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走或不走
郭大侠从包里拿出干衣服,走到草丛后,刚想蹲下来换衣服,林军和大壮跟上来。这两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如两座铁塔,站在郭大侠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郭大侠强忍心中怒气,面带不悦,站起来说:“你们什么意思?我要换衣服,你们要偷看吗?”
林军与大壮不回答,也不吭声,双眼仍是直直的盯着她,就怕一眨眼功夫,她就飞走了。
余杉见林军和大壮跟着郭大侠,怕他们要为难她,也跟了上来。余杉见此情景,气愤填膺,大声喊:“王深!丁文!你们过来。”王深和丁文闻声赶到,问余杉发生了什么事。
余杉愤愤然对丁文说:“有人说是大侠偷了你包,又用石头砸破你的脑袋,你相信吗?现在这些人要为你报仇,为难大侠呢?”又转过头对王深说:“丁文是你女朋友,她就算被人欺负了,难道不是你来替她出头吗?其他人在这起什么劲,生怕别人不知道吗?”余杉柳眉倒竖,音量越来越大。
王深原也没有为难郭大侠的意思,此时见林军和大壮两个大男人围住大侠,兴师问罪,又见郭大侠全身湿透,嘴唇冻得青紫,身子不住的打冷颤,心中也是不忍。他对林军和大壮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又何苦与一个小女孩过不去。有什么事,等大侠换了衣服再说吧。”
丁文伸手拉了拉大壮的衣角说:“大壮,别这样。”
大壮狠狠的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林军趁机嘻皮笑脸地对郭大侠说:“我也不想为难你,你知道,都是大壮逼我过来的。小郭姑娘,你说实话,你又下湖干嘛?发现了什么吗?”
郭大侠心里暗骂这只老狐狸,白了他一眼说:“想知道,你自己下去看呀。”
林军见她横眉冷目,再问下去也没意思,也悻悻而去。
王深丁文相继离开,余杉两眼泛起泪花,抱住郭大侠,低声啜泣。郭大侠推开她说:“行了,我还没哭,你倒先哭了。这个样子,怎么帮得到我?”
郭大侠换好衣服,连日来的愤怒、紧张、激动、失望等各种情绪,消耗了她的精力。她筋疲力尽,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头,望着夜空,心潮起伏难平。
余杉躺在她旁边,对她说:“大侠,你找到孔雀国的入口了吗?”
郭大侠不想说话,嗯了一声。她并不是不想对余杉说真话,而是余杉这人不会说谎,要是知道她没有找到孔雀国的入口,张皇失措,容易被人看穿。入口到底在哪里?她手上只有这张王牌,如果她还找不到,最多坚持到天亮,再拖下去,其他人肯定会知道的。
她长长叹气,闭上了眼睛。
余杉在一旁低声说:“哎!我当初不相信你,现在我也看出来了。那大壮和丁文不是一般的关系,王深还被蒙在鼓里。大侠你说,要怎样才能告诉他呢?他会相信吗?万一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怎么办?”
郭大侠累极了,实在是不想回答她,转念想起她刚才在大壮和林军面前维护自己,又不想冷落了她。郭大侠轻拍余杉的手说:“你放心吧。迟早要对他说的,但是要找到合适的机会。”
余杉点点头,嗯了一声。
月亮和星星在天空闪烁着,夜空发出清亮的光。萤火虫在湖面上飞来飞去,犹如盏盏小灯。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郭大侠警觉起来,旁边的余杉也坐起来,伏在她耳边低声说:“应该是昨晚的孔雀,就是我对你说的黑白孔雀。”
果然,一黑一白两只孔雀,抬头挺胸,脚步轻摇,穿过草丛,缓缓走到湖边。如昨晚一样,两只孔雀先低头饮水,再对水梳妆,竞相开屏斗艳,最后结伴朝郭大侠入水的地方走来。郭大侠第一次见这奇物,惊奇得说不出话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两只孔雀,生怕它们突然消失。两只孔雀走到昨晚的位置,探头望了望湖水,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翅膀上下扑闪,一时间羽毛横飞。
大家都惊呆了,不知发生什么事?只见这两只孔雀仍是发疯般的飞飞跳跳,最后,相继撞向岸边的大石,撞得头破血流。郭大侠赶紧跑过去,但为时已晚,这两只孔雀居然撞石而死。
其他人也陆续赶来,痛惜万分。丁文蹲下身,眼里噙着泪花,轻轻抚摸着两只孔雀美丽的羽毛,自言自语的说:“你们是落入凡间的精灵,又或是普通的动物,都不应为这凡尘俗事烦恼。为什么终究还得一死呢?真不该呀。”她几度哽咽,身子摇摇晃晃。
王深怕她触景生情,伤心过度,恐又晕了过去,扶着她回到树底下。
大壮冷冷地问郭大侠:“这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
“我为什么要解释?这天上地下的事,我全都知道吗?我要这么厉害,现在还会在这听你问话。”郭大侠轻轻地抚摸这两只孔雀的尸体,对余杉说:“她们每晚都要来这金湖边照镜子,爱在湖边起舞斗艳。我们将她们埋在湖边好吗?”
余杉和翠翠听了,点头称是。三人立即拿了工具,在湖边挖了个坑,大小刚好可以并放两只孔雀。将孔雀安葬之前,郭大侠从两只孔雀身上,各自拔下一根羽毛,要带回去留作纪念。安葬孔雀之后,郭大侠和余杉,背对背坐在湖边,各有心思。
丁文伏在王深怀里,低头抽泣,余杉远远望了,心里不是滋味。她心中也有痛,她也感慨万千,但却没人听她倾诉。还不如这两只孔雀,虽是死了,但却能同生共死,不留遗憾。她又想想自己,心中更觉凄凉。
郭大侠的心思和她相反,这两只孔雀死得好,死得有价值。这两只孔雀一死,反而救了她,她已经知道孔雀国入口的秘密了。她压抑住自己狂喜的心情,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她已胜券在握。《召树屯》书上说得好,美丽的孔雀公主从天上飞来,到金湖里洗澡。这句话如果改成:美丽的孔雀从天上飞来,到金湖里洗澡,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通往孔雀国的入口,应该就在这两只孔雀的巢穴处。这两只孔雀世间稀少,灵性非凡,也是孔雀国的守护者。它们每晚来湖边的目的,就是要查看湖底龙王的机关是否安全。而今晚,两只孔雀见湖底龙王失了双眼,便知孔雀国入口已被人发现,自觉渎职,相继自杀身亡。
郭大侠刚才抚摸孔雀羽毛时,发现两只孔雀腹部都沾有一种碎叶。这叶子非常特殊,形状如放大的含羞草。这是一种叫合欢的树,她在林子里见过一次。这种树树叶奇特,日出而开,日落而合,阴阳有别,非常敏感,也是地震观测的首选植物。听说孔雀是栖息在树上的,那么她们的巢穴是在这棵树附近。
她只要等其他人睡着之后,便可以和余杉一块去找这个洞口。
她轻轻的捏了捏余杉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我找到了入口了。”余杉惊喜交加,激动得抱住她亲了一口,说:“太棒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我去告诉王深。”
郭大侠说:“不行,只能我们两个人走,其他人不带。”
余杉不解的问:“为什么?刚才王深还过来帮你呢?我敢保证,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是可怜人。”
王深是帮过她,也有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和丁文的感情那么深,自会要求带丁文一块走。而丁文,她只要在大壮眼前消失一秒,大壮恐怕都会跳起来杀人。现在和余杉理论这些,她未必肯听。郭大侠敷衍她说:“好,带上你的深哥。”
余杉这才放心,沉沉睡去,郭大侠也假装睡着。大壮走过来,推了推她,她佯做不知。大壮见她睡着,放心走开,在不远处坐下来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郭大侠睁开眼睛,坐起来环顾四周。其他人各自入梦,林间寂静,只有蛙叫蝉鸣,正是逃走的好时机。
她轻声叫醒了余杉,余杉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现在走吗?”
郭大侠捂住她的嘴巴,低声说:“别说话,快走。”她拉着余杉,蹑手蹑脚,离开湖边。
余杉跟着郭大侠走了一段,猛然醒悟,对郭大侠说:“我还没叫王深呢!”郭大侠抬眼望去,合欢树的树冠已在不远处出现。此时绝不能让余杉破坏她的计划。她不回答,拉了余杉急匆匆的往前走。
余杉甩开她的手,扬起头,无论郭大侠怎么拉她,她都站立不动。
郭大侠气涌如山,咬牙切齿地对余杉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有的是为宝藏而来,有的可能还是杀人凶手。我们怎么可能与这些人混在一起去孔雀国寻宝?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余杉毫不示弱,对郭大侠说:“我不管他们为什么而来,是不是杀人凶手,我只知道王深不是。他自己也被骗了,留下来更危险。我做为他的好朋友,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好朋友?我看你是没有死心,还存在幻想。你以为你这样他就会喜欢你吗?瞧你傻的,你真的很傻耶。现在两条路你挑,要不跟我走,要不回去。”郭大侠也急起来,说出来的话要有多毒就多毒,非要余杉做出选择。
余杉并未生气,也不想与她争执下去,她莞尔一笑,柔声说:“有些事你不会懂的。大侠,你不要怪我。”余杉就这样转身走了,走出几米外,又回头朝她挥手,笑容灿烂。
郭大侠望着余杉消失的背影,傻了。她心里空荡荡,如一朵柳絮,孤零零在天空随风飘荡,无力高飞,又无力着地。这世上若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她独自一个人得了宝藏,独自一个人走出这林子,本是开心的事啊,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反而想哭。她说余杉傻,她自己又聪明在哪里?她自持聪明,但是却总是不快乐,那又有何用?余杉虽未得到,至少心里曾有。而她又得到过什么?心里什么都抓不住,又怎么会有快乐?
眼前绿荫如伞,伞面点缀着簇簇红花,秀美别致,清香袭人,这就是合欢树了。这树如此美丽,怪不得孔雀要选它作为栖息之地了。她绕到树后,不出她所料,树后有一小簇毫不起眼的荆棘野草。她戴上手套,拿刀插入野草的根部,刀子刺穿面上一层薄土,下面空空如也,通道入口就在这簇野草之下。
那么现在,郭大侠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