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打蛇打七寸
虽然极品亲戚一天到晚损人不利己,在自家跟前蹦达闹心,可何莲儿安排妥当了诸多事宜,就打算先将这些恼人的事情抛在一边,自家五口人的生计才是大事儿,不能因为这些跳梁小丑给耽搁了。
第二天,待李氏和何瑞仁出门后,何莲儿收拾收拾,就带着何花儿、何梅儿先去照顾自家养蜂场的蜂子。那些蜂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对于生活在固定的蜂箱里这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已经渐渐适应,能早出晚归辛勤地采蜜了。何莲儿估算着,到今天也能收割不少蜂蜜上来。
家蜂虽没有野蜂凶悍,可该做的保护工作还是不能马虎。为防被蜂子蜇到,姐儿仨就拿纱布仔细蒙了脸,这才打开蜂箱,将蜂箱里的夹层小心翼翼一层层拿出来,又用何瑞仁给她们扎好的小刷子刷去夹层里停着的蜜蜂,一时间蜂子四下乱窜起来。过后,就留下那夹层的小洞里满满的蜂蜜。
何梅儿站在一边,就将那刷干净的夹层扣在木桶里,将里头的蜂蜜倒出来。那金黄甜香的液体不多久就倒满了整整一个小木桶,几个蜂箱的蜂蜜也差不多收割完了。
姐儿仨停下手中的活计,就来看自家收割上来的第一桶蜂蜜。何花儿和何梅儿好奇而期待地往桶里瞧,面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神采。
何莲儿就笑了笑,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筷子蘸了一点蜂蜜,送到何梅儿嘴里,道:“快,尝尝滋味咋样!”
何梅儿眯起眼仔细嚼巴了几下嘴,何花儿和何莲儿期待地看着她。
“大姐!二姐!真是太好吃了!跟咱们从前打来的野蜂蜜滋味差不离。不对,是更香甜醇厚些!”何梅儿就兴奋地道。
何莲儿忙又蘸了些给何花儿尝尝,自己也尝了口。
“滋味是不错,又新鲜又香浓。”何莲儿连连点头,一张清秀的小脸因为喜悦涨得红红的,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姐,小梅,咱们成功了!往后再不用为着蜂蜜的事儿发愁。而且往后除了腌制富贵果儿,咱还能将成罐儿的蜂蜜直接卖呐!这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咱还能用蜂蜜做各种各样的吃食、点心,或做冷饮啥的。往后咱家的买卖啊,可以越做越大了!”
“恩!”何花儿和何梅儿姐儿俩点头,异口同声道。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而希冀的光。
姐儿仨回到家,就先将收割到的蜂蜜分成几罐子装好,除了留下一部分自己,剩下的都打算送人。
“先给方老送去些,咱那时能以这么低的价格买到后山坡那块地做逢场,多亏了方老信任咱们、帮着咱们。况且咱们那时候也跟他说了,要将收割上来的蜂蜜第一个送给他尝尝!”何莲儿就在一边分配道。“这罐子留给魏先生他们家,锁锁爱吃。给干爹干娘的份儿俺也留下了,下回再让牛七书给捎过去。还有狗蛋、根苗、铁柱、虎子、林场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也不多,每家都分点儿,待往后咱家逢场收割的蜂蜜多了,咱再给他们送!”
何花儿和何梅儿自然没有异议,姐儿仨就收拾收拾,分头给各家各户送蜂蜜去了。
何莲儿去了林场,正巧牛七从镇上回来,瞧见了她,就忙给她打招呼。
“牛七叔!”何莲儿见他这么快就从镇上回来了,也好高兴,忙上前招呼道。
“瞧见你可太好了。”牛七就道,“我昨儿送了你的信去,大嫂看了,就让我赶紧回来告诉你,说她那边的事儿没啥大问题,她已经都办好了。只要你这边也没问题,那就准能成!”
何莲儿听的心中一阵狂喜,忙对牛七福了一福,道:“多谢牛大叔,你可帮了俺们家一个天大的忙啦!”说着,留下给林场兄弟和景把头一家的蜂蜜,交代了几句,就急慌慌往家里跑。
“这孩子,啥事儿,咋高兴成这样?”牛七瞧她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笑着摇摇头自语道。
何莲儿回了趟家,见何花儿和何梅儿还没回来,眼珠子一转,就回屋,将柜子里好好收着的、只上苏府时穿过的她姐给做的那身新衣裳换上,提了个篮子,装好一罐子蜂蜜,就出门朝老宅去。
进了屋子,何老头儿正巧不在,孙氏一人在里屋忙针线,何桂儿和何瑞玉坐在炕上唠嗑。
瞧见何莲儿进来,何桂儿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又强装笑颜,冲何莲儿招呼:“莲儿来啦?快,我和三姑正觉着无聊呐,可巧你来,正好配咱们一块儿唠唠嗑!”
何瑞玉瞧了她一眼,又瞧了何莲儿一眼,也换上副笑脸,招呼了声。仿佛昨日的口角完全不曾发生似的。
何莲儿就先进里屋,跟孙氏招呼了一声,又将自己带来的蜂蜜交给孙氏,这才出来,大咧咧上炕坐了,道:“桂儿姐,俺其实早想来找你唠唠,就是家里活儿多,给耽搁了。今日家里收了蜂蜜,就给咱爷奶送些过来,你和三姑都在,也好一起尝尝。桂儿姐,你不怪俺来晚了吧?”
“哪里会。”何桂儿就干笑道,身子却不自在地朝旁边挪了挪,生怕挨着了何莲儿似的。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你们家活计多,我也知道。难为你还想着咱爷奶,还送东西来,可是有心了。”
“桂儿姐,你这话可就说岔了。”何莲儿忽地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道:“咱爷咱奶一直跟着俺们家住在庄子上,俺们能不多照看着、想着?咱爷奶统共生了四个孩子,咱大姑三姑那就不说了,咱爷常说,嫁出去的闺女,那就是别家的人。俺二叔虽是爷最疼的儿子,可常年住在镇上,一年也就来一回,若俺们家再不将咱爷奶放心上,那可不是让庄子上的人讲究咱老何家一大家子都不孝吗?”
“别说这蜂蜜只是咱家的小出产,虽然没得几罐子,咱们自家不吃,也得让咱爷奶先尝尝鲜。虽说咱们分了家出去另过,分家契书上也写明了,咱爷将家产都留给二叔,那往后赡养爷奶就是桂儿姐你们一家子的义务。可俺爹娘心软,就做不出那撒手不管的缺德事儿!看着老人没个人在身前照应,就瞧不过眼。别说往日里家里有个啥好吃好喝的都可着爷奶,就是爷这边那十亩地,也是俺爹俺娘一手侍弄的。桂儿姐,咱是嫡亲的堂姐妹,俺可不是跟你抱怨,是跟你实话实说呐!”
何莲儿这番话说得都是事实,虽然她话里话外都将不孝的大帽子扣在二房头上、来指摘她家,可偏偏何桂儿却无从反驳。那脸色就变得铁青了,抿着嘴不说话。
虽然事不关己,可何瑞玉还是有些不自在,就干咳了两声,打圆场道:“都是一家人,那分家另过了,我大哥不还是我爹我娘的亲儿子、我和你二叔的亲大哥吗?那你二叔在镇上做买卖,也不是就逍遥快活不干事儿了,也是起早贪黑、有苦说不出呐!辛辛苦苦挣俩钱,还不为着给你们爷奶更好更体面的生活?你啊,年纪小,不知道他的心!”
“再说,你们家负担轻,就仨闺女,那多顾着你爷奶,也是应该的。你姐也就这两年,就许人家出嫁了,你爹你娘,那根本啥都不用愁。可你二叔,还得教养两个儿子,那大郎和二郎,可都是咱老何家的嫡亲孙子呐!咱老何家到了你们这代,人丁不旺,就得这俩宝贝男娃,那可是咱老何家的根基啊!你二叔不在庄子上,不也是为了他们在打拼吗?那说到底,也是为了咱老何家的子嗣,那可是大功!”
何莲儿就似笑非笑瞧着她:“瞧三姑说的?俺爹俺娘好歹生了仨闺女,就不是老何家的功臣了?那三姑你这么些年只得彩凤姐一个闺女,岂不是……。”
何瑞玉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这么些年无所出,只给老顾家生了个闺女,这时听何莲儿毫不留情说出来,那脸色就变了。可她又无从反驳,铁青着脸,面上就挂不住笑了。
何桂儿因上回推何花儿下水、差点害得她丧命的事儿给何莲儿抓着把柄,即使背地里使坏,明面上也是让着她的、不敢跟她翻脸。这时见何瑞玉的样子,忙拉了她一把,笑道:“三姑,奶不是说给咱煮了绿豆汤消暑吗?这时候也该放凉了,劳烦您去给我和莲儿妹子端一碗过来呗!”说罢,又朝她使了个眼色。
何瑞玉不知怎的,极听何桂儿的话,竟真的将情绪按捺下去,看也不看何莲儿,下炕就往厨房去了。
何莲儿见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俩人了,就笑着对何桂儿道:“桂儿姐,你跟咱三姑倒是亲香,三姑这人呐,啥啥都好,就是有些大嘴巴,管不住。她那张嘴啊,好的歹的都能说。该说的也说,不该说的也是。”
何桂儿听她话里有话,就皱眉道:“你今日来,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到底要跟我说啥?”
“昨儿三姑上俺家给俺姐提亲去了,桂儿姐,这事你可知道。”
何桂儿一听,何莲儿果然是冲着这事跟自己来的。她自认为将自己隐藏的很好,紧蹙的眉宇渐松,就故作坦然道:“三姑是咱们长辈,长辈做事,我一个晚辈哪里好过问?我这两日一直在爷奶家陪他们,替我爹娘尽孝道,可啥都没听她说起过。”
“哦。”何莲儿见她不认账,也没说啥,话锋一转,就道:“这倒不是啥要紧事。要紧的是,她私下里偷偷跟俺姐说,让俺乘着名声还好的时候乘早嫁,别等跟你似的,名声败坏了,才想着东躲西藏。还说啥那人呐,一旦坏了名声,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何莲儿脸色骤变,那端着茶盏的手一颤,手中的杯子就“嘭”一声跌落在炕上,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似乎毫无所觉,只抖着唇目光凌厉地瞪着何莲儿,声音尖利地道:“你胡说啥?我好好的,咋就坏了名声了?谁在外头造我的谣,我要撕了她那嘴!”
“桂儿姐,你别生气。”何莲儿笑嘻嘻道:“这些可不是俺胡乱说的,都是三姑她亲口跟俺姐说的。俺送茶进去,在门口就都听见了。俺姐还问她咋好好的说你名声败坏?她就说你在镇上不检点,给人正妻抓着了,没脸呆下去,才躲到庄子里来。还说要不是因为你是她亲侄女,不是她亲闺女,她都能教训你、打死你!桂儿姐,这种事儿俺可不会去外头乱说。再者,俺跟俺姐小梅一直在庄子上,可不知道镇上的事情。若不是三姑跟咱说,咱想打听也寻不着地方呀!”
何桂儿身子轻轻发着抖。她这几日因着上回何莲儿的话,乖乖呆在老宅陪何老头儿和孙氏,不曾出过门,并不知道裴东篱也来了小山庄子的事。上回尤氏提起瞧见何花儿跟个男人一块儿并肩而行,到底并没具体说出这男人是谁。而她的那些个丑事,虽然已在镇上穿得人尽皆知,可小山庄子上却没啥人知晓,除了跟她一块儿来的何瑞玉。
何瑞玉巴结她、肯听她话,也不过是因为她以为自己个儿搭上了吴大少爷吴宝兴,想跟着从中捞些好处罢了。她是啥样的人,何桂儿再清楚不过,无利不起早,又自私自利、天性凉薄。连自己亲闺女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对她又会有啥真心呐!
何桂儿想着,暗暗咬紧了牙。她上回跟吴宝兴幽会,竟被江氏那贱人撞破,没脸再在镇上呆下去,干脆躲到庄子里。一则为了避避风头;二来,也是吊吊吴宝兴的胃口,让他瞧不见自己、担心自己。
她跟吴宝兴勾搭在一起其实早有一段时日了,知道这吴家大少爷虽然花心,可凭着自己的美貌,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是惧怕江氏的威势,才会一直不肯兑现将自己娶回府做平妻的承诺。乘着这次的事儿,正好让吴宝兴恼了江氏,再大大方方迎娶自己过门。她也好就此扬眉吐气,不再提心吊胆,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待她成功嫁进吴家……她想着,微微眯起了眼。凭她的手腕,怎么会都不过江氏那个贱人!
只是现在,绝不能让庄子里的人先知道了她的事情。不然,她可是会连最后一块栖身之所也呆不住了。到时,即便吴宝兴回头来找自己,也只怕找不见她人了。况且,她要嫁人,也只能从老宅出嫁。如果从镇上嫁,只怕她就算进了吴家,也是一辈子低人一等,在江氏面前抬不起头来的。
何桂儿心思陡转,面上就换了副和蔼可亲的颜色,对着何莲儿笑道:“莲儿妹子,咱们是嫡亲的堂姐妹,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三姑呐?你都说了,她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况且你也知道她的性子,胡言乱语惯了,你可不能听她胡说!莲儿,你瞧。”何瑞玉说着,就咬咬牙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只翠玉镯子摘下来,硬塞到何莲儿手里:“这个给你,是上好的春带彩,你皮肤白,也衬得起!”
何莲儿就看了眼手中的翡翠镯子,果然翠绿中带着一抹姹紫嫣红,又通透温润,是极好的玉。
何桂儿心疼得面上一阵扭曲,这镯子还是吴宝兴同她相好时送给她的定情之物,他为了讨好她,不惜重金从省城最大的首饰铺子里买的,足足花了一百两。往日里她也不怎么舍得带。今日为了封住何莲儿的嘴,一股脑儿塞给了她,不知得心疼多久才能缓过来。想着,更是将何瑞玉恨到了骨子里。
何莲儿本想还给她,可眼珠子一转,还是笑呵呵收下了。“如此,就多谢桂儿姐姐了。这么好看的玉,俺还是头一回瞧见。俺明白你的意思,不该俺说的话,俺一句都不会多嘴。至于三姑那儿,俺就管不着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何桂儿就松了口气,道:“三姑过几日就回镇上去了,她铺子里事多,哪能一直陪着我?那岂不是太耽误她了。”
何莲儿闻言,露齿一笑,笑得分外甜美,道:“桂儿姐心里明镜儿似的,也不用妹子说啥。不过有一件关于吴大奶奶的事儿,俺还是想跟你唠唠。只是有个条件……”
何桂儿想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江氏什么事?不过现在自己又多了个把柄抓在她手里,不能惹恼了她,只得耐着性子问:“啥条件?”
“俺要你一个保证。”何莲儿就缓缓地道:“钱阿福那一家子三天两头找俺家茬,事情一出接一出。俺们哪有那功夫应付他们?钱阿福是桂儿姐你的二舅,那是嫡亲的亲戚,就请桂儿姐帮俺家说说好话,求钱二舅放过咱家,别再可劲儿惦记着咱,那咱就感激不尽了。”
何桂儿想了想,便点点头。
何莲儿就笑了,“俺这儿有件大事儿告诉桂儿姐,是关于吴大奶奶的私隐……”何莲儿说着,凑到何桂儿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何桂儿听了那话,脸色变了几变,渐渐泛上兴奋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