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月光惨淡
第二十九章月光惨淡
化龙奴狻猊从化龙宫拿来，笔墨纸砚。
化龙奴趴蝮端来一个齐腰高的玉石大案，负手而立。
陆放不提墨素手研磨，反运真元走全身，入祖庭、进华盖、上昆仑，再下黄庭而不归，悉数凝聚在手腕、指尖。
方才挽袖研磨。
狻猊趴蝮若有所思的点头，却又如同观棋不语的君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少年素手研磨。
陆放磨好墨汁，横举凤尾毫，躬身对天三拜。方提笔粘墨汁，调笔尖至圆润。
陆放研磨，拜天静意虽慢，下笔却是如飞。
硕大轩辕纸上，岳子大家的一首《满江红》气吞山河、传颂千古的千古箴言，在陆放笔下成型。
少年不用小楷，而用狂草。下笔奔蛇走逸，笔势连绵环绕，字形奇变百出，百十个字，虽是一笔所写，却字字独立，字形遍方，只是笔带横式的在上下字之间牵连相通。
陆放收笔，散去真元，依旧对着天三拜，才将凤尾毫归于笔洗。
少年收笔后，眺望远方，眼神淡漠，颇有大家风范。
两个化龙奴其实在字画丹青一道，远胜那些附庸风雅的纨绔作态，也是两个妙人，懂得观字体，会字意。
墨渍干顾，两人捧着字画，低声诵读：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依旧是字字清越，宛若小女的黄鹂音。故作大家风范的陆放再次把持不住装出来的气度，面容抽搐。
再装下去，铁定是个内伤。
好在两个化龙奴观过字画后，一边高谈阔论说重文轻武的南宋国被朱雀吞并是有道理的，一边以高屋建瓴的方式评述这最后战死沙场的岳子大家，不是无病呻吟的伶人。
两化龙奴这番作态，陆放也没敢打扰，不过对于自己这一副字画能否换得入化龙池两月五龙灌顶，少年心里也没底。
一炷香后，狻猊收好字画卷，皱眉问道：“陆公子怎的还不人化龙池？”
从小子到陆兄弟，再到公子，陆放眉头舒展，憨声道：“小子这一副字画当真能入得化龙池，受五龙灌顶两月？”
狻猊道：“能。”
趴蝮肯定道：“很能！”
陆放笑着躬身一礼，踏百丈五彩泉，入紫莲台。
……
世事如棋局局新。
没有绝对的敌人，更没有绝对的朋友。
陆放第一次强行招出体内魔神乾达婆，两人敌友未分，却有了联系。
没有谁能命令谁，更没有谁能无条件依偎谁。
而陆放与这魔神乾达婆有了联系的契机，正是这五彩泉，紫莲台，充沛无匹的五龙山气运与灵气。
那才有了陆放跨境化雨，施展‘流星破’短暂划破虚空，遁出苟赞结界，再一举凡胎斩长生。
虽然未必不能复制，却依旧不是自己的。
俗语言：自己有，哪怕真是一条狗。自己无，哪怕金山银海具是虚。
一百五十年前，乾达婆寄体白蛟，吞噬殆尽白蛟本命真元后引来紫色天雷淬体，再入陆放体内，不过为了再吞噬。
乾达婆入体便是吞噬殆尽陆放体内真元，被陆放强行招出后，义无反顾的反噬，却是警示少年一个最浅显的道理。
马儿会跑，马儿也爱吃饱。
……
少年一入化龙池，磅礴的紫气就如同甘露一般被少年吸入。
体内娇媚柔糯的声音在少年灵魂深处响起。
“这化龙池果然是比青龙湖底好呆，奴婢都想一辈子呆在这儿，陆公子你说，奴婢这可是痴人说梦？”
幼时，陆姓老人醉酒后胡言道：“这世人繁杂，往往那些大家闺秀反倒有不拘小节的气度。而那些勾栏贱婢的表情却远比寻常青葱少女更纯洁、更无暇。往往自称公子的心无大志，往往那些自称奴婢的自强不息，欲念滔天。究竟是这世人都醉，还是我独醒？”
体内自称奴婢的，却远比主人更强势。
陆放心下冷哼。
井水不犯河水！
五龙山紫气萦绕的气运被陆放体内乾达婆吸入，而那些五行天地灵气却是被陆放吸取。
两色泾渭分明，两人互不干扰。
一人一魔还达成协议，以后陆放生死时刻乾达婆被召出体外，亦或是乾达婆在体内反哺真元，战利品各取所需。如果达不到乾达婆的欲求，那她就自行在陆放体内索取。
两月后，陆放跨出化龙池。
体内魔神乾达婆沉睡。
陆放全身一百零八个窍穴真元充沛得几乎固化，这是突破先天桎梏证长生的契机。
后天武者体内真元是气状，先天武者体内真元如同液体，真元液化之后，会不断凝实固化，固化到了极限，再领悟到一丝天地奥义，固化真元便会结丹于大黄庭，武者跨先天，证长生。
陆放出华龙池，已是六月天。
月圆之后就是五龙山的门内考核，青衫少女心有丘壑，少年虽不愿争名逐利，但依然会一往无前。
他不想欠谁的，更不想欠女人的。
寒冰真宫走一番，也是势在必行。
……
青龙峰底望星崖。
大个子费焦烧烤，少年煮酒，粉袍红袍隔案而坐，青衫少女素手调羹，荟了几样小菜。
青龙峰一脉几乎齐聚，独少了那个倒骑青牛的牧赛。
粉袍红袍具是淡漠的帝王心态，可以不闻不问不想，陆放却不行。
少年夹着一块鹿肉，放到青衫少女的玉碗中，看着青衫少女轻言道：“大师兄想必也在大漠沙城了吧。要是这会儿大师兄在，这鹿肉还不得事先分出来才有咱们的份儿。真心不明白那小肚皮，能装得下一整条鹿腿儿。”
青衫少女夹着鹿肉没吃，欲言又止，终究是轻叹道：“回来了。”
“龙吟回来了。”
陆放焦急道：“那人呢？”
匹夫经常放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陆放心中犹如波涛在翻滚。
“人还在第一楼。”
青衫少女长吁了一口气，叹道：“人被困在了第一楼。”
“为什么不去救？”
青衫少女淡漠摇头，放下玉筷，转身走出小竹屋。
陆放眼中阴霾一闪而过。
仙家凉薄，当真如此。
一桌本该尽兴尽欢的青龙峰齐聚，冷淡收尾。
陆放跨出小竹屋，望星崖底那一袭惨淡月光照耀下的青衫女子。
孤独。
寂寥。
还有一丝参不破红尘的淡淡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