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中

去学校报到那天父亲请了假去送子旭，母亲却没有来。听父亲说母亲去了别的城市。

但是父亲没有告诉他母亲是和别人一起走的。

婉莹的妈妈帮忙收拾了一应用品，千叮咛万嘱咐其实更像她就是子旭的妈妈一样。婉莹那天乖的有些奇怪，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的跟在子旭身后，好几次子旭转身都撞在她身上，她也只是侧身躲开然后又跟在他身后。直到子旭出门要上车的时候她才拉住子旭的手红着眼睛说：“哥哥，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不许耍赖，否则你就是小狗狗！”

子旭早就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什么了，有点木然的看着她。婉莹的妈妈适时的上来解围，她把婉莹拉到身后嗔怪着说：“婉莹别闹，哥哥是去上高中将来上大学的，以后不许再缠着哥哥了！”

婉莹倔强的扭过头，直到子旭上车远去也没再看子旭一眼。挥手告别了子旭父子婉莹的妈妈才发觉身后的女儿早已泪流满面了。她吓了一大跳，因为她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六岁开始这个小丫头就从来没哭过，坚强的胜过男孩子，今天却因为子旭的离家求学而落泪了。知女莫若母，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从小就和子旭的感情好，现在子旭走了女儿是真的伤心了。她把婉莹抱在怀里哄着她：“婉莹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让你子旭哥哥知道又不带你玩了。听妈妈话，好好学习将来也考重点考大学就又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真的吗？”婉莹瞪着大大的眼睛问，表情分外的认真。

“妈妈什么时候欺骗过你？”妈妈一边帮婉莹擦眼角的泪一边笑着打趣。

“我知道了！”婉莹突然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高中生活远不同于初中，子旭虽然在班级里年纪最小却是性格最成熟学习最刻苦的，家庭的变故正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这个只有十六岁的男孩儿。虽然对于父母的离异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但是他知道家庭的贫困和父亲的无能是最主要的原因。很多次深夜醒来，他都能听到父母在隔壁吵架，而吵架的原因十次有八次是因为钱。几乎每次都是母亲在埋怨父亲不如这个不如那个，父亲起初总是沉默忍耐，可到最后就会大声的吼道：“谁好你他妈找谁去！”然后摔门而出，之后就听见母亲伤心地哭泣声。第二天父亲往往都是酒气熏天人事不醒的被同事送回来。久而久之在子旭的心里就有了一个“将来一定要挣大钱，不被人瞧不起”的念头，而读书是他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念头他才从一个顽劣的孩子变成了刻苦学习的好学生，继而考上了不需要高额学费的重点高中。

从偏远的小镇来到繁华的都市，看着那些城市里因为衣着华美而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的同学子旭深深的自卑，可是与生俱来的骨子里的清高又让他鄙视并且刻意的疏远那些人。矛盾之中的他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并且脱离于人群之外。子旭虽然因为升学成绩最好而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认可被选为班长，但是他的性格却越发的沉默和孤僻，在这个全新的环境里他没有什么朋友，即便是和寝室的室友也很少说话，他甚至除了学习之外没有任何的娱乐。同学们也都认为这个“小”班长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所以也都尽量不打扰他。开学已经两周了做为班长的他竟然连自己班级里的同学都认不全。这个班长当的连他自己都认为不合格。

九月的气温高的有些离谱，早上穿的衬衫刚到中午就满是汗臭了。子旭没去吃饭想先换了衣服再说，于是靠着路边低头默默的走。自从来到这所学校低头走路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潜意识里的习惯。“我看不到我讨厌的人，讨厌我的人也看不到我！这样多好！”他自我解嘲的想。

因为学校扩招校舍不足的原因，学校把高一届的寝室安排在了老实验楼里，三层以下是男寝四楼往上是女寝，子旭的寝室在三楼。刚到二楼半拐角的时候子旭被一个人从前边推了一下，从眼角的余光他看到那是个女孩子，个字很高穿着校服，急匆匆的往楼下跑，奇怪的是她手里居然拎着个脸盆。“被鬼追还是赶着去投胎！真倒霉！”子旭用手揉着被推的有点疼的肩膀低声咒骂。

命运似乎总是特别垂青那些倒霉的人以期他们能够更倒霉，今天的子旭不幸被命运“垂青”了。他刚刚咒骂完那个推他的女生往楼上走就又被另外一个女生撞了一个趔趄，这次比上次还糟糕，因为这个女孩子手里也拎着个脸盆，原本盆里有半盆水，现在水都倒在了子旭的头上。那个女孩子似乎被吓傻了，她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被淋成落汤鸡的男生竟然半响没有说出话来。子旭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有办法去发火，因为对方是个女生，索性自认倒霉侧过身伸手示意让这个女孩子先下楼。女孩子呆呆的下了楼，子旭晃了晃满头满脸的水也回来寝室。

这只是个小插曲，可是子旭不知道，就是这个洒了他一身水的女孩子却在多年以后改变了他的一生！

下晚自习时已经九点了，寝室的电话在九点十分准时的响起。室友们都知道这个时间电话一定是子旭的，因为其他人都有手机，根本不会有人打座机找他们。

“哥哥！你下自习了？”电话那边是婉莹熟悉的声音。

每天当中子旭也只有这个时候是轻松的，因为电话那边的那个人是他最熟悉的小丫头，面对她他没有自卑更不需要伪装。“怎么还没睡？”子旭的声音依旧冷漠，只是这冷漠之中有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亲切。

“想你睡不着！”婉莹重复着他们两周来一直重复的问与答。

“作业写完了？”子旭了解这个小丫头，所以不做纠缠。

“做完了！哥哥，我想参加越级考试，你说我行吗？”婉莹像期待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等待着子旭的回答。

“好啊！只要你想做就去做，即使失败也是成功！”子旭似是而非的回答。

“什么嘛？失败就是失败，怎么可能是成功？”婉莹当然不明白子旭话语里的禅机略有些埋怨的说。

“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我已经长大了！”

“是！你已经长大了！”

“本来就长大了！”——

子旭走进了城市进了高中，婉莹还在那个小镇，两地相距一百八十公里。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疏远。

感谢发明电话的那个叫“贝尔”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