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实招来
法阵所至之处，是城外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谢衣谨慎的四下看看，然后藏身到一棵大树后，取出瞳给他准备的隐蛊，再次隐匿了身形，为的是避开初七以及流月城其他祭司的视线。
随后，谢衣走到一片开阔无人之地，架起偃甲飞鸢，打算去海上寻找招财进宝号，以看看究竟。
正在这时，瞳的传音蛊发出了轻声的响动。
“谢衣，你在何处？引魂偃甲可有进展？听华月那边的消息说，那几个孩子的船已经返航至近海了。”
“返航？如此说来？……哦，我刚才又回到广州，正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引魂之物已寻到，只是还未来得及试试……原来他们是返航了，如此之快，不知道他们是否寻到了昭明之光？”
谢衣一时间内心有种按捺不住的激动，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华月手下的探报目前亦不知道确切的消息，只能等他们上岸。看来你那边也算顺利，如此我便放心了。华月方才传信说，目前已有四百三十二户族人迁至龙兵屿，算来，应能按大祭司所定之期迁徙完毕。目前城中只剩为数不多的人了，不知道……你是否能在那期限之前赶回来。”
“……应该很快了，等乐公子的船靠岸，一切便有分晓。瞳，你放心，我定会及时赶回去。”
“好，你自己当心。”
关闭了传音蛊的连接，谢衣收起了偃甲飞鸢，择路返回码头，等候着招财进宝号归来，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此行的结果。
深夜时分，终于，远远的，看到外形如红色大金鱼的招财进宝号从海面上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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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城。
瞳的密室中，金色法阵猝不及防的出现在瞳的身后。沈夜一身墨色袍服所裹挟着的气息，如黑夜降临般弥散开在这不算太大的密室之中，压迫了半室的空气，沉郁到快到透不过气来。
瞳完全没有料到大祭司此时会来，他还正在和谢衣说着最后一句话。“……你自己当心。”
身后之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平静而不带一丝苛责，似乎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瞳，你方才是在和谁说话？”
然而瞳知道，这一次，怕是瞒不过了，大祭司应当是听到了。
谢衣的声音。
瞳不动声色的关掉传音蛊，将蛊盒放在桌上，方才慢慢的转过轮椅，面对着沈夜。
“天色将晚，大祭司此时前来，可是有要事？”瞳强做镇定，若无其事般的反问沈夜。
“城中之人俱已迁往下界，所留者无几，听华月说你还没有动静，本座特来看看。方才听那个声音说，乐无异一行已经返航，即将到岸，这么说，他们找到神剑昭明了？
“暂时还不能确知。”
“方才，和你说话的是谁？”沈夜再次追问了一遍。
“大祭司并不常来我这里，即便要来，也总会事先告知，然而此次却不知为何突然到访，强入我在密室周围所布下的结界？”瞳仍是以反问的方式应对着沈夜的所问。
“不过是为避砺罂耳目罢了。”沈夜轻垂下眼帘，似乎是为了避开瞳的目光，又似乎是为了隐忍着不表现出那怕一丝一毫的怒气。“举族搬迁的关键时候，不想生出任何差池，想来这等礼节上的事情，你也不会介怀……只是，偏巧就撞见了你的私事。”
瞳没有接沈夜的话。
沈夜轻轻拂袖，依然不愠不怒，声色中却带出了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瞳，这百年来，你究竟在瞒着本座什么？”
“大祭司所指的，可是那与属下通话之人？”
还能有谁？
那声音，即便再过千年，沈夜怕都不会听错，在他通过法阵，双足踏实在瞳的密室中的那一刻，他一下子就听出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用了很大的定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谢衣。
其实正如沈夜对瞳所说，此次他不告而至，的确只是为了避开砺罂的耳目，并无他意，然而未曾想，却意外的撞见了这个秘密。
沈夜突然明白过来，看清了百年间所有的猜疑。没有错，身边的初七，应当也是个偃甲人。如果真是那样，真的谢衣就还活着，至于初七，便只是谢衣勾结了瞳所搞的鬼，竟就这样欺瞒了自己百年之久，徒将所有的执念空付岁月流水。
……
……都到了这个时候，瞳却仍是在不动声色的想要试图遮掩么？
瞳看沈夜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出神般的在想着什么，瞳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是瞒不过，也狡辩不过了。
他应当是确切的听到了。
……无妨，离最后的期限应该不远了。
倘若……那么一切都将烟消云散，那么，曾经那些在意的，回护的，遮掩的，等等之类，在毁灭以及虚无面前，都将谈不上半点意义。
两人对视着，各有所思。
“如大祭司所料，谢衣还活着。”
“是否真如本座所料，谢衣……还活着？”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在同一时间说出了不完全相同但是意思完全一样的两句话。
是的，谢衣还活着。
“瞳！？”沈夜一时之间，震怒、惊喜、不知所措、百感交集。“瞳！你就不怕本座会杀了你！”沈夜的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中紧握成拳，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几分威胁，或许还带了半分玩笑，逼视着瞳，从齿间咬出了这十几个字。
瞳丝毫不为所动，缓缓的说：“人早晚是要死的，有什么好怕，何况大祭司此时留着我，总还有些用处，至于到了当死之时，属下的命也仍是会有些用处。大祭司说过，要爱惜物力，那么命也一样，不能白死。”
“哼，本座不与你理论这些。瞳，本座再问你一遍，谢衣……当真还活着？”
“是的。”
“那么初七是怎么回事？”
“大祭司从前的猜测是对的，初七是偃甲傀儡。”
“是谢衣所制的偃甲人？你再以将其改制为傀儡？”
“是的。”
“好，你很好。”沈夜音色低沉，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迈开脚步，向瞳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