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全盘计划
沈夜一边读取着偃甲谢衣冥思匣中纷杂的记忆，一边对那些信息进行梳理与分析，不时的停下来思索一番，又间或有所感叹。竟不觉时间过去多久。
直到华月有些忍耐不住，走了进来，以关心大祭司的身体为由，劝他先回流月城，再作计较，沈夜才从偃甲谢衣头颅所存留的记忆之中回过神来。
下一步的计划，已经了然于胸了。
沈夜不知道，其实这正是谢衣和瞳所希望的。
虽然砍下偃甲谢衣的头不在谢衣的计划与预料之中，但是让沈夜获知昭明剑的信息，并接纳了谢衣所设想的以昭明助流月城脱困的思路，正是如了谢衣所愿。
依照这个对于沈夜来说全新的，但看似可行的计划，沈夜命华月去做下一番布署。
推那几个孩子一把，让他们，带着对自己的恨意，怀着对谢衣的哀思，去达成谢衣‘生前’所愿，便正好替流月城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在此期间，还不会被不必要的人觉察。
“华月，传本座谕令，三日后废弃无厌伽蓝，除少量留守戍卫外，撤回所有人员。簿册全数带走，失败试验品放出笼外。另外，如你方才所言，那天罡曾传出求救烟火，想必会有人接应，你设法将他们的援军引过来，救助他们，同时派可靠的手下暗中保护那几个孩子顺利逃出此地，但切不可露出痕迹。”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华月施了一礼，转身便要去奉命行事。
“华月，等等。……谢衣之死一事，无我命令，暂时不可走露半点消息，否则，杀。”
“属下遵命。”
“好了，你去办妥，我们稍后回城。”
华月退下后，沈夜看着放置于几案上的偃甲谢衣的头颅，若有所感。随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什么人听：“……相隔百年，与自己的巅峰之作再度重逢，当真令人无限感慨。你说——是么？
初七跪着现身在沈夜身后远远的阴影中，大殿的石柱旁。
对于主人的问话或者自言自语，初七茫然而不知应当做何回答，只是揖手保持着恭敬的跪姿。
沈夜在单独面对初七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让初七摸不着头脑的话，那些话，以一个傀儡的身份与自觉，完全无法应答，不过好在主人常常只是自问自答，并不会一直追问他，所以他早已习惯了这样，亦只是习惯了就好。
沈夜没有等待初七的回答，停顿了片刻，便又问了别的正常的问题：“初七，风琊已经听命先回城中了？
“是的主人。”
“今日这件事情，加上你，只有四人知道，因此，这一次，我倒要看看，风琊是会怎样与砺罂暗中有所往来的……我需要一个确凿的，风琊私通心魔的证据，然后……”
沈夜猛的握紧了他的拳头，略抬起了眉眼，眼神中闪过一瞬蓄积已久的杀意。
“初七，你明白么？”
“属下明白，属下愿做主人的利剑，替主人除去暗怀异心之人。”
“好，很好，你能这样说，本座很欣慰。”沈夜嘴角微微上扬，带出了一丝笑意。然而他与初七说话时，始终是背对着初七的，因此初七并没有看到沈夜的表情，只是以一成不变的姿势跪着，没有主人的吩咐，他便一直那样跪着不动。
沈夜停顿了片刻，说：“初七，眼下另有一件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做，你带着这头颅，和这些偃甲残躯，先一步回流月城，直接去瞳那里，把这些都先交给瞳，告诉他，说我晚些时候会去找他。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亦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些偃甲碎块。”
“是，主人。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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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独自一人，手持着一束淡色的无名小花，脚步沉缓的走在通往寂静之间的石板路上。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手为沧溟城主采花，却是无厌伽蓝附近沙海中仅能寻觅得见的无名小花。
生命似如这花，生于苦寒之地，却始终挣扎不自弃，执拗的生长，直到有一天，宿命将之连根拨起，带往不知为何处的远方……才是终途。
沈夜轻轻摇头，驱走脑中这些感怀的念头，让自己回归于一如平常的寡情冷峻，而脚下始终不曾停步，来到了城主沉睡的矩木前。
庄重而轻柔的，将花束献在沧溟城主身前，如不舍般、怜惜般，将手掌在那里停留片刻，再着意的替城主整了整垂下的几缕发丝。
看似多情缱绻，实则暗渡灵力到沧溟体内，结为蝶茧，孵化那至为隐秘的冥蝶之印。
一如继往，日复一日。
砺罂在矩木的高枝上冷眼看了一会儿，待沈夜微俯的身体直立起来，砺罂便幽幽的从矩木上方飘下来，悬浮在沈夜的身侧，看着他，未言先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大祭司为何脸色如此灰败，是不能适应下界的浊气么，呵呵呵呵呵呵。
不知大祭司亲自下界，所为何事呢？”
“不过是想亲手为沧溟城主采花而已。”沈夜一脸的冰霜，带着隐隐的鄙夷，垂手而立的宽大袍袖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双拳。
“这般情深意重，真是让人艳羡哪，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但不知，你的爱徒，可还无恙？”
“哼”，沈夜从鼻息中哼出一声不屑来：“与你何干？”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这个，自然与我有关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谢衣一死，我与大祭司之间的合作便再无妨碍了，呵呵呵呵呵呵，不是么，终于去除了一个威胁，呵呵呵呵呵呵，无论此时你心情如何，我倒是开心的很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呵，你的消息到是很灵通。”
“那是自然，我无时无刻不注视着你们，你们所有的人，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如此，到是辛苦你了，流月城中人心芜杂，还劳你多留意着，可有那私起了背逆之心的人，本座定当决不容情。”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大祭司多虑了，如今这城中，有谁敢不听大祭司的号令呢？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还是多想一想盟约之事，尽快往下界投放矩木才是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这个，本座自会考虑，本座事务繁忙，先行告辞。”说着，沈夜一抬手一挥袖，转身离开。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大祭司慢走，爱徒之死还请节哀，勿要过虑伤神，呵呵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