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厉害了！”沙延祺说道。
“牛兄，你的仙府不是在积雷山摩云洞吗，搬家了？”陆言之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积雷山仙气氤氲、风景秀奇，后来被玉帝那老东西给相中了。我不想妄动刀兵，就把积雷山让给了他。现在积雷山成了那老东西的养生福地，我的摩云洞则成了他的库房。”牛魔王说道。
“我还以为只有人间的皇帝会昏庸，只有人才会仗势欺人呢。”五姑娘说道。
“神仙的能耐比人大千万倍，昏庸和仗势欺人自然也是胜人千万倍。不说这个了，咱们去洞府中坐坐。”牛魔王说道。
走了一程，来到一座大大的宅院面前。
“‘摩地洞’，牛兄，你这府宅的名字还真是有趣！”陆言之笑道。
“现在云是摩不到了，只好摩摩地了。”牛魔王笑道。
“那也应该叫摩地府啊，你现在又不是住在洞里。”五姑娘笑道。
“我以前也不是住在洞里啊。”
“你以前不是住在摩云洞吗？”沙延祺问道。
“摩云洞并非山洞，也是一座宅院。我可是牛魔王，你们见过的牛是住在山洞里的吗？”牛魔王笑道。
“还真是。洞中阴暗潮湿，若是修成人身，谁还愿意住在洞穴里？”陆言之说道。
“那你住的地方干吗要起个洞名，是为了自抬身价吗？”五姑娘说道。
“都已经住到洞里去了，还抬哪门子身价？”牛魔王笑道，“人仙鬼所住之处称‘府’，妖魔精怪所住之处称‘洞’，我这里若是真叫‘摩地府’的话，那不就等于对外宣称我牛魔王是魔界叛徒了吗？”
“牛兄，刚才咱们来的时候我留意到路旁有一座立着无字碑的大墓，敢问墓主人是谁？”陆言之问道。
“乃是先父。”
“莫不是想效法前人，功过由人？”陆言之问道。
“并非如此。各位请用茶，待我慢慢道来。牛郎织女的故事想必你们都听过。”
“我听到过好几种说法，不过差别不大。”沙延祺说道。
“那我给你们讲一个差别很大的，”牛魔王继续说道，“天上的牵牛星和织女星互相爱慕，有了私情，天庭震怒，牵牛星一人揽下了所有的罪责，后来被打下凡间，变成了一头牛。他本以为织女会怜惜感激他，没想到织女很快就淡忘了这件事，自顾自地过着神仙生活。牵牛星心中怒恨，同时也希望自己的爱情故事能流传人间。”
“也就是说牛郎家的那头牛是牵牛星变的，不是金牛星？”五姑娘问道。
“不错。牵牛星就想出了一个计策，它口吐人言，告诉自己的主人，某日会有仙女到湖中洗澡，去了之后把仙女的衣服给偷走，她若不答应嫁你便不还她衣服。有这样的好事，牛郎喜不自胜，如法炮制，后来便娶到了织女。”
“我一直都有个疑问，织女不是神仙吗，她一变不就消失了吗？直接上天也行，或是到人的家里随便找件衣服穿也行啊。”五姑娘问道。
“这我还真是没想到。”牛魔王说道。
“不会是织女心系人间，牛郎所做的事不过是给她个台阶或是给她个借口吧？”五姑娘说道。
“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仙女不都是一尘不染的吗，她们怎么还得洗澡？就算是要洗澡，天上不是有天河吗，为什么非得跑到人间来？”沙延祺问道。
“有些问题最大的价值就是留给人们消遣讨论，要是弄清楚了就没意思了。牛兄，你请继续。”陆言之笑道。
“后来牛郎和织女便生活在了一起，还有了一双儿女……”
“织女知道那头牛就是她以前的恋人吗？”沙延祺问道。
“牵牛星成了一头牛，除了会说话就剩下犁地拉车了，我想它是不会泄露身份的。”五姑娘说道。
“泄露身份也无妨，只要别让牛郎知道就行了。”陆言之说道。
“接下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天庭派人下来抓走了织女，牛郎剥了老牛的皮，挑着一双儿女飞到天上追赶，王母娘娘用头钗划了一条天河，将他们分开了，后来王母怕引起人间的不满，便命喜鹊搭成鹊桥，允许他们七夕相会。”
“好了，故事讲完了。”沙延祺说道。
“对你们来说，故事已经完了。事实上，后面的故事远比前段精彩。”
“我们洗耳恭听。”五姑娘说道。
“洗洗耳朵也很有必要！”牛魔王笑道，“鹊桥相会看似浪漫完满，实际上并非如此：牛郎和织女不再是一对正常的夫妻，短暂的相见也变得越来越无趣；在天上，牛郎什么都不是，织女的心里越来越不满，他们的爱情反而成了天上的笑话——原来这才是王母娘娘的真实目的；还有一点，牛郎跟他的两个孩子都不是神仙，他们得吃喝拉撒睡……孩子越长越大，问题也越来越迫切……”
“牛郎后来不是成牵牛星了吗？”沙延祺问道。
“没有，牵牛还是以前的牵牛。”牛魔王说道。
“牵牛不是被扒了皮吗？”五姑娘问道。
“这件事他应该也会受到牵连吧？”陆言之问道。
“恰恰相反，王母娘娘认为牵牛以身殉道，很快就恢复了他的职位。”
“怎么会这样，这件事不是他一手策划的吗，他骗过了王母娘娘？”沙延祺问道。
“他没有骗，只是实话实说就已经足够了。他很好地向仙界和人世证实了爱情的起源是贪念，过程是占有，结局是失去，为此他大义灭亲，卧薪尝胆，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要是这么一想，牛郎织女的故事还真是没那么美好。”五姑娘说道。
“既然是故事，肯定要投其所好，换句话说，故事越是经典，水分就越多，漏洞也越多。”陆言之说道。
“我都不敢想结局了。”沙延祺说道。
“离结局还远着呢，”牛魔王继续说道，“牵牛星复位，牛郎及儿女的处境就更加尴尬。织女也想尽快解决此事，她四处活动，最后把女儿留在了天庭，并答应跟牛郎一刀两断。牛郎心灰意懒，也看透了，于是便带着儿子回到了凡间。此外，他们来到人间，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五姑娘问道。
“天庭虽然答应织女把女儿留在天上，但是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牛郎父子必须每年为天庭提供大量的云石。”
“他们还挺会使唤人的。”沙延祺说道。
“这是要挟！”五姑娘说道。
“在人屋檐下，岂能不低头？”牛魔王叹道。
“牛兄这一叹，可以看做是天下人共同的叹息。牛兄刚才所说的云石究竟是何物？”陆言之问道。
“云石是一种能漂浮在云层之上的石头，若是经三昧真火烤灼，便能成为建造天宫的石材。”
“太神奇了，哪里能挖到？”沙延祺问道。
“原来人也能建空中楼阁。”五姑娘说道。
“就算建了人也不能住。云石这东西是火焰山的特产，别处都没有。”牛魔王说道。
“原来牛兄便是牛郎织女之子！”陆言之说道。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真是太多了！”沙延祺说道。
“那你怎么成魔王了，跟牛又有什么关系？”五姑娘问道。
“都怪我这头黄发，看起来跟黄牛似的，”牛魔王笑道，“后来我与孙悟空他们结拜，其它人都是魔王，于是我就成了牛魔王。”
“你们不是‘七圣’吗？”五姑娘问道。
“对啊，我也说了自己是平天大圣，可是没人在意啊，大家还是叫我牛魔王。”牛魔王笑道。
“令尊未得长生之术？”陆言之问道。
“他就是个凡人，从天下下来后没多久就死了。”
“为何不立碑？”陆言之问道。
“先父说牛郎有两个：一个是众人口中的传奇，另一个是他自己。人会死，而传奇不会死，他自己的死正是对传奇的成全，世人需要自己骗自己，更需要别人来骗自己。”
“我可不希望别人骗我，当然我也不会骗自己。”沙延祺说道。
“我们还达不到你父亲那么高的境界。这也算是你父亲的遗志，我们真是不应该听到。”五姑娘说道。
“我说了只邀请仙祖老弟一人过来，是你们非要来的。”牛魔王笑道。
“你为什么非要告诉言之？”沙延祺问道。
“反正他以后也会知道，现在他都到我家门前了，还不如早告诉他呢。”牛魔王笑道。
“牛兄的意思是你我日后将会成为密友？”陆言之说道。
“那是自然。仙祖老弟日后威震三界，老牛我自然得高攀了。”牛魔王笑道。
“言之并无威震三界之志。”陆言之笑道。
“他是怎么威震三界的？”沙延祺笑问。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点提示：我那孙悟空老弟够威震了吧，要是跟仙祖老弟相比，他还差一大截呢。”牛魔王说道。
“言之也大闹天宫了？”五姑娘问道。
“比大闹天宫更厉害的招数还多着呢，对不对老弟？”牛魔王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