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战地生情(上)
距离市里举办的小区时尚盛典还有不到几周的时间,为了增加培训的紧迫感,赵大妈刻意在活动中心的大厅里挂了张计时表,这计时表一出还真有点春晚倒计时的感觉。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趁着培训课还没开始,英雄早早的来到舞蹈室打算小息一会。不曾想,当英雄推开门时却惊诧的看到何阿姨坐在里头,之前也曾对何阿姨有所好奇这回英雄打算确确实实的打探一番。
“何阿姨,您来的真是早啊。”英雄微笑着朝何阿姨打了声招呼。
何阿姨同样微笑着回应了一声。
“何阿姨,可别怪我这晚辈的好奇,我经常看见您对着这镜子出神,您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何阿姨没有回答,只是对着眼前的镜子出神的凝望。
“您是不是担心我们模特队在时尚盛典上的发挥?”英雄仔细瞅了瞅何阿姨的眼睛,还是与之前一样,笃定的眼神中暗藏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沉默了半响,何阿姨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小豪啊,你还记得你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吗?”
刚刚那声“小豪”着实令英雄心头一震,这个听上去亲切却遥远的名字似乎是触动了英雄心底的某件暗藏已久且不能提及的往事一般,令英雄半响没回过神来。
英雄莫名又惊诧的轻声问了声:“您刚刚……叫我什么?”
“我叫你小豪啊,怎么?你不会是已经忘了你的小名了吧?”何阿姨疑惑的看着英雄,“还是,你还在记恨你的父亲?”
英雄又犹豫了半响,小心翼翼的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和你妈妈曾经可是同事呐。”何阿姨满面轻松的回答道。
“您和我妈妈曾经是同事?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
英雄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儿时,确实,在自己童年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听妈妈说起过她过去的事儿,不过再仔细回忆,却发现其实英雄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起过自己的妈妈。
“哎,樱子她过去遭过的那些罪,受过的那些苦,又有谁能理解呢?”说着,何阿姨特别忏悔地叹了口气,“她过去经历过的磨难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孩子说起呢。”
“何阿姨,您,真的都知道我妈,”英雄缓缓摘下墨镜,表情凝重的看着何阿姨,“她过去的事吗?”
“小豪,你真的想知道吗?”何阿姨微笑着看着英雄,慈祥的目光里闪动着英雄许久未曾见过的和蔼和温馨。
“想,我做梦都想知道。”英雄肯定的点了点头,其实,在英雄内心有件比知道自己的妈妈过去的事情更重要的事情想知道。
“那好吧,既然你愿意听那我就告诉你吧,我认识樱子还是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当时,我们都在湖南省的某服装厂里做女工……”
何阿姨闭上眼冥想了一会,略带哽咽的开始娓娓道来。
要说起英雄父母那个年代的事情还得追溯到英雄的外祖父母那一辈。
新中国未成立前,我国还是处在一个时局****的年代。
英雄的外祖父名叫张狗娃,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当时长沙保卫战已经打响,在1940年年初,跪在被日本鬼子杀害的父母亲坟头前发誓要报仇雪恨的张狗娃毅然决然的参了军(当时保卫长沙的主力军是国民党军队)。
英雄的外祖母刘桂兰是长沙一资本家的小姐,桂兰从小就钦佩战斗英雄,恰逢军队征招医务女兵,倔强不顾父母阻拦的桂兰某天深夜趁黑溜出家跑到朋友家暂住,之后和朋友一块到征兵处报了名。
在市医院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培训,年仅16岁的桂兰终于如愿当上了在满是硝烟的战地医院里为负伤的革命战士包扎疗伤的女医务兵。为了表示自己奉献革命的决心,在前往战地医院的前一天夜里,还在医院宿舍睡觉的桂兰突然起身拿起剪子果断地绞掉了自己留了十多年的两条长辫子。
战地医院是个活者与亡灵交界的地方,这里每时每刻都能听到战场上传来的爆炸声,并且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从前线陆陆续续送来的伤员。
桂兰虽说年纪小但是做事非常胆大,在同龄的女医务兵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英雄,凡是有遇到什么血流不止、负伤严重的伤员,每每第一个冲上去包扎治疗的医务兵里肯定就有她的身影。不仅如此,在医务长眼里,桂兰更像是自己的左右手,任何复杂的手术,总会有桂兰在旁边帮忙。“快刀手”这个亲切的称呼便是同事们送给桂兰的荣誉勋章。
某天下午,正在医院里照顾伤员的桂兰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这战地医院是远离战场留给负伤的同志们一块静心疗伤的地方,怎么可以允许有这种不和谐的声音打搅呢?气愤的桂兰二话没说放下了手里的纱布和剪子就径直冲了进去。
桂兰掀开布帘一瞧,眼前正围着四五个女医务兵,什么情况啊这是?
站在后边的桂兰仔细聆听着前边的情况。
“俺求求你们了,就让俺上战场吧,俺保证到了战场一定给你们多杀几个小日鬼子好不好?”只听见一个苦苦哀求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桂兰仔细一听,原来是个操着农村口音的小战士在这撒泼。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还有没有纪律啊?”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方才的那个战士听见这声随即眯着眼朝眼前的几名女医务兵的身后瞅去,心里头纳着闷:这谁呀?这么大嗓子,好几伙不会是什么女土匪吧。
正纳闷,一个小小个子的女医务兵从人群后头拉着个脸走了出来,小战士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女娃。
“刚才是你在这儿叫唤吗?不知道这里是战地医院吗?能不能安静点儿。”女医务兵气鼓鼓的走到人群的最前边,板着脸冲着小战士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
“你……你谁呀?”小战士的两颗黑眼珠上下快速地一瞅,粗略地打量了会眼前的女娃,虽说这个女娃个儿不高脾气倒是不小,还真是有点意思。
“你这个小战士有意思哈,看我这身衣服还不知道吗?我是这儿的医务兵!”说着,女医务兵狠狠地瞪了小战士一眼。
“俺……俺知道你是这儿的医务兵,可俺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桂兰,记住了,我叫刘桂兰!这儿的女医务兵。”医务女兵故意拉高嗓音自报一声家门。
“你名字还挺好听的,呵呵。”小战士摸着脑袋一阵傻笑,嘴角边还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别跟这儿傻乐,刚才大喊大叫的是你吧?”
“嗯呐。”小战士连忙点头。
“你这样的家伙我见多了,不就是不愿意接受治疗一心只想着上战场吗?”
“对呀,俺可是战斗英雄,你看俺这手被砍得,俺跟你说啊……”小战士还没说完便被桂兰一口给噎了回去。
“有什么好显摆的,我告诉你,来我们这儿的全都是受过重伤的,什么排长、旅长、师长的,到了我们这儿就是伤员,就必须遵守我们这儿的规矩,我问你,”桂兰双手叉腰,两个眼珠瞪得跟铜铃一般大,“在部队,你是不是得遵守你们部队的纪律?”
小战士又是一阵猛点头。
“那不就得了,既然到了战地医院,就得遵守我们这儿的纪律,伤没养好不许走!”说罢,桂兰慢步走到病床旁的一矮柜前。
“不是,你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医务兵吗?有啥可得意的,俺要找你们这儿的领导,俺跟你们领导说去。”说着小战士便要往外走,可是还没迈出半步便被桂兰给喝了回去。
“你走一个试试看?”见小战士不听劝,气愤的桂兰立马抄起柜子上的针管,两眼如炬的盯着扬言要走的小战士。
一瞅着眼前明晃晃的针管,小战士就像是见着鬼似的忽然没了劲,两腿颤抖着直发软。
“桂兰,被吓唬他了,他还是个伤员,等会要打针的。”一旁的一个医务兵轻声对桂兰说了句。
“没事儿,这种好面子不要命的家伙我见多了,放心吧,我来治治他。”桂兰头也不回的回复道,手里的针管握得更紧了。
“你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好不好,有话咱好好说,行不?”小战士指着桂兰手里的针管瑟瑟发抖,苦苦哀求着说。
“我不拿这个,你就不走了?你就不去找我们领导了?”
“只要你肯不拿这家伙对着俺,吓唬俺,俺就乖乖的在这儿养伤。”小战士虎视眈眈的盯着桂兰手上的针管,边说边往身后退去,结果嘭的一声撞在了病床上。
“行,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敢说话不算数,看我怎么收拾你!”见小战士两眼直发怵的瞅着自己手上的针管,桂兰是又生气又好笑。
为了不影响其他伤员的修养和治疗,桂兰还是先放下了手头的针管。
瞅见眼前的针管慢慢的放下,小战士连忙拍了拍胸口,总算是舒了口气。
“我已经把针管放下了,你可以配合我们做治疗了吧?”将针管放置一旁后,桂兰转身面问小战士。
“只要你别拿那家伙对着俺,你说咋配合俺就咋配合。”说话时,小战士的目光还是胆颤的指了指柜子上的针管。
“哼,你可真是怂,一个小小的针管看把你给吓的,还战斗英雄呢,哪有你这样的战斗英雄,真会吹牛。”
说罢,桂兰抿嘴偷笑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