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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星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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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

兰嫔不顾唐五福的劝阻,“主子娘娘,那里烟熏火燎的,怎么能让您贵脚踏贱地呢!”,亲自踩着花盆底,嘀嗒嘀嗒地走到了小厨房看了看今个晚上的菜式,看到只一件莼菜鲈鱼汤,别的都是日常见的鸡鸭鱼肉并新鲜果蔬的菜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到寝殿,因是出了点汗,杏贞赶紧叫安茜帮着自己洗了脸,觉得自己卸了妆真是清爽无比,杏贞闲闲地坐在窗下想了会事情,暖风阵阵催来,忍不住就开始打着盹,梦里面,伴着熏香正是梦游自己之前那辈子的生活呢,正在迷迷糊糊地时间,听到外头小朱子拍了拍手,杏贞一个激灵,知道是咸丰皇帝来了,赶忙准备起身,那头皇帝果不然就掀了帘子进来了,杏贞下地拜见皇帝,神色有点不自然,能自然嘛,他梦里面的前世正穿着大花短裤,在夜市的大排档里,翘着二郎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声玩游戏呢。

“臣妾失仪了,请皇上恕罪。”杏贞赶紧下榻施礼。

咸丰皇帝挥了挥手,“无妨,”神色阴沉沉地,坐到了炕上,安茜送上来碧螺春茶都毫无兴致,示意安茜把茶盏放在茶几上,看着雨过天青色盖碗里茶升腾起的雾气默不作声。

杏贞有点猜到咸丰皇帝为什么兴致这么低了。还能有什么事儿,总是南边的事,洪杨逆贼的大事儿,杏贞起身坐回到炕上,看到自己面前的小几子上赫然摊着一本《唐诗三百首》,心里暗赞一声:安茜做事果然漂亮!

赞许的眼色送了一个给正在上茶点的安茜,安茜了然于胸,微微一笑,垂着手站在一边了。

杏贞开口了:“皇上,这是怎么了?今个儿怎么这么闷闷不乐的?”

“是前朝的事儿,湖南那边剿匪不利,湘北局势已然全部糜烂了,你说朕能心情好到哪里去。”咸丰皇帝闷闷地说了两句,用手拿起了茶,发现自个儿没什么想喝茶的胃口,又放下了盖碗,叹了一口气。

正常情况下的嫔妃都会劝解皇帝要放宽心,或者是跳个舞唱个曲儿的帮皇上龙颜大悦起来,没想到杏贞反其道而行之,“哦”了一下,就没事人儿一样,拿起手中的《唐诗三百首》自顾自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皇帝突然有点郁闷了,怎么兰嫔都不劝解劝解朕,让朕开心起来?抬头看了看兰嫔看的是《唐诗三百首》,不由沉思了一下,开口问道:“兰嫔,你这是看的什么?”

“臣妾在读白乐天的诗呢,白乐天的诗歌通俗易懂,却又有意境,皇上你看,”杏贞把《唐诗三百首》移到小茶几上,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正在装模作样看的那首诗,“就是这首,赋得古原草送别,臣妾倒要考考皇上。”杏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首诗的颔联是那两句呢?”

咸丰皇帝被逗笑了,“兰嫔,这也太简单了吧?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咸丰皇帝细细的嚼了两次,觉得这两句诗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看着杏贞另有它意的笑着,有点愠怒地道:“兰儿,有什么话就快快讲来,朕这纳闷了。”

“皇上必须先饶了臣妾妄言之罪,不然臣妾必然是不敢讲的。”杏贞不以为皇帝态度转变而噤若寒蝉,继续爽朗地笑道。

“恕你无罪,但讲无妨。”咸丰皇帝饶有兴趣的挥一挥手。

“那臣妾就斗胆说了,最近几日臣妾看着皇上实在是为了南边长毛逆匪的事儿烦心,臣妾也绞尽脑汁想了个法子,试着呀,帮着皇上您解解忧,想了几日,终于也想出来了一个臭皮匠的主意,准备着说给皇上您听听乐子也好,要是说您怪臣妾干政,那臣妾可就不敢说了。”

“哦?”咸丰皇帝眉毛一挑,拿起来了半暖的碧螺春,用盖子撇了撇茶沫,饶有兴致地开头问道,“你且说说,说的在理,朕有赏,说的无理,朕也当是个笑话听听,便也过去了,咱们自家说话,外臣不在这里头,朕是不会治你的罪的。”

“臣妾呀,从这里头悟出来的,”杏贞扬了扬手里的《唐诗三百首》,“皇上您说,这长毛乱匪肆虐之时,为祸最深的除了湖广黎民并官吏之外,还有哪些?”

咸丰皇帝沉思了一下,拿着手里的盖碗想了一会,“那自然是地方的士绅了。”

“着呀!就是士绅,这年头,士绅在自己的家乡无不良田百里,置产无数的,长毛匪贼过境之处,鸡犬不留,士绅稍有反抗便满门诛灭,您说这士绅能不恨死太平逆贼吗?但流贼就是流贼,等流贼过了境,士绅靠着土地家产,还是能在的!这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兰嫔你的意思是?”咸丰皇帝终于坐正了身子,放下盖碗,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对面谈笑自如的女子。

“地方上的士绅既然都如此痛恨长毛乱贼,为何不把他们动员起来?国库现在是空着呢,他们的庄子下面可是埋着不可计数的银子等着发霉,他们自个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那些乱贼!给他们一个名分,让地方士绅办团练,自保乡泽!这样长毛逆贼们的野火,皇上您说,他能烧地尽南边的士绅吗?只要逆贼不想落地生根,占领地方做一个南面之王,士绅们就和咱们朝廷一样,和洪秀全那些逆贼势不两立!”

“再者,南边都是汉人,两边斗起来,咱们满人看着他们斗就好,什么都不怕。”杏贞说的隐晦,但是咸丰皇帝一下子就听懂了,对不住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政治人物必需的基本能力吗?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大家会明白我的心思的!杏贞在心里这么想着解释了一下。

咸丰皇帝听着听着,眉宇间的皱纹慢慢散开了,脸上的笑容越发开怀了起来,听得最后,忍不住就拍了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兰嫔,兰儿,爱妃!这主意儿着实是好!难为你想出来,还好朕今天来了你这儿,不然我怎么知道这唐诗妙计?”

“不过朕怕群龙无首啊,各自为政,就怕被长毛逆匪各个击破。”咸丰皇帝又担心起另外一件事儿来。

杏贞继续看着唐诗不看皇帝,若无其事,不经意间闲闲地说了一句:“这简单,皇上看那个大臣正得空儿,叫谁去经略下不就完了。”杏贞全身冷汗,图穷匕见,一个晚上的絮叨就是为了这一句话能起作用!

“是这个理儿,找个人统率下就不怕,我要好好想想人选,朕琢磨着要选个湖广地方的,官职也不低的熟悉湖广的大臣去。哎,你说外头的军机六部大臣一个用都没有!全都比不上朕的兰儿!朕要好好赏你!”咸丰皇帝高兴地在地上踱起了步,“瞧明日朕说给他们去,瞧他们怎么说,是不是还有脸在朝里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杏贞赶紧起身跪在地上,带着一丝哭腔,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求皇上不要告诉外头的大臣!”

“这是为何?”咸丰皇帝扶起兰嫔,疑惑地问。

杏贞哀哀攀着皇帝的手掌,恳求道:“外头的大臣会杀了臣妾的!会说臣妾牝鸡司晨,后宫干政!”

咸丰皇帝僵了脸,又想到了什么,勉强笑道:“无妨,孝庄皇后在圣祖朝对朝政也多有建议,擒鳌拜的时候还是孝庄皇后出面安抚人心,平定大局的,也罢,你若如此担惊受怕,朕不说就是。”

“多谢皇上,皇上饿了吧?臣妾这就叫传膳。”

咸丰皇帝放下兰嫔的双手,淡淡地说,“不必了,今个我回养心殿,你自己用吧,夜里不必等我了。”

“是,恭送皇上。”

杏贞含了一抹无懈可击的微笑,在地上行了个礼。

身后的安茜扶起杏贞回到炕上去,好不疑惑地开口问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

“安茜,你觉得我多嘴了?”杏贞抚了抚身上的衣服,把《唐诗三百首》合了起来,淡淡的说。

安茜欠了欠身子,“奴婢是觉得咱们没必要管前头的事儿,能伺候皇上舒服就好,您看,今天晚上这下子,这还惹得皇上不开心了,晚膳也不在咱这用了。”

“无妨的。”杏贞没有多和安茜解释,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那翡翠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如一汪碧水,一动就晃出层层波纹,是最顶尖的祖母绿,“享了什么福,就要担起什么样的责任。”杏贞又说了这句话,然后在心里冷笑:咸丰皇帝谥号是文宗,这“文”字在大臣的谥号里是文臣最好的谥号了,在皇帝这里,也本来是最高规格的谥号,可用到咸丰皇帝身上,可真不是什么好名,文者,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愍民惠礼曰文,赐民爵位曰文。不好意思,咱们的咸丰皇帝一样都不符合,这文字就谥的有很强的讽刺意味了。如果性子软弱少谋寡断也能算是文的话,好吧,这个勉勉强强能合格。

可见咸丰皇帝过世后,满汉诸位大臣们是有多腹黑,多阴险,多觉得咸丰皇帝做皇帝这个职业做的太失败了,才能给这个咸丰皇帝根本戴不起来的“文宗皇帝”高帽子。

其实杏贞今个想说的话不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要皇帝习惯了来和我讨论政事,来问我的主意,我才能让自己获得更大的权利!

懦弱型的男人需要一个分担烦恼的贤内助,那就是我!

幸好穿越到了咸丰朝,要是到了雍正朝看到雍正那个腹黑冷血男,我还做什么贤内助,直接闭嘴等着熬死雍正当太妃们混吃等死当米虫算了。

杏贞美滋滋地想了一会自己未来的前景,看到安茜还站在殿里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自己,就道:“赶紧传膳吧,我也饿了,那莼菜鲈鱼可不能浪费了,四鳃鲈鱼是松江献上来的吧?那就赶紧上,冷了就腥气了,这等珍馐,岂能无酒,再给我拿壶茅台酒,我一个人好好喝点,今个难得松快些,我要一醉方休。”

安茜默默无语地退下了。

咸丰二年八月二十九,安徽,太湖县。

准备丁忧的中年官员颇有趣味地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一会,开口问道:“仲华(荣禄的字),你我素未相识,怎么今天来找本官?”

“荣禄此次前来,是奉了一位贵人的命,该贵人叮嘱在下,定要跟在老大人的身边,并送老大人一场天大的富贵!”荣禄谦和的抱了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天大的富贵?”中年官员不置可否,淡然一笑,“你且说说看?”

“这是宁池太广道台惠征大人赠与大人的八千担粮草的开拔文书,粮草已经送到太湖县外了,道台大人许诺,待大人回湘后,如道路通达,路上没有匪患,每月的三号也会自动送上三千担粮草,供大人开销。”

中年官员怔了怔,疑惑了起来,“老夫返乡丁忧而已,何能用如此多粮草?”

“此外贵人也拿出一千两私房钱,以助大人声势!”荣禄没有回答中年官员的问题,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从胸前掏出一份烫了火漆的信,双手恭敬地交给了中年官员,“大人一看就知了。”

中年官员狐疑地拆了火漆,打开了信一看,待看到了内容,猛地全身一震!

咸丰二年九月初一,咸丰皇帝下了谕旨,谕旨称:“丁忧侍郎曾国藩,籍隶湘乡。于湖南地方人情,自必熟悉。着该抚(湖南巡抚张亮基)传旨令其帮同办理本省团练,搜查土匪事宜,伊必尽心不负任…同日起,团练适宜各地乡绅均可自行组办,受当地巡抚兵备道衙门辖制即可!无需上奏,钦此。”

同日,皇帝命令:并着内务府赏羊脂白玉如意一对与储秀宫兰嫔。

内务府的太监把羊脂白玉如意送到储秀宫的时候,兰嫔正气喘吁吁地追着一个皮球跑,把那个猪尿泡制的皮球踢得满宫都是,好几个宫女太监跟着兰嫔跑,又不敢出声劝,那个皮球一下踢到了捧着如意托盘的小太监跟前,那小太监哎哟一声,立马趴下,把托盘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生怕如意给碰碎了。

杏贞停下了脚步,双手叉腰看着内务府来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们几个,来做什么?”

“回兰嫔主子,今个皇上下旨,赐您两把羊脂白玉如意呢,还吩咐了,不用去养心殿谢恩!”

杏贞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满出来了,山人妙计得逞,皇帝采纳了我的意见,不出意外的话,南边荣禄也应该按照计划跟上曾国藩了!

“好,安茜赶紧收起来,别叫我的足球碰碎了,帆儿,拿钱赏他们!”

“赶紧的,快跟上主子,主子还要踢那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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