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痛彻心魄魂梦里
“孽障！还知道叫声‘师父’？”雾障后面出现一个人影，是个男人，一头银白长发垂直，五官清俊却是神色冷凝，眼眸似冰般没有任何感情的注视着伏地的章台菩。
“下山一次，竟然这么狼狈，还和男人搅和在一起！罔顾人伦，大逆不道！”男人狠狠的责骂。“立刻忘了他！跟为师去冰室练功！”
章台菩沉默，仍然垂头伏地。良久吐出一个字，决然有力。
“不！”
“孽障！长胆子了！”男子垂落的长袖挥起，狠狠的击在章台菩身上，章台菩摔出丈远，吐出一口鲜血后，又立即跪好，身体微微颤抖。
“你忘了你身上背负的责任了？你这肩膀上有苏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
“师父，徒儿不会忘记这份责任，但是这与徒儿喜欢小煦并不冲突啊！师父是嫌小煦是个男人吗？男人又怎么了，徒儿知道苏家每年纪念的人是谁，就葬在是隐龙寺内！”章台菩呼道。
“逆子！”男人狠狠骂道，“你是被感情蒙蔽了心智！莫煦文是正派之子，你们两个的地位注定你们不会有结果！”
听到这话，章台菩萎靡于地，无了丝毫力气，喃喃出声道，“是，不会有结果，不会……”
“哼，快回冰室练功，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担起你身上的责任！”
男子狠狠一哼，扬袖欲走。
章台菩空茫的眼眸看着男子的背影，忽然神色挣扎，章台菩抱着头低吼，“你是谁？你不是师父！师父早已经去世，现在在凌霄崖下安眠，你是何人！”
章台菩大吼一声，眼眸渐至清明，头痛欲裂，内里气血翻涌，暗自凝聚力气，一掌拍去，却是落空，身影消失在眼前，又出现在距离三步远的前方。
男子转头，狠骂一声，“孽障！”手中一扬，章台菩又一次被重击在地，五脏六腑震动，口吐鲜血。
章台菩重重的喘息，鼻翼间的小草弯折。
章台菩瞪了那个身影一眼，紧闭眼眸，暗暗调息。
“起来！无用的东西！”男子怒骂。
章台菩却仍是倒在地上，不动一动。
男子近前，就是此时！章台菩猛然跃身，一掌凝聚十成功力狠狠劈了过去！
“唔……”一声闷哼响起。
章台菩落地，再寻找时，竟然已经没有一丝人影，章台菩脸色灰暗，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身体重重的倒在地上。
“宇儿，”耳畔响起遥远记忆中的慈爱的呼唤。
章台菩艰难的睁开眼睛，美丽的妇人面色上带着淡淡的忧色，见到章台菩睁开眼睛，慈爱的眼眸染上喜悦。
妇人倚在床边，顺着章台菩的力道将他搀扶半坐起。
“娘……”章台菩唤出声，带着浓浓的委屈，章台菩埋进妇人温暖的怀抱里，暖暖的怀抱一如十多年前。
“我的儿子……”妇人情真意切的一声低唤，已然带了哭泣。
“娘。”章台菩眼睛不由自主的酸涩，章台菩好想好想告诉娘亲，“不要哭，儿子在凌霄崖过的很好，儿子练功可认真了，现在他们所有的人都尊我敬我，儿子现在放眼整个武林，都难逢对手的……”
很多很多……“师父也待儿子很好，对儿子要求很严，把毕生武功都教给了自己……”
章台菩眼圈红通通，牙齿咬得紧紧的，就怕一开口带出哭音，让娘亲担心。
“宇儿，小煦这次的事情，不能怪你，你叔公已经给他救治了，醒来只是时间问题，你……你这次随叔公去那个地方，娘不放心呀……”
章台菩愕然，看着绣帕掩面而哭的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有些时候，娘亲好恨，好恨为什么苏家有这个传承，难道这就是忠诚吗，成为李家王朝的……”
“娘亲！”章台菩急急打断，再说下去可是大逆不道了！
“娘失态了。”美丽的妇人擦拭干净秀美的脸上的泪珠儿，揽住章台菩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叮嘱道，“你跟叔公离开后，要好好听叔公的话，好好练武。你叔公虽然面色冷然，但其实心性并不冷……”
妇人仔仔细细的叮嘱一边后，才不放心的让章台菩再次躺下，为他掖了掖被角，柔和一笑，说道，“你再休息一会儿，娘去给你准备衣物。”
说罢，起身走出房门。
房门吱呀关上，章台菩躺在温暖的被子里，眼眸神色复杂，“就算是幻觉，也让我在沉溺一会儿吧，让我重新感受一下这种温暖，这种离开了十二年的温暖，这种不会再享有的温暖……
“啊……”
外面杂乱的脚步，一声声惨叫，刀剑撞击之声！
章台菩脸色一寒，掀起被子，奔出房间。
修罗场！
鲜红的颜色浸透整个苏家宅院，满目的扭曲的神色、挣扎的身躯，尸体。
“福伯，水茗！”
老人家的眼睛直直望向阴沉的天空，一旁秀丽的女子倒在廊柱旁，下边的衣裙破碎。一股一股血色自唇口处涌出。
鲜血，鲜血，鲜血……
淋淋鲜血把章台菩的眼眸也染上血红，章台菩踉跄一步。
“不，娘！爹！大哥！”
章台菩穿过重重阆苑，鲜血，尸体。
“爹娘，大哥，你们在哪里？”章台菩疯狂的奔跑，一间间房间找，最终来到正厅。
“苏大人，你就遵旨行事吧。”太监尖细的声音刺透耳蜗。
章台菩看到自己的父亲揽住饮泣的母亲轻声安慰，而后面容平静的执起面前的一盏酒液。
“不！”章台菩大吼，心神俱裂，狠狠击掌，想要把这些面容阴暗的人一个个拍裂成碎片，把他们撕裂成碎片！
可是，章台菩的手掌穿过他们的身体，眼看苏父已经端起酒杯，靠近唇边。
“不！”章台菩伸手去拦，去抓，可是无济于事，无能无力。章台菩的手穿过苏父的手。
“苏大人，这酒，是你的小儿子带给你的，你到了黄泉路上，阎王殿前，可别认错了人！”
“哼，苏某怎么认错，自古伴君如伴虎，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关我儿何错！”苏父之言掷地有声，而后杯酒一扬，滑落咽喉。
“夫君……”苏母哀声哭泣，紧紧抱住苏父歪倒的身体。
苏父唇角溢出血迹，俊雅的面容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抬手抚上妻子秀美雍贵的容颜，缓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而后手臂无力垂落地上……
“爹！”章台菩伸手像去抓什么，却是徒劳，这种感觉让他窒息，让他疼痛，让他疯狂！
“玉河郡主，你可以随奴婢回宫去，皇帝会好好安置郡主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又想起。
“回宫？我为什么要回去？我的夫君在这里，我的儿子，儿媳都在这里，我为何要回去？”苏母清冷的笑。
苏母手指抚上莫父的额际，开口道，“夫君的要求，玉河答应不了了呢？”
苏母温温而笑，眼眸眷恋的看着莫父，“宇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卿儿也有人照顾了，反而是夫君你，我们夫妻几十年，玉河怎么忍心让夫君一人在黄泉路上寂寞……”
苏母一声闷哼，倒在地上，腹间深插着一把匕首。
“娘！”章台菩手脚并用，爬到苏父苏母身边，伸手去抱，却是一次次滑过空无，章台菩心中一闷，一口腥甜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