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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救急父母有错,耍赖皮朋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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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三年自然灾害的影响,加上政策死板生产单一,国家很艰难,人民更作孽。倔伢子在六八年为队里做红砖时,因想多挣工分,不顾休息地干活而患上坐骨神经痛,一个多月时间脚痛得不能下床,但却没钱住院治疗,只能托人寻些单方验方应付,稍好后就拜师自寻草药治疗,也是皇天有眼,病情慢慢好了起来。两个半月后,脚不痛了,倔伢子便不再吃药,又到砖厂开始做砖。这是倔伢子不懂医学病理的重大失误。殊不知不痛了只是说明药与病对方,情况好转,并不等于断根痊愈,而应该继续服药巩固,致使后来遭受更大的痛苦。

倔伢子一回到砖厂,继续以往冲锋陷阵的豪情战斗,守护自己的“霸主”地位。不管是三伏还是“秋老虎”,从不休息,每日做砖1200至1300块。砖厂有个邱述礼,四十多岁,地主成分,小时候特爱哭,父母给他取了个叫“叫生”的诨名。由于此人既无特长又不善农活,自戴上地主的帽子后,老婆儿子就离他而去。他脾气特大,干活时遇上恶劣天气,戴着的斗笠被风吹落,他会几脚把斗笠踩个稀巴烂,宁可被雨淋得浑身湿透而一声不吭;饭里若是遇着砂子杂物,他会连碗带饭摔出好远而不惜挨饿!农活不会干,张永正把他调到砖厂。可想而知,他做砖会有好成绩吗?从早忙到晚,最多的做340块,少的只有200多,一个月下来,多的有200元,少的不到10元,按每块砖0。004元,每1。2元记10分算,他每月所得工分在70—160分之间,而倔伢子每月的工分都在1200分以上。倔伢子为了度过这艰苦而贫穷的时光,寻找乐趣,于是拿邱述礼寻开心,把当时流行,大家都熟知的歌曲套上新编的歌词:叫生叫生不是脚,一天做砖三百多,上个月结了八块几,只够买几帖屙血药。嘿嘿嘿,屙血药啰……气得邱述礼每天来做砖把棉花塞进耳朵,耳不听为净嘛!

更加可悲可笑的是黎先有。他三十多岁,光棍一条,两个老兄都是国民党的高官,有一个还是台湾第一防线的司令。因此,家庭成分是反动富农,由于瞎了只左眼,大家都叫他“黎独”,砖厂里只有他是倔伢子的对手。倔伢子只要稍许放松警惕,霸主地位就会被他夺去。他做砖的速度比倔伢子稍慢,但耍的小手腕却能屡屡得逞。如有一天快收工时,各自做完剩下的砖泥,倔伢子的砖数约为1300块,“黎独”约1200块,为了超过倔伢子,他一面放慢速度,一面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对倔伢子说,西边天上起了云,晚上会有雨。倔伢子做砖,怕的就是突然下雨,因为做出来的砖坯经雨一淋就得报废,不但劳而无功,还得花人工将烂砖回炉。于是便做完剩下的砖泥收工走了。“黎独”待倔伢子一走,立即加做一大坨砖泥,待第二天倔伢子来砖厂数砖,“黎独”比他多了近百块!有时明明一齐收了工离开了砖厂,倔伢子的砖数第一,可一会儿后,“黎独”杀了个回马枪,倔伢子的砖数成了第二。

“黎独”还能唱一首自传体山歌,自问自答,自爆其丑,可以唱整整一天,逗得大家哄笑不已又心寒心伤。他一边敏捷地和泥做砖一边用省腔夹带东港方言扯着嗓子唱:你是什么人啰,家住何方哟?我叫独眼龙啰,家住在东港哟;什么成分啰,年龄有多大哟?反动富农哟,今年三十八啰;请人说媒了啵,想不想婆娘哟?冒人来做媒哟,就是想婆娘啰;你想讨婆娘啰,要个什么样哟?只要是女人哟,能生崽就行啰……啊嗬嘿!

倔伢子一伙人,就是这样一面不要命地做砖,一面口无遮拦地逗乐疯狂着。忽然有一日,倔伢子洗澡时发觉****处生了个米粒大小的红坨坨,用手摸摸,有点痒有点痛,他不以为然,仅搽了点万金油了事。第二天起来,那红坨坨长有小指尖大,疼痛加剧了。倔伢子忍痛到药店买了个膏药贴了,还是痛得一晚没睡觉。第三天,红坨坨长有鸟蛋大,通体红亮,倔伢子已不能行走了!母亲要弟弟到东港医院请来出诊医师诊治,医师看过病情,说这是****脓肿,要倔伢子赶紧到县人民医院动手术,再拖就会有问题!可是父母并不着急。他们认为倔伢子像上次脚痛一样,寻点单方草药就行了。到县里医院去动手术,那要花多少钱?这时,正好倔伢子的二姐夫来了,见此情况,连忙借给倔伢子30元钱,并送倔伢子到县人民医院办理好入院、手术手续。

手术就在入院当天进行,主刀大夫是当时县人民医院最有名的钟金健,倔伢子为了省钱,在医院只住了五天便出院了。这次患病手术事件,使倔伢子感受到了亲情的危机。父母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负责任呢?难道还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吗?倔伢子怎么也想不到,平素勤劳节俭、威严慈爱的父母,竟还隐藏着自私冷酷、愚蠢毒辣的一面!这件事给他留下了永远的阴影。他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谅解父母的这个过错。

还使倔伢子感到恼火的,就是没钱用。一个风华正茂的未婚男人,有着勤劳勇敢的品质,有着滔滔不绝的口才,又经常在女孩堆里穿来串去,身上囊中羞涩的时候多,这怎么能行呢?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弄到钱?虽说现在是家家困难人人苦楚的时候,但倔伢子还是要千方百计找门路搞钱。他想到了“张背时”。

“张背时”当上区领导小组第一副组长后,神气了几个月便被革命群众拉下了马,并要接受无休止的审查。尝遍了挂牌子、戴高帽、挨打、挨捆、游街示众、批判斗争等文化大革命涌现的各类“产品”的滋味。他所受到的这些“优惠待遇”其实并不是他真的犯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而罪有应得,而是他与生俱来的“特殊”脾气自己“争取”来的!他脾气的具体表现,是看不得包括亲人在内的任何人在任何一方面比他好。他的胸怀实在太窄,他的眼光实在太短。

“张背时”挨批斗时,倔伢子和荣元贵、李财富、范才成(学生造反派头目)四人天天晚上来陪他安慰他,这使他深受感动,曾多次当着四人的面声泪俱下地说,我文化大革命什么都冒得到,就是交了你们几个推心置腹的朋友!通过两个多月的批判斗争,和东港中学学习班的严格审查,“张背时”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当局领导不能不将其“解放”。

“解放”了的“张背时”被粮站领导安排负责基建。倔伢子得知这一消息后大喜过望,认为挣钱的机会到了。于是,他立即邀约被“张背时”称为“推心置腹”的几个战友来到张的住处,要求张能给点事情做做,张淡淡地说了句:“你们明天来拆屋吧。”第二天八点不到,倔伢子和荣元贵、李财富便来到即将拆除的粮站加工厂。可门还没开,倔伢子便回家解手。倔伢子离加工厂百米左右,待他解完手再到加工厂时,荣元贵和李财富已在屋上拆瓦了。这时,“张背时”走过来,从袋里掏出怀表,送到倔伢子眼前,铁青着脸说:“你整整迟到6分钟!”说得倔伢子很不自在。

三人拆了一上午,每人挣了0。71元。三人趁午休找到老张,说这拆屋的活又累又脏挣钱又少,问是否有定额工夫做?张说有,去挑细沙。三人大喜,问怎么个挑法?老张把三人带到一堆快要用完的沙子面前,说要这种。每立方4元,并且指定了堆放地点。为稳当起见,倔伢子立即回去拿来撮箕,到离加工厂4里远的沙滩挑来一担样品,得到“张背时”的认可后,三人顾不上休息,立即开始奋战。满满一担细沙,足有一百四、五十斤重。从下午一点到五点,三人不仅没歇气,连水都没喝一口!五点一到,都累得筋疲力尽,肩痛脚软了。于是,把沙方做得整整齐齐,只待老张回来量方、结账、进钱。

五点半,“张背时”回来了,倔伢子三人连忙嬉笑着迎上去打招呼。张视而不见,只拿眼朝沙堆扫了一下,说了句“挑这么多沙子?”便冷冷地进了屋,还“嘭”的关了门。三人大失所望,一齐来到“张背时”房前,倔伢子举手敲门,无人应;再敲,仍无反应;加大力度敲。“张背时”不得不把门开了。开门后,又坐回到椅子上洗袜子。倔伢子说,老张,请给我们收一下沙子。张不吱声。倔伢子又问了一遍,张仍不吱声。第三次,倔伢子提高了嗓门,“张背时”再不好装聋作哑了。他说他从郭市义仓回来,很累。倔伢子说,东港到郭市一个下午来回得走近四十里,确实很累。这样吧,你把皮尺拿出来,和我们一起去量沙方,我们牵尺,你只看尺,如果测量的沙方长度是一米八,你说一米六,依你;如果高度是一米二,你说一米,也依你。这样可以吧?“张背时”毫无所动地说,我不会收。倔伢子问为什么不收?又是不吱声。倔伢子勃然大怒,朝同样满脸怒容的荣元贵、李财富一挥手,三人离开了“张背时”的房间。刚一出门,“张背时”立即“嘭”的把门关上了。

针对这一情况,倔伢子果断地说,我们现在去粮站找彭主任,向他讲清情况,如果彭主任愿意出面,为我们收方结账,我们也就算了;要是不行,我们砸烂“张背时”的门,我掐头,你二人一人揪一只手,把“张背时”揪到公社去,拖死他!二人一致赞成。说罢,三人急急朝粮站办公室走去。刚出门,正遇上粮站副主任老胡和管人事的老林。老胡问倔伢子这么急到哪儿去?倔伢子把情况一说,表示如果不给收方,他们三人将强行把“张背时”拖到公社去评理!老胡连忙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们是多年的好朋友嘛。来,我俩给你们收方。于是,二人叫开老张的门,拿来皮尺,立即收了方结了账。

倔伢子和他几个“无产者”挣钱的梦想,以及与“张背时”“推心置腹”的友谊,统统埋葬在这堆沙子里面!

有诗为证:双亲恩泽应无瑕,一念参杂失光华。莫贪伟业耀先祖,须得晚辈少怨话。德昭千秋照寰宇,仁留万代开新花。可悲唯有“张背时”,竟将友情埋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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