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就算我们是娘家人，我们也不欠他的吧？”小二笑道。
“你们是怪他没给你们镇带来好事和好运？”陆言之问道。
“不瞒你们说，大伙的心里肯定也都这么想过。更要命的是，他这次下凡根本就没个仙样，这让大家更窝火了。”
“怎么叫没个仙样？”王谷问道。
“大伙本来想着这回能沾沾他的光，没想到他来了之后什么都干不了，只会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修路、找人什么的……就这还想让大伙给他建庙呢？”小二嗤之以鼻。
“你们提出的肯定都是发财升官求子求福之类的要求。”陆勇说道。
“那当然了，修路找人之类的事我们自己就能做，还有必要求他吗？”
“说的也是。他一件都做不到？”沙聚成说道。
“能做到的话那就不等于显灵了吗？”小二不屑一顾地说道。
“你们提出的那些要求也确实不归他管。”沙延祺说道。
“你们这是在逼着他抢别家的饭碗啊。”五姑娘笑道。
“他是有神通的，能帮你们做的事应该有很多啊。”颜如说道。
“神仙就更不能为所欲为了。”陆言之笑道。
“对对，他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并没有设身处地地替他考虑过。”颜如说道。
“他可是神仙，用得着我们替他设身处地吗？”
“神仙也有神仙的无奈和无助。”王谷说道。
“那我们可管不了，谁叫……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到了吗，那就是喜神。”小二手指着门口说道。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粗布的年轻人，高高瘦瘦的，双眼无神，表情麻木。
“小二，你这回应该是开玩笑的吧？”陆言之压低声音说道。
“人家的本尊都已经来了，我还开什么玩笑？”小二的表情很严肃，怪怪的。
“跟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啊，你不是说喜神成天乐呵呵的，大家都很喜欢他吗？”沙延祺低声问道。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刘喜，这个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五姑娘笑道。
“确实不像是个神仙。”颜如说道。
“他可能是一连落魄了一百多年吧。”沙聚成笑道。
“他朝咱们这边来了。”陆勇低声说道。
喜神依然是面无表情，径直朝陆言之这边来了。
“仙祖，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喜神对陆言之说道。
“仙祖？仙祖是什么？”小二问道。
“仙祖就是没完没了的人，”陆言之笑道，“小二，你先去忙吧。刚才已经答应过你了，有什么好菜尽管上来就是了。”
“好嘞，我们这里的好菜也跟您一样，那是没完没了地香！”小二笑着离去了。
“这个小二还真是有趣。”颜如说道。
“你当真是喜神？”沙延祺问道。
“令各位失望了。”喜神勉强地笑了笑。
“你就不怕别人把你当成要饭的？”五姑娘问道。
“在天上要饭跟在地上要饭又有什么分别呢？”喜神黯然地说道。
“神仙还用吃饭吗，是你要求太多了吧？怎么说你也是神仙，我们这些凡人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沙聚成说道。
“你在天上似乎很不如意？”王谷问道。
“不知你找我何事？”陆言之问道。
“自然是来请仙祖帮忙的。”喜神说道。
“你行啊言之，以前有人找你帮忙，有鬼找你帮忙，现在居然还有神仙找你帮忙了！”沙延祺笑道。
“这叫纵横三界！”五姑娘笑道。
“你们两个别捣乱。”颜如提醒道。
“我也是凡人一个，你们神仙的事我恐怕是有心无力。”陆言之说道。
“如今我深陷尘网，虽有神仙之身，却无回天之术，特来求仙祖搭救。”
“还有什么好搭救的，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当什么喜神？跟个丧门神似的。”沙聚成说道。
“聚成倒也说出了一个事实——你看你愁眉苦脸、半死不活的，确实不适合做喜神这个位置。”陆勇说道。
“人家现在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沙延祺说道。
“不妨说来听听。”陆言之说道。
“你怎么会落魄到这步田地？”王谷问道。
“一百多年前，我幸得上天的眷顾，成了喜神。刚做了三个月，天庭突然颁布了一道仙令，说是要大幅裁员。具体的规则也不是很详细，反正就是先从闲差裁起，于是我就出现在了第一批裁员名单中……”
“神仙能长生不老，又不用吃喝，干吗要裁员？你们又都有法力，多一个神仙做事不好吗？”沙聚成问道。
“佛争一柱香，没有香火，神仙的法力就会越来越弱，不死之身也会慢慢地被死气浸染。近年来基督教异军突起，大肆扩张，佛教也再次兴盛，于是道教的法域自然就越来越窄了。信众大幅减少，神仙的人数却在不断地增长，现在天庭风声鹤唳，衰败陈腐，乱成一团。”
“据说地府也出了问题，难不成人间才是唯一的乐土？”陆言之笑道。
“没有彻底的终点，也没有真正的起点，人就像是穿在地平线上的珠子。”五姑娘说道。
“五姑娘妙论！”陆言之夸赞道。
“你以为我只会嘻嘻哈哈？”五姑娘笑道。
“我也得对你刮目相看了。”沙延祺说道。
“好说，顺便把鼻子刮刮更好呢。”五姑娘笑道。
“神仙们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若是被打下凡间回炉重造，这还能勉强接受；若是将他们开除仙籍，肯定会引发矛盾。”王谷说道。
“把你们赶下凡间确实是太无情了，难道就没有别的职位了吗？”颜如问道。
“现在是整个仙祖遇到了危难，肯定要舍车保帅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不能大家抱在一起坐以待毙吧？”喜神说道。
“你的境界还挺高！不过你们不用操心，你们上头的那些神仙是绝对不会跟你们一起坐以待毙的。”陆勇笑道。
“你要是真这样想的话，让天庭给你多发几个奖，抱着回家种田好了，你也不用来求言之帮忙了，还费那劲干什么？”沙聚成说道。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天庭需要我，人间需要我。”喜神说道。
“不知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五姑娘说道。
“建庙又是怎么回事？”陆言之问道。
“凡是拟撤销的神仙都有一个证明自身价值的机会，以资上仙决策——最好的证明肯定就是建庙了。”喜神说道。
“这看起来倒挺公平的。”陆言之说道。
“也就是说实际上不公平。”沙延祺说道。
“哪里不公平了，大家各凭本事好了？”五姑娘说道。
“一碗水就算你端得再平，从正当中分开的话两边也不可能一样多，因为碗本身就是有问题的。”颜如说道。
“颜如说对了。如果说只看结果，多的胜少的败或是好的胜差的败，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沙聚成说道。
“建庙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是不是有什么特定的要求？”王谷问道。
“倒也没什么特定的要求，每位神仙选择一地，建好三座庙便可回天庭汇报，接着天庭会派人下来调查，看信众有多少、庙的大小等等。”
“所以你就选择了这里？”陆言之问道。
“不错。我本以为在这里会受到优待，没想到……”
“你又没有造福过他们，再说时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沙延祺说道。
“就是啊，人家凭什么优待你？”五姑娘说道。
“我忘记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了，也是我数典忘祖，活该有此遭遇。”
“这次回来，你不也做了不少的好事吗，难道就没有人感动？”陆言之问道。
“他们提出的那些要求我无权满足，我做的那些事又被认为是别有用心之举……”
“也难怪。”王谷说道。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陆言之问道。
“要是需要出钱的话我倒能帮你。”沙聚成说道。
“好意我心领了。庙可以不分大小，所以钱财无关紧要。”喜神说道。
“要是需要修桥铺路的话，我也能出点力。”陆勇笑道。
“你直说就是了，别不好意思了。”沙延祺说道。
“当然不好意思了，人家可是神仙。”五姑娘笑道。
“佛祖还有遭难的时候呢。”颜如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我乃喜神，管的是人间的悲喜之事，悲就不说了，发乎情，止乎礼，至于喜，每个人都想活得开心，过得幸福，然而每个人对开心和幸福的定义又都是不一样的。有喜事，人才会因事而喜，而最大的喜事又在财神、月老、福寿禄三星他们手里掌管着。虽说亲友相聚也是喜，久旱逢甘霖也是喜，但是这些事也统统不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啊。喜这东西不像金银财宝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它是转瞬即逝的，也是无法把握的……”
“对不起，打断一下，我好奇的是你作为喜神，平时都做些什么？”陆言之问道。
“不用做什么啊，看看哪家喜哪家悲，需要记的记下来，定期往上面汇报就是了：神仙不都这样吗？”喜神说道。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神仙呢。”沙聚成说道。
“你越说我越觉得你这喜神没必要保留了。”五姑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