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不起
素手琴弦几轮回，歌舞一生笑情醉。
娇花半绽谁人怜，起空当吟挽风月。
这里是风月楼，顾名思义，就是一所风花雪月之地，也就是青楼。但这所青楼却不同于天辰帝国其他地方，这楼里的少女们皆只卖艺，不卖身。
这所青楼引用的是大炎天朝的风格，没有多少奢华的灵核做装饰，大部分均是用木材构建，邻国特有的文化魅力也在这里展现出来。
事实上，这风月楼也并非那么简单，据说曾有某个大家族子弟来这消遣时，对某位少女提出了极为过分的要求。后来，那个家族一夜之间便永远地被抹除而去，彻底悄失了痕迹，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而这件事，自然也惊动了当地的帝国官方，只不过，连续追查了半个月后，久寻无果，最终也不了了之，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通过这一桩血案的震慑后，那些来往的客人也变得乖了许多，基本没人敢再闹事了。
风月楼内，一所独房，那男子身着白袍，背手凝立。他目光望向窗外，嘴角微扬，俊秀的脸庞下，透露着一股自信淡然的味道，魅力十足。
门外，传来一道轻微地敲门声，弱不可闻，似乎是怕打扰了某人的思绪。
“进来吧。”
“李公子，这是您需要的东西。”门缓缓打开，光线沿着门缝掠进，那女子端着一盘茶具，带着甜美的声音，已是移至房内。
一头飘逸着淡淡白气的秀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如玉细致的瓜子脸，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美的不似凡人的眸子，像是碎进了日月星辰，璀璨夺目，流光溢彩，顾盼之际，却又冷若冰霜轻淌，冷冽慑人，竟有一股倾倒众生的气韵所在，很美，一种清冷似月，又妖媚如妖的绝美，在这清逸秀美的脸上竟诠释的如此完美。
“若离，为我沏杯茶吧，多谢你了。”李云淡淡一笑，温柔的声音令人难以拒绝。
“这也是我的荣幸。”她那柔美的脸庞上，也是浮现出一抹嫣红，浅浅淡淡地笑意，美得惊心动魄。
白若离欠身跪坐在地上，熟练地将各种茶具摆放在桌上，底下则放有漆黑的木炭，灵力化成的火焰盘旋在玉指间，调皮地跳动着，曲指一弹，那缕火焰便是落入木炭堆中。
“曾有人告诉过我，最好的茶必须用炭火，因为只有炭火才能熬出最有原味也最有风骨的茶汤。”她眼睫微弯，望着男子笑道。
“你倒是还一直记得。”李云摇头笑笑，也是面对面跪坐下来。“其实，那只是我小时候不懂事，随便说的，当不得真的。”
“可是，我当真了。而且，一直相信着。因为，那是公子的提议。”她将茶杯放入净水盆中，玉手探入温水中，开始细细清洗。说完这句话，她那俏脸忽然绯红一片。
“呵呵……”李云保持着贯有的微笑，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她话中的意思，但事实上，他的心却是轻轻一颤。
以他的智慧，早已到了洞彻人心的地步，白若离的心思他又怎会不知，只不过，为了她，他……真的不能接受。
白若离伸出纤细的指尖，睫毛颤动，很是认真地将几个茶杯擦轼干净，轻轻道：“这冲泡茶汤，最重要的上品水质恰巧是有活水源头的清泉水。茶道最讲究的是饮水思源。”
六年前，她只身来到大炎天朝，学习整理茶具，默默谨记茶师交代的事宜，如何洗茶，如何滤茶，如何分茶等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某位少年当年说过的话，他说他喜欢茶。
尽管，只是无意识地一句。
“嗯~你的茶艺颇为娴熟，看来到是没白去一趟那边。”
他看了半晌，正在欣赏那女子的精湛茶艺时，那女子为他端上了一杯清淡的六安茶。
淡淡茶香，袅袅青烟，和着这淡淡的花清香沁入心脾。
他手把茶盅，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如此往复多次，让茶香时而浓郁，时而恬淡，在鼻间反复侵润。待茶杯里的温度相宜便一口吸入舌上用味蕾慢慢体味茶的甘甜醇厚与绵长的回味。
而那苦涩却寥寥带过。
是啊，虽然茶中只有经历了苦涩那余味的甘甜才会让人倍加珍惜。况且，泉水向来甘冽。让人觉得苦中有甜不虚此行。
如何再愿意重新品尝苦涩呢？
白若离望着男子沉醉其中的表情，也能隐约体会李云心中的不平静，一种心痛也是传来。虽然对外他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儿时伴他多年的她却更为了解，其实，他真的伪装太多年了，伪装得几乎寻不着原本的自己。
“大炎天朝的茶道，也是这般繁琐吗？”薄薄嘴唇微抿，一抹苦香流入口齿，缓缓地浸润着喉咙。
“公子哪里的话，世人喜茶有千百种喜法。有人喜茶甜，有人喜茶苦。有人喜茶香，有人喜茶醇。有人喜茶浓，有人喜茶淡。若一名茶艺师太多挑剔的话，也就拂了品茶人爱惜茶茗的心了。若是此人因此而不喜饮茶。倒是茶艺师的罪过了。也枉费了先人苦心经营的茶艺与引泉师的美意了。”说罢，轻柔地将另一杯茶，将其端给李云，“这杯清香醇厚，口味比方才的茶略显甘甜。我想应该和您的口味。请您慢用。”
那李云接过那女子的茶，然后又闻上一闻，果然比方才的茶香气醇厚了不少，而且茶中的苦涩也淡了几分。
他喉结一动，轻轻咽下，那苦中带甜的味道的确比原来那杯更好，但他仅仅只是抿了一口，便将其放下，重新拿起原来那杯茶，细心品味。
“公子为何不喝那杯？这杯更苦。”白若离提醒道。
“茶是好茶，只不过这苦茶，反倒更适合我。”
“这是为何？”她有些不解。
“因为，我品的并非茶，而是人生，只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一个注定苦涩的人生。”李云轻声道，周围一片沉寂，带来了一种压抑的感觉。
“呵呵，对了，这些年里我听闻你在那边成为了一名琴师，而且颇有名气。不知今日我能否有幸欣赏一曲。”李云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含笑道。“另外，我这可没有灵币买曲一听。”
“公子能来，便是最大的奖赏。”白若离婉然一笑，玉指一抹，一道毫光便是自纳戒中掠出，化作一张古琴。
古琴之上，绘着凤凰展翅般的图纹，远远看去，翅翼摆动，犹如火苗升腾，一股不弱的波动，缓缓的从中散发出来，令得周围空气，都是有些扭曲的迹象。
“这是四级灵器，炎凰琴。”白若离笑道。
门内一片寂静，男子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那似乎虚幻的身影，琴台前，一个窈窕的身影端正的坐着。
“叮””的一声，琴弦缓缓拨动，一声悠远的琴音悄然响起。
她那犹如羊脂玉般完美无瑕的纤细素手，已是轻落至琴弦之上，而后，轻柔之音，犹如天籁，轻缓传来。
这一声琴音便如是天外传来，细微，但却圣洁高贵;似乎只是琴音这么轻轻一拨，必头的烦嚣，世间的沧桑，天下的事情，尽都是变成了过眼云烟，一切都飘渺了起来。
琴音细细的响起，慢慢的弥漫，便如轻烟，缓缓飘出，却逐渐的弥漫了整个房间，整座风月楼。
李云微微合起眼睛，心神不由自主的沉浸进了这美妙的琴音之中。只是一个前奏，竟然如同带有无穷的魔力一般，让他的心，随之飘摇。
轻轻地，一个声音从台上传出来，飘渺无定，柔柔地道:“这首曲子，名曰《离殇》!”
淡淡的琴音蓦然消失，但冥冥中却似乎依然在回绕，顷刻，琴声更加细微的响起，慢慢的再次扩散，这一次，却是与前一次截然不同的感觉!
白若离所修炼的诸多手段，都是音波形式，因此她在弹琴上面的造诣，显然是炉火纯青，而且在其琴音间，有着奇异的波动伴随，那种琴音，仿佛能够一丝丝的侵入心神，沉淀至那心灵最深处。
李云的双目，在悠扬琴音传来间，也是不由自主的缓缓闭上，原本时刻挺直跪坐地身体，竟是在此刻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此时的他，已经彻底迷醉其中。
良久，曲毕，余音逐渐归于平静。
李云伸了个懒腰，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从体内散发出来，这种感觉，似乎好多年都未曾再有过了。
啪！啪！啪！
他拍手称赞道：“真是好曲，这《离殇》当真一绝。”
“公子谬赞了。”白若离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动人的弧度，能得到他的赞叹，对她而言，这种由衷的喜悦，哪怕用十万灵币也是买不来的。
因为这琴曲，她永远只为他一人弹。
“其实，今天我来这儿要事相求。”说到这里，李云语势一顿，悄悄观察着某人的变化，细心地斟酌接下来欲说的正事。“我希望……你能够混入大炎天朝皇室内部。”
白若离怔怔地望着对面男子，朱唇微抿，没有说话。
看到她那忽然毫无表情地目光，李云的心都开始颤抖了，无疑，这一刻她会对自己很失望吧。纵然如此，有些事情，他还是不得不做。
“为什么是我。”果然，白若离的反应竟是变得冷淡了许多。
“你的琴技与茶艺都是不弱，再加上我暗中派人给你安排一个身份，已经足够混入他们内部了，以你的修为，也足以自保。”
“所以，这就是今天你来我这儿的原因，是不是？”白若离突然一笑，道。
“我……”李云不知该如何接口。
“所以，这也是今天你让我演示茶艺，弹奏琴曲的原因，是不是？”
“也并不完全……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现在你满意了？”李云双目闭上，旋即深吸一口气，狠下心道。
“呵呵，我明白了。”得到这么一个回答，白若离凄迷一笑，“那好，你放心，该办的事我自然会办好，也算是，报答你的恩情了。”
“那就好，先做些准备吧，过几日，我会秘密派人送你过去。”李云维持着一抹笑容，转身朝门外走去。
大门缓缓掩上，他背过身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靠在门沿旁，倾听着屋内那逐渐响起，有些压抑的抽泣声，眼中闪过深深地内疚之色。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