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月下独舞
肖青云终于发现了自己身处的是记忆空间的一个强大证据，那就是不管他做出来的饭再怎么难以入口，那帮天道宗弟子都能满怀感激地大口吃下去，还没有一个说不好的，这胃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
知道自己做的黑暗料理再怎样也吃不死人后，肖青云也就心安理得地在先锋军里混了下去。
先锋军整编完成后，因为前线吃紧，很快听从上面的命令开拔去了战场。
靠近魔界前线的大地上一片狼藉，阴沉沉的乌云下面是一处处末日景象，视野内最常见到的除了废墟就是死人，不时还有野狗在分食道旁无人收拾的尸骨，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世界。
从高空向下望去，苍茫大地之上只有肖青云他们这一支部队在孤军深入，除此之外，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人烟，文明的痕迹在这里已不复存在。
大军途经的废弃村庄里遍布着断墙残垣，上面仍可见到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似乎在诉说着曾经发生过在这里的血腥屠杀。肖青云一行人在长途跋涉之后，想找个完好的房屋落脚都做不到，只能驻扎在随军携带的帐篷内。
这魔族大军的破坏力实在过于恐怖，再让他们肆虐下去的话，整个九州大陆都会被化作废土，人类这个种族将不再有容身之所。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先锋队离前线的距离越来越近，队伍中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变得沉重，压得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每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巨大的阴影，这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就连肖青云这个混进去打酱油的人也受到了这股情绪的影响，心情变得极为低落。
特别是在队伍中只有他一个人最清楚，身边的这些人很快都会毫无意义地在战场上被消耗掉，他们在这股席卷整个大陆的大战中连点浪花都溅不起来，也从来不会人会记得他们曾经来过，只能成为那骇人听闻的伤亡数字中的一部分而已。
我什么也做不了啊！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
这些阴暗的负面情绪就如同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肖青云的心灵，拉扯着他向着绝望的深渊一直沉了下去，个人的力量在战争面前实在太过渺小。
“喂，小末，我们能活着回去么？”
就连一向乐天开朗的兰儿眼中也失去了神采，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就像是一只受伤小动物一般蜷缩在地上，看上去是那么地无助。
“相信我，我们一定能活下来的。”
肖青云虽然嘴上喊得很有底气，但说的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他不忍心告诉兰儿接下来他们所要面对的事情，这也太残酷了。
可就算是如此不靠谱的低级谎言，兰儿她居然也相信了，久违的青春活力也回到了她身上。作为感谢，她回给肖青云一个甜甜的笑容，这让本已死寂的队伍中再一次有了欢声笑语，希望也由此而生。
我这是在帮她还是害了她，给了她一个苍白无力的承诺，却如同那阳光下的泡沫，看似光彩无比，却一戳就破。
这个问题肖青云或许一辈子都想不明白，但是若能让面前的兰儿暂时忘却恐惧，不管千百次他还是会说出同样的话。
再怎么害怕，再如何不情愿，天道宗的前锋军还是按照命令准时到达了前线。
战争就发生在离他们眼皮底下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空气中那股挥散不去的血腥，生命在这里毫无价值，每一秒钟都有人挣扎着离去。惨叫声、喊杀声不断地交织在战场的上空，人魔之间的杀戮在这里从没有一刻的停歇。
这就是人魔圣战的战场么？
尽管肖青云在脑中已经想象过千百次，但是亲眼目睹这场景还是让他失去了一切言语的能力，再怎样精妙的辞藻也无法描绘出战场上的残酷，只有身处在其中的人们才能体会到它带来的绝望，以及自身的弱小。
这样的我拿什么拯救你，兰儿。
肖青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迫切地希望自己强大起来，但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战争的脚步一步步靠近，就算是肖青云他们这样的战场新丁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适应，随时会被送上凶险重重的战场，不断恶化的形势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指挥者们也没有了太多的选择，眼前的这条战线就是用人命给填出来的。
肖青云和兰儿他们很快就被编入了一支斥候队，接下来就要去前线侦查敌情，这也是危险性最大的任务，因为战场上的那一边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状况，已经有几支斥候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过，肖青云作为一个伙夫为什么会选进斥候队，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是谁下达的？难道他还得上敌后去做饭么？
对于这一点，也只能说这记忆空间的矫正功能太过强大，果然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临行前的夜晚，肖青云一个人背着大家躲在阴暗的角落中，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一会松开，一会合上，嘴巴也在跟着在低声细语。
“喂，小末，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在做什么？”
好奇的兰儿轻轻一拍肖青云的肩膀，把他给吓了一跳。
肖大少他抬头一看，认出是兰儿，胸口中那一颗紧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毕竟这种事做起来还挺让人害羞的。
“嘘，不要告诉别人，我在练习一种密咒，据说能让敌人发现不了我们。”
肖青云竖起左手的食指挡在嘴唇上，露出一脸神秘的表情，看上去是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不过这种某明奇妙的仪式的出处，大概也只有那个人了。
就算龙傲天他不在这里，但他的影响力还是无处不在，别忘了肖青云的脑海中可是被塞入了无数来自龙傲天的记忆碎片，所以他只是在脑中想着要一种不被敌人发现的办法，结果就搜出来了这个躲猫猫**。
好吧，不管灵不灵，试一试总没害吧，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古怪场景。
“哈哈哈，小末，你好搞笑啊。”
兰儿学着肖青云刚才的样子，表情夸张地喊着：“哇，你看不到我！哇，你又能看到我了！”
虽然兰儿的动作看起来很可爱，但是肖青云还是羞愧得想找条地缝给钻下去，自己刚才居然做出了如此没节操的动作，实在是丢了吾等大好男子的面子了，谁都不要拦着我，我要杀上一百个敌人！
这算是恼羞成怒了吧，单单从最终的效果来说，也不失为一种鼓励士气的方式。
“小末乖，不要生气了，你想看我跳舞么？”
还不等肖青云点头，兰儿就如同一只灵活的玉兔，蹦蹦跳跳地爬上了旁边一个小山包之上，一个人自顾自地跳起舞来。
没有伴奏，也没有掌声，只有月光洒落下来，照在她的白色长裙上，让其多出了一丝圣洁之色。皎洁的月光之下，那一身弟子服并不能遮掩住她婀娜的身段，随着妩媚的舞姿将女子的美好都展现出来了，这让下面的肖青云瞪大了眼睛，一时也看痴了。
试想一下，一位白衣少女，踏着细碎的月光，独自在一个小山包上轻盈地起舞，这是一幅多么美轮美奂的场景。在肖青云眼中，此刻的兰儿仿若化身为一位暗夜精灵，正跳着不属于人间的梦幻舞姿。
少女的眼神一开始时还有些迷茫，可很快她就解下了发髻，让一头秀发如自由地披散在双肩。如果细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她的手在不时地颤抖，这是因为她始终无法消除内心对死亡的恐惧，一直在强忍着这股不安。
这或许是她生命中最后一场舞蹈，她希望让那个人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
这是一曲绚丽的生命之舞，少女将自己的思念全都寄托到了舞蹈之中，她在用自己的灵魂在跳舞。
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面前，再不舍的两个人被命运束缚，也不得面临生离死别，少女能和眼前人一起度过的时间也所剩无几，至少在今晚，她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
这不仅仅只是一场舞蹈，还是少女与命运的抗争。
兰儿脚下起舞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快看不到她的影子，可少女还是在拼命地旋转着，挣扎着，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靠得离心上人更近一些。弥漫在空气中的思念被一点一滴积聚起来了，竟有如排山倒海般将肖青云整个人都淹没了，让他沉浸在悲伤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眼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
兰儿，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啊，我可不是你的末儿。
就算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梦幻，但肖青云还是发自内心地被感动了，这一份世上最纯真的感情绝对不是虚假的，它代表着一个人最为宝贵的真心，足足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来到了自己面前。
在舞蹈的最后，耗尽了所有体力的少女脚下一软，就这么缓缓倒在了地上，为这场表演划上了一个不完满的句号。
满脸泪容的她伸出双手，想要抓住远处的那位男子，可不幸的是，明月被层层乌云所遮蔽，她的身影与黑夜慢慢地融为了一体，这似乎也预示着她即将到来的命运。
待乌云散去，月光轻轻地覆盖在她疲惫的身躯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细纱，有如传说中才能出现的女神。可与这画面不协调的是，少女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在不住地颤动着，紧皱的眉头露出了不该出现的哀伤之色，让人心痛不已。
这凄美的一幕深深地印刻在肖青云脑中，让他这辈子再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