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真没想到，麻也能成精。”沙延祺说道。
“幸好麦子稻子成不了精，要不然的话人非饿死完不可。”沙聚成笑道。
“就算麦子稻子能成精，咱们不还有人精吗？”苏玉笑道。
“对啊，言之不应该叫人仙之祖，而应该叫人精之祖。”五姑娘笑道。
“人仙靠的是灵气，而人精靠的是伶气——伶俐的‘伶’，二者有天壤之别。”陆言之说道。
“我认为伶气也是灵气。”五姑娘说道。
“五姑娘这是在王婆卖瓜呢。”沙聚成笑道。
“怎么，你不是我这边的？”五姑娘笑道。
“当然是了。咱们俩以后就是一对筷子搭档，你负责卖瓜，我负责吆喝。”沙聚成笑道。
“这个麻精也真够另类的。”王谷说道。
“它要是懂得报恩就好了，那地里的麻肯定长得又高又壮，也可能农人连种都不用种，麻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颜如笑道。
“它没想着报仇就已经不错了。你们想啊，咱们人把它的同类杀了之后，把尸体摁到水里沤那么多天，然后再捞上来，把皮扒了……”陆勇说道。
“你说得真恶心！”沙延祺说道。
“麻精更觉得恶心吧？”陆勇笑道。
“它要是觉得恶心，就不会大费周章地让人给它写什么《麻颂》了。”五姑娘说道。
“不就是一篇文章吗，那个什么进士帮它写了算了。”沙延祺说道。
“方宏，那个进士叫方宏。”陆勇说道。
“自古文章圣贤事，方宏并没有错。”王谷说道。
“什么圣贤事，浮声艳辞、俚文俗句、空头文章多了去了，是你读书的范围太窄！”沙聚成说道。
“我赞成延祺的观点，那麻精又没有害人之心，它的同类也为人类做出了不少的贡献，现在它们当中有成精的了，代表它们麻类求一篇文章，想让世人了解它们的品德和功劳，这一点都不过分呐。”五姑娘说道。
“此事并非一篇文章那么简单，主要还是因为它是麻精，是妖精。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陆言之说道。
“那麻精先是托梦给方宏，无果后又化身为人去诱导，诱导不成便出钱去买，买不到才不得已表露了身份，足见它诚心实意，并无他志。”苏玉说道。
“另找他人不就行了吗，会写文章的人多了。”沙延祺说道。
“方宏是这里的名士，有‘当世曹植’之美誉，写颂文当然要找他了。随便找个人写的东西根本就流传不开，哪有半点价值？”陆勇说道。
“到其它地方去找名士也行啊。”沙延祺又说。
“这里也算是麻精的故土，它当然希望故土的名人能为它们登高一呼。但凡文人，都有几分本土意识。”王谷说道。
“言之，你看那个道长能抓住它吗？”沙延祺问道。
“那个麻精功力尚浅，恐怕凶多吉少。”陆言之说道。
“咱们要不要帮助它？”五姑娘说道。
“当然得帮了，路见不平当然得拔刀相助啊。”沙聚成说道。
“聚成什么时候成江湖豪侠了？”陆勇笑道。
“谁知道呢，不知不觉就成了。”沙聚成笑道。
“厚脸皮，应该说是不知不觉就装成了。”沙延祺笑道。
“今天他们这里的人还特地搭了个‘赐文台’，实际上就是个大大的陷阱，我总觉得这样不够厚道。”颜如说道。
“我亦有同感，不如咱们暗中相助？”苏玉对陆言之说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先静观其变。”陆言之说道。
“对，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那才叫拔刀相助呢，咱们要是现在出手，那不就成劝架的大婶了吗？”沙聚成笑道。
赐文台上坐着知县、方宏，还有几个乡绅。辰时到了，麻精如约而至。围观的众人警惕疑惧，道长带着两名小童在台子后面埋伏着。麻精一身农夫打扮，举止却是彬彬有礼。
“方先生，有劳了。”登上台后，麻精恭敬地谢礼。
“只因逼催过紧，我一时文思枯竭，颂文只写好了一半。”方宏说道。
“我欲先睹为快，想必众人也很想奇文共赏。”麻精说道。
“颂文在此。”方宏从怀中掏出折叠好的文稿。
麻精视之如圣物一般，恭敬地接了过来，小心地打开。就在这时，道长跟小童跃上台来，趁其不备，朝麻精的身上撒了些铁锈粉。对麻精而言，铁锈粉便是蚀肉的毒剂，只见他如受凌迟之痛，浑身微颤，却始终无法动弹。
“孽畜，你不知死活，痴心妄想，今日贫道便除了你！”只见道长扬起宝剑，朝麻精的脖颈处刺来。
就在宝剑即将到达脖颈的一刹那，麻精及时挣脱了束缚，化为一阵清风逃走了。
“道长，可曾除了那妖精？”知县问道。
“功亏一篑，那妖精道行尚浅，可是遁逃之术厉害，若想将它铲除并非易事。”道长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今日之事他必怀恨在心，那我岂不是性命难保？”方宏说道。
“道长，昨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昨日你说那妖孽微不足道，还大言不惭地让我们坐在赐文台上旁观，幸好我们这些人没出什么事。”其中一个乡绅说道。
“狐鼠尚有几样逃生技，更何况是妖精？它们变化纷呈，诡计多端，岂是动动嘴、挥挥手就能解决的？”道长有训斥众人之意。
“我们花钱就是请你除妖来的，现在妖精还没有除掉，你却只知在此推卸责任，敢问你的用意何在？”另一个乡绅说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各位对贫道心怀猜忌，那贫道再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童儿，将他们昨日所奉之资如数交还，咱们无责一身轻。”道长说道。
“现在是共商大举之时，咱们理应同舟共济才对。道长，你莫要多心，更不能撒手不管啊。”第三个乡绅劝解道。
“我师父呕心沥血，舍命帮你们除妖，你们非但不感激，还说出那样的话，当真是气煞人也！”一个小童说道。
“道长恕罪，不知可有其它办法？”知县问道。
“大人，麻也属木类，金能克木。”道长说道。
“道长刚才所撒的铁粉就是依据此理？”方宏问道。
“不错。黄金乃金属之首，我本以为那麻精不难对付，同时也不想劳民伤财，于是用铁锈粉代替，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道长说道。
“道长的意思是只要用金粉便能除掉麻精？”知县问道。
“确实如此，贫道是怕有骗人钱财之嫌。”道长说道。
“道长之心可昭日月。”知县说道。
“道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等商议此事，自然是毫无私心。我等心中感激不尽，还望道长宽心为上。”方宏说道。
“需要多少金粉？”台下有人问道。
“五两足矣。”道长说道。
“还真不多，全看台上乡绅们的了。”台下有人笑道。
“除妖之事关乎全县百姓的安危和福祉，每个人都责无旁贷。”知县说道。
“说得好听，你是当官的，每年捞那么多，自己一毛不拔，还想使坏呢？”陆言之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偷偷说道。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们没钱，出力好了。”有人喊道。
“有钱的多出点，没钱的少出点好了，可别弄出什么除妖税来。”另一人说道。
“台上的人随便拉一个，拔根毫毛就够了。”又有人说道。
“我愿出一两。”方宏说道。
“你当然得出了，反正那麻精又不会来找我们。”不知是谁又来了一句。
“筹钱之事咱们下去再商量。道长，刚才那麻精已经吃过亏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让他现身恐怕都难。”知县说道。
“大人，麻精的目的还没达到，他一心想要颂文，如今只得了前半卷，必定心有不甘。今日之事，咱们可以找一个替罪羊，就说是他暗中请的我们。”道长说道。
“那这个替罪羊岂不是凶多吉少了？”知县问道。
“大人无须操心，咱们编造一个人出来让他当替罪羊，就让麻精捕风捉影去吧。”道长笑道。
“就怕麻精迁怒于众人。”方宏说道。
“麻精的品性咱们刚才也都看到了，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相信麻精是绝对不会残害无辜的。”道长说道。
“道长，除了金子，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知县问道。
“晓谕众人，那半卷颂文务必要在半日内传得街知巷闻，最好是人人争颂。”道长说道。
“道长是想迷诱敌人？”方宏问道。
“不错。对于分外渴望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有始无终，半途而废，麻精无路可退，只得以身犯险。”道长说道。
“道长高明，怪不得你让我只交出前半卷，原来是留作后手。”方宏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防妖之心就更不可无了。”道长笑道。
“用不用再采取一些其它的防御措施，若是麻精存心报复，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知县说道。
“不用，不会的。麻精现在有求于我们，他不敢轻举妄动。”道长说道。
“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办？”方宏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道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