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顾此失彼
诸事已结，众人终于循着来时的路往地宫外退去。想想剑柄已经到手，虽然是在阿阮的手中，但这并没有什么妨碍，下来，应当再无什么事了……于是谢衣没有再跟着众人，而是终于可以安心的在地宫中好好看看那些壁画与刻文。他知道，其中必然会有用得上的东西。
谢衣顺着原路一路慢慢往出口走，一路上仔细的看过去，一漏掉任何一字一画的信息。
原来，那尸兽厌火是被捐毒浑邪王在城东遗迹擒获的，后来用它镇伏地宫的凶煞；
原来，神农神上西行之时，在捐毒这里做过这样一些事情；
原来，神农一脉的术法还有这几种，却不曾被流月城烈山部人传承；
原来，此地再向西有一处名为天山的地方，神农神上曾在那里停留居住过……
……
谢衣只恨自己不能过目不忘，于是拿出纸笔，一面墙一面墙的抄录、临摹过去，不舍得漏掉任何一点有用的线索。
只待回去后，与手中已经有的典籍做比对参照，定能发现并且推测出一些重要的线索。
于是这一埋头用心，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谢衣从地宫最下层一步步退出，抄录临摹至快到上层时，随身带着的传音蛊响了起来。
“谢衣，你在哪里？可还好么？”
“瞳，我在捐毒地宫里，我发现了一些与神农神上有关的线索……”
“大祭司……砍下了你的偃甲人的头颅，让初七送到了我这里。”
“……！”谢衣听到瞳的这句话顿时呆住了，“什么？你说阿偃他，怎么会？”
“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方才又听华月说，当时两人言语之间依然是解不开，后来……”
“……”谢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华月应当还不知道偃甲人的秘密，从她的语气中来看，她还以为那是破军祭司本人。”
“……”谢衣沉吟了片刻，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的问：“瞳，大祭司要让你如何处置阿偃？”
“他说随我，只是命我把偃人的核心部件按照你所用的武器形制改成一把偃甲刀。”
“……”
“你还在地宫？”
“是，还有一层半没有抄录完……”
“哦，那你抄吧，眼下的情况就是这些，我确定你还活着就好。等你手上的事情完了再联系。”
瞳关闭了传音蛊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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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从捐毒地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算来，自己已经在地宫中滞留了两天一夜之久，地宫中尸气很重，呆了那么久，此时终于觉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了，也有了饿的感觉，再往前走了一会，只觉得困饿交加，有些支持不住的样子，于是找了一处背风偏僻之处，坐下来，打算略歇一歇，养好了精神再上路。
这一坐下，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天色渐渐的沉了下去，夜幕降临在这沙海荒城，谢衣在隐身的状态下，沉沉的睡着，意识几于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谢衣在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无际的漆黑之中。上下左右皆茫茫不见，唯独身边站着一人，白袍广袖，手中提着一盏精巧的琉璃灯，暖暖的光芒照亮着四周并不大的一片光明。
正是阿偃。
阿偃静静的俯身仔细观察着自己。平静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感伤。
“谢兄，是你……”
“抱歉，最后一个来看你，因为亡魂不敢轻易进入那捐毒地宫，怕进去了，便再也无法出来，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来见你最后一面。”
谢衣撑着身子坐起，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谢兄，你……”
“此次捐毒之行，使我终于解开了一直以来心中所有的困惑，只可惜，是在所谓的死去的那一刻才明白的。
原来，我只是一个偃甲人啊，呵……这近百年来，我竟一直以为我就是谢衣。
想来几天前，我还曾说过，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那样高深的偃术，能造出与真人并无二致的偃甲人，看来，我是错了。
见到你真实面貌的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你才是谢衣，是那传说中偃术登峰造极的偃术大师，是创造了我的人啊。”
……
听到谢偃这样说，谢衣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脸。
自从用了隐蛊之后，自然就不用再戴着面具了，本来是贪图脸上轻松一些，却在此时被谢偃看出了真相。
谢偃接着说：“谢衣，你居然就这样骗过了我近百年之久，竟让我深信，我就是你……”
“阿偃……”谢衣伸出手去，想握住谢偃的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你是给了我生命的人，让我体验了这世间的无限美好，而我也用心的活过，不曾虚度一日，所以在死的时候没有任何怨怼，只是，后面的路，我不能再陪你一同走下去了，不能再陪你聊那些有趣的事情，不能再陪你喝我们自酿的桃花酒了……”
“不，阿偃，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让我冷静一下。”谢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闪亮，看着阿偃。
谢偃停下了要说的话，也静静的看着谢衣。
“阿偃，这样看来，原来你真的是以灵力化生出了魂魄？或者……并非魂魄，而是类似于阿阮姑娘那样的灵体，但是又有所不同？”
谢偃摇摇头，“这个，我自己并不清楚。”
“那么，见过我之后，你将要去那里？你的魂灵能去往何处？”
“……”谢偃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根本就答不上来。
谢衣想了想又说：“你应该是灵体，是偃甲所化的灵体，虽与阿阮不同，但感觉上是类似的。要知道，这世间，植物可以化灵，带有灵气或者清气之物亦可以化灵，甚至带有戾气之物，比如兵器，都是可以经过天地造化、机缘巧合，自化出灵体的。
这浩瀚天地之间，万物生生之念，何其强烈，以至于万物，有生命的，无生命的，竟皆能化灵。生命……真是何等神奇，何等美妙啊。”
谢偃听到谢衣这样说，若有所思，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衣接着说：“阿偃，如此想来，我便想明白了……阿偃，你回静水湖等我，等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我一定会想出办法将你复活的，相信我。
谢偃又点了点头，但又开口问道：“你……不是说过，生命一旦逝去，便无法重来吗？”
“是的，但是你不同，你是灵体。”谢衣笑笑，接着说：“你这样的灵魂，只怕是即便想彻底死去，也是没有办法像普通的生命一样可以去投胎转生的，所以，如果我不能复活你，你就只能在天地间漫无目地的漂泊游荡了……
所以，回家等我吧，未来的时光，我还需要你陪我一起走过，直到尽头呢。”
说着，谢衣站起身来，看着谢偃的双眼，目光中满是真诚与恳切。
“阿偃，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我回静水湖等你，回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