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迷途之蝶
幻珠从丫鬟手中接过最后一道菜，放在了最中间，笑着说道：这粽子可都是四嫂包的，好吃不好吃大家都得说好吃啊。
开动了筷子，我坐在对面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幻珠习惯性的给冷少爷夹着菜。冷少爷似乎也已经习惯，甚至都不会看向幻珠，只是夹着菜就吃。我想也许只要时间够，也许幻珠和冷少爷真的可以修成正果。
有什么东西是时间打不败的呢？可是，如今我却要终结这样的时间了。就在我愣着看着幻珠和冷少爷的时候，四爷把菜夹到我碗里，说：今天累了，你多吃点。
说着他看向冷少爷说道：今天端午，我特意准备了雄黄酒。不一会就有人送了进来，四爷示意把酒给了我。然后他就看着我，完全一副随你便的表情。
有些事情终究躲不过去，我拿起酒壶走到冷少爷旁边。只是在看到酒杯的那一刻，我打算做最后的一搏。我不管了，我怎么可能管得了那么多人的生死，现在我只要冷少爷带着幻珠好好活下去。
我拿起冷少爷的酒杯，满上整杯的酒，说道：冷少爷，这杯酒莫桑敬你，谢谢你好好的对幻珠。说完，我打算一饮而尽。只要我喝下去，这酒是什么酒一目了然，凭冷少爷的武功，要走，是谁也拦不住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冷少爷忽然的起身，躲过了已经到嘴边的酒，露着浅浅的笑意，说道：四福晋，敬酒可没有先喝的啊，你这杯我冷晨诣算领了。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冷少爷喝下的那一刻，我心头忽然的揪起来，完了，两字跳出我的脑海。一切都来不及了。
冷少爷喝完酒，把酒杯倒过来示意喝尽。他依然对我浅浅的笑着，那笑意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笑意让我觉得如此熟悉。
恰巧就在此时，门忽然的被撞开。伴随而来的是一个人重重的倒地，他的背上插着很大的一把刀子。血沿着那刀子顷刻间就染红了那弱小的身躯。弱小的身躯，我立马反应过来，倒上我面前的是小宝。
我大叫一声小宝，发了疯般的冲了过去。刚才这个小孩子还冲着我大大的微笑，刚才这个小孩子还蹲在我包粽子的身边，眼睛馋馋的看着粽子，问：桑儿姐姐，小宝可不可以吃。
而现在，此刻，他就这样鲜血淋淋的躺在我面前。我扶起他的头，他的脸已经皱在了一起，应该很疼。大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站在起来。幻珠吓得连退了两步，撞上桌子，桌子上的盘子叮咚的想了一阵。
小宝他张开眼睛看着我，眼睛满眼的悲怆。我握住他的手，说道：小宝，没事，桑儿姐姐给你找人来。小宝紧紧的看着我，害怕他一眨眼我就丢下他，他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他说：桑儿姐姐，救我，救我，小宝还不能死，小宝还没有带爷爷出去玩，桑儿姐姐，救救小宝，救救小宝。
血液顺着小宝的手臂，慢慢的染红了我握着他的手。他说，救我。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可以感觉到他手上的力气慢慢的消失。我拼命的握住他的手：小宝，没事的，没事的。
小宝依旧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不舍与恳求，我太能明白那种面对死亡，那种求生的欲望。只是小宝的气息越来越弱，嘴里还不断的颤抖着：救我，救我，桑儿姐姐救我，我还不能死，不能死。
说着，尽管我拼命的仅仅握住小宝的手，但是依旧他的手从我手中滑落，头重重的摔在了我跪着的腿上。那一刻，我知道，小宝没了。小宝最后绝望的眼神还深深的印在我的眼里，只是那个说长大要娶我的小男孩，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就已经走了。
我放下小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冲着四爷大吼起来：你不是说不会有人受伤的吗？就在我吼出那一句话之后，我苦笑起来。我笑我自己怎么还那么傻，在我知道四爷骗了我那么多之后，我居然还天真的相信了他的话。
冷少爷忽然从旁边疾步走了过来，以迅雷之势拔出插在小宝背上的刀，架到了我的脖子上。那锋利的刀，发出寒冷的光，直射我的眼睛。刀尖的血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着，不是在我的衣服上晕染出绯红的花。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每一个人，幻珠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晨诣。四爷正打算迈步出来，被冷少爷厉声喝止：谁都别动。
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宝，看着悲戚无助的幻珠，看着冷面的四爷，我开始无助。我不明白，任凭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冷少爷推着我，开始往后慢慢的退了出来。直到出了吃饭的屋子，我才知道四爷到底是怎么骗我。外面已经堆满了官兵，他们拿着兵器直直的对着冷少爷。我知道，冷少爷放开我的那一刻，就是他们的进攻之时，而冷少爷此刻，毫无还手之力。
至少此刻，我还在庆幸，冷少爷最终还是选择要挟了我。只要他能走，最终我怎样了，毫无关系。四爷跟着冷少爷出来，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敢跟得太近，不敢离得太远。
只是跟着冷少爷慢慢的退向后身，整个雪梅山庄的情况让我无法呼吸。在路上，不知看到多少人已经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周围的血晕染了一大片。那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或许刚才她还给你端过茶。
我看着四爷，看着那个让我选择是生擒一人，还是死伤无数的四爷。到底他对我的话，始终没有一句是真的。
我不了解，到了最后，冷少爷怎么会退到悬崖边上。我们身后就是万丈悬崖，而前面是四爷带着的不知到底有多少的官兵。我们再无可退。
四爷站在了最前面，他的话还是一贯的平淡：冷晨诣，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放了莫桑，可以免你一死。
现在，对于四爷的话，我已经一句都没有办法相信，甚至他让冷少爷放了我。我把声音放得很低，跟冷少爷说着话：别放开我，冷少爷起码现在拿我当人质，你跟他做交换，先缓和时间，酒只是让你暂时失去武功，等毒性过了，你一定可以寻着机会冲出去的。
冷少爷在身后，把刀稍微的放远一点，以免不小心伤到我。冷少爷淡淡的笑起来，说：桑儿，不会到了现在你还相信那酒里只是让我暂废武功的药吧，那酒中是毒药，剧毒，朝廷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我必须死。
那一刻，我似乎都明白了。为什么四爷不急着拿下冷少爷，原来不是因为我，而是他知道冷少爷已经活不了，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今夜夜空很美，满天的繁星，仿佛是坐在观众席上的无数观众，正看着这一场已经无关胜负的表演。
此刻，我的心已经停了下来，再也弄不起任何的涟漪。我淡淡的说道：所以，刚才你才急着夺过酒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可是冷少爷，你没有必要喝，只要你不喝下，四爷他永远都动不了你。
冷少爷回答道：如果我不喝，你和幻珠都没有办法走出那间屋子。说着冷少爷把拿着刀的手稍微的抬起，他说：桑儿，你看。
现在冷少爷的语气已经很淡然，我俩好像多年的朋友，在星空下絮絮叨叨地的促膝长谈。没有挣扎，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我稍微的低头，发现了冷少爷的手臂留着一排牙齿印。虽然淡化了很多，但是还是依稀可见。冷少爷扬起嘴角：这是你咬的，宛央给你治病的时候，你咬的，当时我就在想，你就像这牙齿印一样，再也走不出我的心了。
这时，幻珠忽然的冲到了最前面，旁边的官兵死死的拉着她，不让她轻举妄动。幻珠摇着头，拼命的嘶喊着：不要，晨诣，不要。
冷少爷抬起头，看向幻珠，他继续说道：桑儿，这辈子，我冷晨诣只爱过一个女人，就是桑儿你，自从第一次在月转楼见到你，我将倔强的你扔出窗子，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冷少爷回忆着，说出来的话，带着甜甜的味道。就在那一刻，忽然的一股腥味传来，几滴冰凉的血低落在我的肩膀。我知道，毒已经发作了，冷少爷现在已经口吐鲜血。
他握着刀的手，稍微的颤抖一下。幻珠看到这一幕，脸色已经发青，嘴里再也叫不出其他词，只是叫着：晨诣，晨诣，晨诣……
冷少爷用力握紧刀，顿了顿，舒缓下语气：但是，我却因此对不起了幻珠，桑儿，答应我一件事情，替我告诉幻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先遇到她。
我看着幻珠，点点头：好。冷少爷扬起嘴角，朝着周围望了望：就是在这，你和我对酒看夕阳，就是在这，你跟说要和我浪迹天涯，这是起点，也终究成为终点了。桑儿，再叫我一声阿晨。
离别的预感最终来临，我害怕我叫出那一声之后，世间从此再无冷少爷。可是冷少爷的血还在低在我的肩膀，我害怕如果我不叫，冷少爷会抱憾而去。我深深的呼吸一口，轻轻的叫道：阿晨。
此刻，冷少爷的嘴角最终露出微笑。他的唇落在我的头顶，透过发丝传来，依旧如此温暖。可是几乎就在同时，冷少爷用力推了我一掌，我踉跄着向前走了好几步。
就在我站定，我急忙转过身来，那一刻我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冷少爷还站在悬崖边，他扔下刀，看见我已经稳稳的站住，他冲着我温暖的一笑。那笑容我似乎已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见到我，看见了就会暖入心窝之中。
之后，四爷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冷少爷转过身，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他穿着那白的干净的长衫，长衫在风中起舞，仿若迷途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