分。
再后来,人类唤朱雀和丹荔为凤凰,一雌一雄,栖于东方扶桑树上。
事实并非如此,扶桑树上的是金乌,天帝之子,并非朱雀。真正的朱雀居于天界之南,守护南方,被尊为朱雀天尊。有了雄丹荔之后,雌雄两只朱雀开始繁衍后代。慢慢的,朱雀一族分成了雌雄两支,由二者共同协管。
朱雀一族繁衍到上百只时,所有人都称之为凤凰一族,朱雀便成了凤凰一族的先祖。时至今日,还有人以为朱雀就是凤凰,凤凰就是朱雀。其实,朱雀是凤凰没错,但它只是一只凤凰的名字。而凤凰却是一个羽族的称呼。
妖皇伏鸣出现时,天帝赐朱雀凤凰金印,一分为二,凤主一半,凰主一半。
紫凰是第四代凰主。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一代一代,每一次的重生都是一次历练,成功了,凤凰之力更胜一筹,失败了,形神俱灭。在认识妖皇之前,紫凰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能杀死凤凰的,只有它们自己。可是,第三代凤主与凰主都是在大战中耗尽了凤凰之力,被妖皇打得形神俱灭。伏鸣没有给他们重生的机会。
凤凰一族每涅槃重生一次,颜色就变化一次。赤色、赤红色、暗红色、赤橙色、紫橙色、淡紫色、紫色、深紫色,最后是——白色。
一共9次变化,九九归一,归于白色,变化万千。
紫凰第7次涅槃重生,化成一颗蛋,是被第三代凰主孵化。所以她成了第四代凰主。她的名字不叫紫凰,只因她是凤凰一族唯一的紫色凤凰,是极古老的朱雀鸟,所以族人称她为紫凰。
她活了多少年,她也不记得了。只知道每一次重生别人都会给她新的称号。凤凰一族号称不死神鸟,并不是夸张。
作为第四代凰主,最大的责任就是带领凤凰一族繁盛起来。
紫凰将凤主令交给凤主一脉的火凤,两人一起抵御妖皇的肆虐。但紫凰想不到的却是天帝的野心。天帝要求与她双修,在遭到她的拒绝后又强行将她指给龙族之主,安黎。目的就是创造出强横的下一代。
正是与妖皇大战的激烈时刻,紫凰愤然拒绝。
不久之后,火凤战死,紫凰去妖界找到妖皇,请他停止战争。而妖皇的要求很简单,紫凰留在妖界。她立刻答应。两界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平静。直到白虎和青龙联手打入妖界,平衡再次被打破。
两千年的纠缠,紫凰早已累倦,最后的时刻便是自散神力,堕入轮回。
念儿还记得一个人,天河中的水神,云淇。
天河水神没有名字,也没有人问过她的名字。紫凰重生八百岁时在天河边见到她,给她取名云淇。天河之神,那就是云端上的水神,所以叫云淇。
这些记忆在念儿的脑海中作祟,念儿思绪静不下来,她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所以便装作失忆,以此来整理情绪。
身体极度虚弱的念儿并没有跑得太远。
就在她以为逃不出流沙范围时,她遇到了一对好心的夫妇,将她带到了洛阳。一路上,她小心翼翼,尽量只呆在马车之中,尽管晕车晕得很厉害,但她一直忍着,倒是把那对夫妇担心的团团转。
紫发紫眸过于显眼,念儿身上也没有带值钱的东西,无奈只好将卫庄送的八孔小玉笛掏了出来,让中年夫妇换了一些秦国铸币,买了药草,就地配药,染了发色;再用一块黑色纱布戴到头上,遮住了头发与面部,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念儿知道卫庄会顺着八孔小玉笛查到中年夫妇的下落,易完容立刻就与夫妇两人分开了。这几日与难民们一起风餐露宿,身体更加虚弱。
到了濮阳,已是十日后的事。念儿也不敢去风雨楼的据点。想来,那里必定有流沙的眼线。现在的她体内混沌之力被压制,内力也凝滞在丹田处无法动用,如果被卫庄发现,她插翅难逃。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念儿继续往濮阳之东去,用剩下的秦币到历下城买了一座酒楼,住了下来。酒楼名字叫闻香楼,是念儿随口起的,掌柜的是位中年男人,念儿躲在后院做甩手掌柜。
历下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人们过得并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坏。齐国刚刚被吞并,因为距离咸阳较远,嬴政倒没有过多的残压齐国百姓。正如念儿所说的那样,只要有饭吃、有衣穿,百姓并不是很在意称王的那个人是谁。更何况齐王昏聩,百姓对他也没有多少好感。
酒楼后面是一座小院,不大,但是很清静。
修养了将近一个月,念儿总算恢复了一些元气,至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走动了。
八月的时候天气已是极热,念儿却过得极其滋润。因为在玄冰洞时寒气入体,所以,越是有阳光的地方,念儿越是喜欢。
没过几日,念儿偶然到前堂拿酒喝,听得楼中有几位客人聊天聊到盖聂,不由心中一惊。
原来盖聂已经叛离了嬴政。
当下也不再耽误,易容之后带了几瓶自己配制的毒药,便离了酒楼向濮阳之北而去。墨家机关城位于濮阳之北的山涧之间,就在河水之旁。念儿一路慢赶,倒也自在。
七日后,念儿到了镜湖医庄。
镜湖医庄一向风景秀美,念端在的时候,念儿来过两次,小住了几个月。如今物是人非,只留下片片回忆的碎片。
端木蓉和高月不认识念儿,念儿扯过班大师的手,悄悄写了风雨楼三个字,班大师倒是有了一些印象,没有透露念儿的身份。端木蓉一向冷面示人,既然班大师说了念儿没问题,她也就不再过问,自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高月娇小玲珑,异常可爱,脆声问念儿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念儿摘下头纱,俯身笑道:“我叫木念非,小月儿叫我木姐姐就可以了。”
高月立马接话:“木姐姐笑起来好漂亮。”然后又说,“眼睛也漂亮,紫色的,好像水晶似的。”
念儿呵呵一笑,自己带了人皮面具,小丫头还说自己漂亮,倒是嘴甜。自己现在这张脸只是清秀罢了:“姐姐有些累了,先去休息。月儿给姐姐弄碗天雄本草汤好不好?姐姐受过寒,有些旧疾。”
月儿抬头,一脸纯真的看着念儿:“姐姐脸色确实不好,貌似有很大的隐疾呢。”
端木蓉站在门口,冷冷的声音传来:“天下病者十之**,能不能治完全看病者本人。月儿,木姑娘的病她自己有分寸,你去熬些天雄本草汤就是了。”
念儿知道端木蓉是暗中提醒自己,应当调理身体,也没有嗔怪,只是微笑点头,径自向左手边的房间走去。
端木蓉冷声提醒:“那间房被我当成了药房,能落脚的地方不多,姑娘受得了的话便住下吧。”
念儿轻垂了眼帘,也没有回头,径自进了房间。
房间正屋摆满了各种药材、药架、药筐,确实没什么下脚的地方。念儿向里间走去,除了床上没有摆上药草,其他地方都同外间一样,全是药草。念儿走到后窗,推开,映入眼帘的是碧蓝湖水与翠色树林。
这间房曾经是念端特意留给她的。
两人曾经在这张床上同眠,曾经在湖边喝酒聊天,曾经一起到山上采药炼丹……这里的一草一花一木,都有她们共同的回忆。
当她苏醒,得知嬴政已经统一了天下时,她就已经猜到——念端不在了。
休息了一日,念儿一人晃荡到湖边,默默盘腿坐下。班大师也晃晃悠悠的晃了过来。
“念姑娘还记得墨家这些朋友,老头子总算没有看错人。”
念儿苦笑:“我与班大师虽有过两面之缘,但并没有深交。想不到大师竟是第一个没有责怪我的墨家之人。”
班大师叹了一口气:“荆卿之事,难为姑娘了。”
念儿微微摇头:“是我对不住端姐姐,自我清醒以来,心中萦绕的皆是端姐姐的身影,她的死,我脱不了干系。”念端情路坎坷,亲人惨死,都是由自己而起,要说没有丝毫愧疚,却也不太可能。
“姑娘多虑了,端姑娘病重时曾偶然和老头子提过……”班大师走到念儿旁边看着湖水道,“她说,她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而最后悔的,则是不该与你断了多年情谊。直到她后悔时,早已失去了你的音信。这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念儿听了,闭了眼,泪水被生生的咽进肚子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记得念端有一次和她说起暗恋的感觉,说起盖聂的不回应,她说:知道什么叫抑郁吗?不是你嘴上说抑郁了,然后照样胡吃海喝,歌舞升平。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掐着你的喉咙,用鞭子抽打着你,你却喊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着眼睛,急促的呼吸。
念儿接话:当一个人真正抑郁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像一只24小时被不停电击的小白鼠,片刻得不到安宁。全世界都好像失去了颜色,连阳光都是黑白的。而每一秒于这个人而言,都是煎熬。
念端听不懂“24小时”和“电击”,但是她知道,念儿的意思和她相似。于是两人相视一笑,抱了两坛子酒喝成一团。
回忆最是折磨人。
念儿与班大师回去时,院子里乱成一团。
转首间,看到担架上的盖聂,念儿心跳漏跳了好几拍。
十一二岁的少年天明被班大师抓个正着:“蓉姑娘已经下了逐客令,诸位还是请回吧。”眼见诸人没有反应,班大师又道,“怎么?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头子把你们一个个抬出去?”
紫衣少羽右手一摆,狠狠道:“走!”
眼见诸人抬了担架往外走去,念儿手中聚气,手指微弹,盖聂担架上的佩剑哗的一声落地。端木蓉立刻扬声道:“站住!”
念儿知道端木蓉改变了心意,心中微微一松,身子有些沉重。她刚才妄动了真气,经脉撕裂般的疼痛。
端木蓉让盖聂和荆天明留下,然后冷冷转身回屋。回身的一瞬间轻扫了念儿一眼,念儿从容不迫,淡淡一笑。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班大师后面还跟了一位黑衣紫眸的女子。
范增和项梁对望了一眼,让人将盖聂抬到屋内,然后对念儿拱手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念儿拱手回礼:“在下木念非,借住在墨家朋友这里。诸位朋友多多指教。”
范增抚须一笑:“姑娘气度不凡,老夫想交个朋友。日后若是有缘,别忘了我们是楚国项氏一族的朋友。”
念儿回话:“这个自然。以后还要仰仗各位了。”
两人客套一番,范增带着项氏一族的人离去。项少羽回头,皱眉打量念儿,念儿对他淡淡一笑,他蓦然红了脸回头快速离去。
念儿愣了愣,摇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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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剧情开始,加了一些人物,所以剧情稍有变动,亲们给点安慰吧!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