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先生早
宁飞是那样的安静，不知不觉就被人遗忘。
除了上课根本就找不到人，上课也从未发言。
一下课就跑，靠门也近，十分方便。
又是周一，又是体育课。
宁飞和王威三个打了下招呼，就开始跑步了。
“宁飞，同学约我今天打羽毛球。”夏沫有些难为情。
“行了，你快去吧，我一个人又不是不能跑。”宁飞笑道。
宁飞开始跑步了，一个人，可刚刚跑到一半。
梅雨凝跑了过来，今天的她特地穿了一身运动装，“我跑的慢，你慢点。”
宁飞只得点头，潜意识中，他还是不希望与梅雨凝发生太多的交集。不过相比与此，他更不希望梅雨凝不开心。
看着马尾辫在跳舞，蜜蜂和蝴蝶互相追逐，宁飞也感觉很开心。
他从未想象能有今天的画面，不是做梦吧。
梅雨凝虽然还没有确认自己是不是当初那个小男孩，不过她已经走出了这道坎儿。
三圈过后，两人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深秋。
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怕打破了这份宁静。
宁飞慢慢闭上眼，吮吸着这份安宁和芳香。
下午宁飞又不见了，请了假，而且座位又是在最后一排。
知道的人不多，看见的人也没大在意。
第二天，宁飞还是没来。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小飞的东西还在，怎么没回去？”
“老师，小飞什么时候回来？”
“太不够义气了，竟然不打招呼就走了，还说祖籍是山东的呢。”
丁文拿过一张信封，“他要去参加和大陆的交换生交流学习，飞机提前，走的非常急，刚好上完体育课，又找不到你们。只能在路上给你们写了一封信。”
三人迅速抢来宁飞的那一封信，走到了一边。
“对不起，走的太急。我想说什么，你们懂得。我会回来。”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田广汉拨弄了一下额角，将发梢一捋，“这家伙，哼……谁懂？”
王威和陆青羽两个也相视一笑，将信纸收好。
“回来一定好好地宰他一顿！”
“就是，也忘了提醒他去大陆多拍一些照片了。”
“都不知道他怎么样。”
丁文收好东西，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感，“你们放心，一切都挺好的。”
走到梅雨凝旁边，丁文再次解释了起来，眼中深了一层哀叹，递给梅雨凝一张信封。
“我会回来的。”
只有五个小楷，梅雨凝却仿佛吃了定心丸，放心下来。
这几天宁飞去大陆的事情传开，夏沫，杜雅娟几个也都知道了。
表情不同，或叹息，或恼怒，或埋怨，或欣喜，或羡慕。
与此同时，新竹第一医院，重病医护室。
丁文一个人守在外面，手上的烟早已化作烟灰，他还在出神。
忽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还如此年轻，他是如此具有天赋，他……如果能用我这风烛残年的命换他一命，怎样我都愿意。”
“未竟的梦想，残酷的现实，打不破的枷锁，被湮灭的希望！”
医护室内，医生和护士正对一个瘦弱的少年进行紧急抢救。
男孩子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使得所有人都提高了认真的程度，所有人的心都被深深地震撼了。这样的生命，不该就这么离去！
“打入强心针！准备第二次电击！”
“将吐出的鲜血清理干净！”
“输氧！加快速度！”
直到深夜，医护室的灯才灭了，从医务室里将宁飞推了出来。
“医生，他怎么样？”丁文瞬间起身。
“命先保住了。”医生说道，丁文先安下心。
医生解开口罩，“丁老，他的情况实在太严重了，除了心脏以外，其他内脏竟然都曾受到重创，机能迅速退化。就算是心脏的功能也弱了许多，而且还出现了内出血。”
“情况依旧很危险，如果今晚他不能醒过来，就得重新进行抢救，第二次抢救成功的机会就很小了。就算醒过来，身体机能也随时停止。就算不停止，按照我的经验，最多一年。”
丁文像是突然苍老级几岁，差点没站稳。
“丁老，您宽下心”，医生急忙扶住丁文，“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他是”
不仅仅是医生有这样的疑问，所有护士也都有这样一个疑问。
“他是我的学生”，医生恍然，似乎早就猜到一般。
“也是我的知己。”丁文缓缓站起，往宁飞病房走去。
“知己？”医生定在了原地，丁文是何许人物他很清楚，就算是教育部部长过来都被毕恭毕敬做学生。
能成为丁文知己的人，这个少年！
凌晨三点，方文算和史文龙也都来到了这里。
丁文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眼中闪过深深的悲伤。
三人相交几十年，只需一个眼神便足以解释许多。
坐在一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宁飞。
默默地守护，直到天明。
当清晨的一束光射入，丁飞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外面的月季花叶上多了一层露珠。
“霜降了吧。”丁文像是询问，也像是自言自语。
“入冬了。”史文龙接道。
方文算眼睛带上了一层血丝，“距离六点钟还有十分钟。”
又是一阵沉默，钟表的声音在滴滴答答地响。
嗒，嗒，嗒……
医生推开门，对着身旁的护士说道，“准备第二次抢救吧。”
护士眼中闪过深深的怜悯和泪花，这是位老护士，看多了生死离别，不知道今天的心为什么会如此触动。
或许是看到了新竹三老眼中的血丝，或许是想起了昨晚那瘦弱的身体上交错的疤痕，或许想起了曾经的什么。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哀叹，更多地是惊讶。
新竹三老，曾投身新竹实业、政治、文化等多个行业，打拼几十年将新竹从破败的地方打造成现代化都市，堪称传奇。功成名就，激流勇退，同时都来到了国中教学。
“竟然让三老同时守在这里，这个少年！”医生心中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将这个孩子救活！
“咳咳”，一道轻轻的咳嗽声打破了清晨的死寂。
宁飞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边白色的世界。
“先生早。”宁飞说道。
声音微弱，但很清晰，丁文激动地站起身，手颤抖着，老泪纵横。
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到慰藉，就在此时，方文算和史文龙同时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道该用多少力气，所幸全部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