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
水务局副科级领导的办公室都是单间,吉天佑的办公室在二楼。四月的一天下午,吴小丽来到了吉天佑的办公室,这是自新年后吉天佑分管技术室三个多月来她第一次主动到吉天佑的办公室,也是吴小丽自回局里上班到现在第二次主动到吉天佑的办公室。当时,吉天佑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吉天佑正在聚精会神地低头翻阅一份资料,吴小丽轻轻敲了一下门,没等吉天佑说话,款步走到了吉天佑的办公桌旁,看着吉天佑办公桌上堆放的一沓资料客气地问道:“吉工,你在忙?”
吉天佑停住手,抬头看了一眼吴小丽,紧锁着眉头神情忧郁地说:“唉,估计也是白忙!”
吴小丽关心地问道:“是啥事呀让你这样悲观?!”
吉天佑说:“上午,东庄乡马家坡村的马村长来找我,咨询打井的事。我听了他说的情况后,也没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让他失望而去。这个村有四五百亩水浇地,以前靠二眼机井浇灌;去冬今春由于降水少,土壤的墒情很不好,村里人就想在春耕前把这些地都浇一遍水,没想到开了水泵后这二眼井都出不了水。再过半个多月就要耕种了,如果浇不上水就没法下种,全村人心急如焚,想集资再打二眼机井。目前,集起了十万元钱,只够打两眼一二百米深的井。马村长想让我去给测定井位,承诺一眼井给五千元的勘测费,但我不敢答应人家。万一打不出水来,损失的可是农民的血汗钱啊!唉,现在的井位越来越难测定了,好多地方地下几百米内根本就没有水!”
吴小丽听后妩尔一笑说:“原来是为这件事情发愁呀,我知道这件事情。上午,马村长到局里先找的是贾局长,贾局长跟他说需要找乌市一家有资质的勘测单位来给测定井位,一眼井的勘测费用大概得上万元,还得管吃管住。马村长嫌贵,没有让贾局长给联系。然后,他就到了我的办公室,向我咨询。我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就打发他去找你。让我看,他们村打不成浅水井只能怪地下水位降低和他们的钱不够,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吉天佑说:“道理尽管是这样,但是作为一个水利人,面对农民的求助无能为力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在良心上也说不过去!所以,马村长走后我就仔细查阅资料,看看有找到浅层地下水的可能没有。”
吴小丽说:“查的结果怎样?”
吉天佑说:“不理想!抽空得去一趟马家坡村,实地察看一番。”
吴小丽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吉天佑说:“明天!”
吴小丽说:“明天是星期六,休息日呀!”
吉天佑说:“农时不等人,春误一时,秋无所获,找水如救火啊!我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正好可以去。”
吴小丽迟疑了一下说:“你怎么去?”
“骑摩托!”吉天佑不加思索地说。
水务局除了局长贾建业有专车外,其他局领导都没有专车,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用车都得经贾建业批准。马村长谢绝了贾建业给联系勘测单位测定井位的“好意”,给马家坡村测定井位无疑就成了吉天佑与马村长私人之间的事情了。吉天佑不想为了用车而去求贾建业,那样除落下人情外,还会引起贾建业的不快和猜疑。他自己有一辆摩托车,在非工作日内想到哪里就骑着到哪。
“到马家坡村有50多里路,天气还不暖和,骑摩托很受罪!给马村长打个电话,让他派车来接你!”吴小丽说。
“算了吧,他来局里就是骑摩托来的,哪有车派呢?!”
“这不一样,他骑摩托那是他的事,你去村里是他求你,哪有自己骑车去的道理?!”
“只要能找出水来,谁求谁都无所谓!”
“要不——”吴小丽看着吉天佑不说话了。
吴小丽想要说什么,吉天佑猜不出来。但是,吉天佑从吴小丽的表情中看出吴小丽对这件事情很在意,想参与其中。吉天佑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想让吴小丽参与,而是因为大休息天,自己带着吴小丽骑摩托车下乡,让人看见了难免会说三道四。吉天佑想了想,觉得吴小丽主动来自己的办公室应该还有别的事情,不单纯是为了马家坡村测定井位的事,不妨先问问她别的事后再说。
“你有事?”
吴小丽笑着说:“想跟你借几本专业方面的书看看。”
吴小丽是水务局第一个跟吉天佑借业务书籍看的人,吉天佑感到很意外,但心里却非常高兴。他从书柜中挑选了两本适合吴小丽看的书后,真诚地对吴小丽说:“小吴,这是两本最基础的业务知识书籍,你看完之后,我再给找深一点的书看。你的学识不错,悟性也挺高,只要努力,肯定能成为技术大拿的!不过,要想做好技术工作,除了要熟悉全局的业务工作外,更要精通水利勘测与工程设计。尽管现在的职场和官场不真正看重知识和能力,单纯靠知识和能力也很难改变命运,但是我觉得一个人还是要有点知识和能力好,至少能够独立生存,机遇好的话还可以得到发展。这一点对于没有关系和金钱、不会溜须拍马的人来说尤为重要!哦,你这几年在水政股工作的怎样?”
吉天佑说的是肺腑之言,吴小丽听得非常明白。在水务局,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设身处地、真诚相待地和她说过话。人们以邻为壑、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同事之间说的话不是假话、空话、套话,就是色话、笑话、是非话。按说丁大根跟她的关系密切的不能再密切了,但是,丁大根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种出自肺腑、真心实意为她好的话。
吴小丽感激地说:“吉工,谢谢你了,你的话都是为我好!我这几年实际上也没有做什么工作,对业务很不熟悉。股里有油水的工作都让丁大根一个人做了,没有油水的工作丁大根才让我做。除了跟着丁大根和几个油矿老板,还有他们的小蜜们在县城里的酒店吃过几次饭、洗过几次澡外,没有一点收获!”
吉天佑说:“做技术工作靠的是智力不是权力,给局里做那是份内工作,肯定没有油水;给外面做,可能有的只是报酬,这种报酬可没有靠权力来的容易啊!不过,这种报酬拿的光明正大、心里踏实!要想有真才实学,就得多学多做。”
吴小丽又笑着说:“那我就拜你为师,多学多做!以后嘛,就叫你吉老师!”
吉天佑忙说:“老师不敢当,还是按过去的叫法好!”
吴小丽说:“你现在既是我的领导,又是我的老师了!呵呵,如果按村里的习惯叫,我还得叫你姐夫呢!”
“咱们同在一个单位上班,没有必要把称谓搞的这么复杂,咱们今后在工作上互相配合、共同提高就是了!”
“既然是互相配合、共同提高,明天我跟你去马家坡村吧!你分管我有两个多月了,还没有跟随你下过乡。”吴小丽带着委屈的口气说。
吴小丽从来水务局上班到现在几乎没有下过乡或出过差,工作的场所除了办公室再没有到过其它地方,因此她对下乡或出差很感兴趣。上午马村长找她咨询打井的事对她的触动很大,作为局技术室主任,对业务一窍不通不仅很难说的下去,而且自己也倍觉脸上无光,更别说有所作为改变命运了。她在为自己多年来虚度人生懊悔的同时,也暗自打定主意想发奋图强,学点真本事。为此,她就关注起了马家坡村打井这件事,认为这是一次绝好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学习机会,于是在下午人们不是闲聊就是玩游戏的时候,她来到了吉天佑的办公室,想打问一下究竟。在下乡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上,吴小丽的经历其实并不简单。以前,她刚到水政股工作时,想下乡走走看看,可是丁大根不带她下乡;她跟丁大根有了那种关系后,丁大根又很想带她下乡,想利用下乡的机会或以下乡的名义,开车到外面玩玩车震或野战,但她为了不引起人们的猜疑,宁肯在办公室里偷情,也不敢单独公开跟随丁大根下乡。现在,吉天佑愿不愿意带她下乡还是个问号。
“年后这段时间事少,我也没有下过乡。你明天家里没有事做?”
“没有,能走开!”吴小丽口气坚定地说。
“那好吧,明天咱们坐李武的车去马家坡村!”
吉天佑不是丁大根,他没有需要背着他人做的秘密事情,相反他很乐意把自己的所学传授给他人,遗憾的是至今水务局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跟他去学这种费脑费时与书本和山野为伴的学问。现在,吴小丽愿意跟着他到实地去学,他尽管心里高兴,但也心有顾虑。不过,他没有可以说得出口的理由予以拒绝。
吴小丽知道李武开的是面包出租车,听吉天佑说带她去,高兴地说:“咱们不影响李武做生意了,我表姐夫在县人大给领导开车,领导的家在市里,六日一般不用车。咱们用他的车好了,最多给他些油钱,再说他的车比李武的车好多了!”
“好吧,我这就给马村长打电话,通知他明天在村等咱们。油钱好说,不用你操心!”吉天佑说。
“明天上午八点半,咱们在清泉村村口见面!”吴小丽说完,拿起吉天佑给找的两本书,满意地离开了吉天佑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