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淳风天罡》残卷不过二十多页，对于聪颖强记的南宫允来说将其全部背记下不过是个把时辰的事情。只其中所载武学深奥无比，且残卷既无开头又无结尾，是以他虽强记下来，但却不得领悟。
幸好此残卷扉页上有不少随笔注解，估计是天灵祖师当年在以此自创天灵武学时所注，对于领悟功法到是很有帮助。南宫允此刻无暇研究，便将这些注解也一同牢记于心，待日后再细作考量。
尔后，他便按小圣姑的意思将残卷扔入那堆还未熄灭的篝火中。不大会功夫，这本自唐初便流传下来的古书就化为灰烬。看着这本武林瑰宝燃烧殆尽，南宫允自是十分心痛，但他也明白是不得不为之事。若不将其销毁，将来还不知会有多少人为此丧命。
小圣姑看着灰烬上逐渐熄灭的火苗，开口说道：“南京的事情都已办完，我想也该启程北归了。”
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临，南宫允从篝火旁站起身，怀抱起风林火狐，不舍的看向小圣姑以及三女，说道：“小姑姑，三位妹妹！你们要一路保重，我也就此要回东来山庄去了。”
童飞燕与金芝当然也是不舍，但当初小圣姑有言在先‘天灵阁不收男徒’，此刻都也沉默不语。
只屠灵儿上前来到他身边，安慰道：“回山庄后，若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们将来小心我屠灵儿的马鞭。”
南宫允苦苦一笑，又听小圣姑说道：“南京虽距扬州不远，但你孤身一人上路总不安全。且还有这火狐伴在身边，更加容易被人认出。反正我们要走水路北上，自是会路过淮安。漕帮许秃子在那要办七十寿宴，屠万等人定会到场。不如你就跟我们同去淮安，到后再同东来山庄人马会齐。”
听说还能再同她们几人多待几日，南宫允心情一下子也就好转起来，脸上立刻展出笑容，答道：“太好了！允儿还可再多侍候小姑姑几天。”
童飞燕等三女也自是满心欢喜。刚才那些离别的悲伤随即一扫而空，四个少男少女便又是有说有笑起来。他们一起收拾好了行囊，就准备启程赶往淮安。
但小圣姑却还未即刻就离开，向他们说道：“都先别着慌。咱们劫了兵马司的大牢，玄刀门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是等天黑后再进城不迟，城中浦口码头处的水门夜里也是不关的。”因此，他们五人便在峰顶上直等到三更天，这才下了紫荆山。
此时内城城门已关，所以他们只能绕远，沿城墙向城南的水陆码头而去。当路过太平门时，南宫允见城楼上是挂着两颗人头。虽天色已黑，但借月光看去，他还是认出其中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正是米老头。一时心中万分哀伤，向小圣姑说道：“米老爷子是个好人！死的实在冤枉！将来我定要为他报仇，绝饶不过玄刀门。”
小圣姑亦是看见了挂在城楼上的人头，答道：“他算是死得其所！若不是他你也逃不出来。至于报仇，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同你说过的何谓武林吗？”
“记得！”南宫允点头道。“武林便是恩仇！只有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恩’，什么是真正的‘仇’才能成为真正的侠客。”
小圣姑听罢，再开口道：“记得就好！不过，你还年轻并不能理解，心中便只知寻仇而不懂释仇。恩仇本是相依相存，不懂仇亦不懂恩。所以现在你只用心修炼上乘武学即可，万不可多想恩仇之事。”
南宫允虽不解小圣姑话中深意，但还是答道：“允儿谨记小姑姑的教诲。”
随后，他又听小圣姑开口问道：“你可知城楼上另一头颅是谁？”
南宫允再抬头看了看，那颗人头已是面目模糊的难以辨认。
“那颗头就是你的！”小圣姑不等他惊问原由，便继续解释道：“你虽在兵马司大牢死里逃生，但赵无命依旧将‘你’斩了。他是故意让全武林对你死心。这样，他便可只手遮天，无所顾忌的针对你。”
“那我只要故意在武林中露上一面，他的如意算盘便不攻自破！”南宫允如是道。
“赵无命不傻！他既这样做，就是吃定我不会让你再抛头露面。”小圣姑跟着说道。
“这是为何？”
“道理很简单。若江湖人知你未死，那你所要面对的便不是玄刀门一派，而是所有如赵无命般居心叵测的武林中人。而如今，人们都道你死在南京，那对你的威胁就只剩他玄刀门。”
“我明白了！”南宫允立刻领会。“这就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道理吧。”
但转念，他再深入一想：即便自己不去故意暴露身份，但也难免不被人发觉行踪，那此去淮安岂不大大的不妙。便再开口道：“许秃子办寿宴，那淮安定聚集不少武林门派。这秘密怎能隐藏的住。”
“我已想好。你到淮安后，先去找宋天一。他易容术十分精湛，还要让他再帮你一次。”小圣姑最后说道。
南宫允听其提到宋天一，便不觉想到若他前几日能赶来南京，恐自己也不会遭此一劫，进而就又想起金氏父子。那金总镖头虽已身死，但金世杰身有乾坤经脉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其无法自行疏导体内寒毒，又无风林火狐相助，恐要日夜承受疼痛的折磨，就如屠灵儿继母小雅一般。
想及此，他心下反倒是生出一股内疚。巧合的是他们几人此刻正行至距玄武镖局不远处。南宫允便向小圣姑请示道：“南京所生诸事虽皆因玄武镖局金世杰而起，但其也算付出了相应代价。如今那金世杰正受寒毒所伤，我亦知那滋味让人生不如死。所以，就想……”
小圣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飞燕和灵儿说过。你讲的不错，金家一死一伤已算遭了报应。你先下若想去帮那金世杰，就去吧！不过要千万当心，天亮前一定要赶浦口码头同我们汇合。”
南宫允点点头，又向屠灵儿借来踏雪无痕，纵马便向玄武镖局急奔而去。
他本以为玄武镖局定会是一片素白，毕竟那金总镖头在南京名声极响亮，况且又是家大业大，丧事必会十分隆重。不想，当他抵达镖局门前时，却未曾见到丁点白丝。朱红的大门仍是朱红的大门，只门房上悬挂的两只大灯笼早已熄灭。
他不及多想，下马便要敲响门环。可手掌刚触门板，两扇大门便吱呀一声被其推开道缝隙。见此，南宫允立刻警惕起来，暗道：丧事没人办，连大门也都没人看？这玄武镖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想罢，他就向门缝内看去，却见院里是一片漆黑，毫无灯光。
犹豫片刻，南宫允还是推门而入。进到院内，他只见其内的一切都还是当日比武过后的情景，只原本那数辆镖车都歪倒在地，镖箱也被人砸开，里面的东西不知了踪影。见此，南宫允不觉再想到：难道是有歹人趁姓金的身死之际前来洗劫？但这玄武镖局镖师众多，也不至于落败到如此吧。
想着，脚下便已来到金世杰的房前。房门也是未曾从内别住，他再推门而入，发现里面也是空无一人。事情古怪超乎他的预料。随后，他更将镖局内其他大小房间都搜了个便，竟是一个人影都未见到，心下大惊道：这刚几日时光，玄武镖局怎就人去楼空成这样。
突然，他身躯一颤，心中猛想到一事：那金世杰如自己般身赋乾坤经络，莫要被玄刀门掳劫了去？想到此，更觉得有必要将此地所发生的事情弄个清楚，便想到若云舅父既是这里镖师，那定是知道内情。
他便立刻出了镖局，再驾上踏雪无痕转而奔向大钟街的王家。
王家小门小户，院墙低矮，南宫允为不惊动里面的人，干脆跃身从墙头翻了进去。进入院中，他发现那西厢房还亮着灯，心想肥头定还未曾睡下，不如先问问他怎么说。便径直推开屋门闯了进去。
王肥头果就在屋内正呆呆坐于床头，不知为何是满脸的眼泪。他突见有人闯入，吓得便要开口大叫。南宫允赶忙上前，一把便捂住他口鼻，再在其耳畔低声喝道：“别出声！出声小爷就弄死你。”
王肥头惊惧的全身颤抖，半响后方才点点头。南宫允放开他，自己走到灯前坐定下来。
灯影绰绰中，王肥头认出来人正是南宫允，眼中不禁更是惊恐万状，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咬出几个字说道：“你是鬼！”
南宫允闻此一愣，随即想到其定以为自己真被官府斩首。心中跟着一动，干脆将计就计道：“没错！我此来就是找你索命的。”
“你……你……怪不得我。那日……那日……是你……自愿去的。”王肥头看也不敢看南宫允一眼，声音颤抖的答道。
“我本不想来找你！可我却找不到金世杰那小子。”南宫允故意做出鬼声鬼样，吓唬王肥头说道。
“对！对！你就该去找他。就是他害死你的。”
“但我就是找不到他！你要知道他在哪，我自然就会放过你。”南宫允接着问道。
“我……我……”肥头突然变得犹豫起来，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是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