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中察觉的危险
两天后，陈朝皇宫。
修竹凝妆，垂杨驻马，凭阑浅画成图。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
“主子，看来大将军要等一会才能来。”含光站在商一年的身边，目光朝着远方。
商一年没有说话，随意地躺在藤椅上，黑色长袍上用银丝绣着团云，手中的白玉杯盛着琥珀色的酒液微微地晃，俊颜不可方物。
那天他专程去将军府上拜访，没想到那个三小姐一早就出门游玩了。他商一年是名誉天下的永翟王，陈朝第一美男子，那个百里家二小姐一见他就羞得面若桃花，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谁不给面子？可惜出门寻找三小姐的家丁回话说“三小姐说她正玩得尽兴，没空回府”，硬是让他面也没有见着就回了他的永翟王府。
如此之事，还是第一次。想到这里，商一年仰头饮尽杯中酒，半合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天阔云闲，无处觅萧声。载酒买花年少事，浑不似、旧心情。
让贴身宫女扶摇把洗净的荔枝端上来，贵妃百里华筠向木榻上靠了靠。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桐儿，你若再这样顽皮，恐怕以后连夫婿都找不到。”
“找不到就找不到，谁稀罕！”我收回在百里华筠身上流转的目光，不屑道。一进皇宫就看到美女如云，随便拉一个宫女都姿色不凡，果然是天然养人。看看那些现代的，遮瑕膏BB霜涂来涂去不还是那个样子，根本不能比。“大姐难道不知道，桐儿自小这个脾气，闯祸样样能行。”
“你啊，从小就是这样，不过这样也好，活得自在。”百里华筠轻叹出一口气来，“大姐看你如今出落得这么惹人怜惜，心里高兴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娘，淑妃和德妃来看您了。”一个粉色衣裙的宫女小跑过来说。
“是吗，那就让她们进来吧。”百里华筠眼里难扫厌倦之气。
“大姐，你不想见她们？那为什么还要见。”不会吧，一进宫来就能看到活生生的宫斗场面，这运气不差呀。
“桐儿，你是天真不懂，就别问了。大姐怕污染了你。”百里华筠站起身理了理衣饰，也拉我起来，语气柔和。“跟我来。”
还没有走出几步，迎面便来了两个美妇。眸球乌灵闪亮，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华丽的衣装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其他则是大同小异。
“来，桐儿，这是德妃娘娘和淑妃娘娘。”百里华筠一一介绍道。
“民女百里疏桐见过二位娘娘。”我行了个大礼。
“不愧是贵妃的妹妹，还真是我见犹怜呢。”德妃掩嘴笑道，媚态万千。
“德妃谬赞了，桐儿只是稍有几分姿色罢了，哪里及得上淑德二妃的花颜月貌。”百里华筠微笑说道。
我冷眼看着她们之间帷幄周旋，身上不禁寒毛直竖。淑妃和德妃若是生在现代，再怎么不济也能捧个金马奖回来，全身从里到内就像开了手动控制一样，说笑就笑。
“是吗，可是我看看桐儿妹妹这好像不愿意跟我们说话呀。”淑妃一声“妹妹”出来，我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怎么会呢，民女是看淑德二妃貌美，惊叹世间原来真的有仙女一样的人存在。”我见她们不怀好意，赶忙说道。
“呵呵，妹妹这嘴倒是着了蜜糖一样，甜得很呢。”德妃眉开眼笑。
我去，还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暗想。从古至今什么东西都在变，就这拍马屁的技巧是到哪都有用，上下五千年贯穿始终啊。
两天前我从外面一回到大将军府，陆沉雪就拉着我的手说“后天举行皇家家宴，我们全家都收到了邀请”，这句话把我惊得差点跳起来。伴君如伴虎，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剧，看头都在家宴之上，原因就在于好事歹事都冲着这会来。没想到好的不灵坏的灵，还真被我给猜中了。
只是自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听说陈朝皇上还亲自点了我的名字，我不来那岂不是杀身之祸？如此还是全心期盼家宴顺利吧！
好不容易把戏码做足，看着淑德二妃搔首弄姿地离开，我赶紧向百里华筠道了一声然后大大方方地逛起了皇宫。
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长桥卧波，复道行空，楼宇辉煌。
“三小姐，原来这就是皇宫啊，奴婢觉得这里跟仙境一样呢。”随行的丫鬟千里跟在我后面惊叹，眸子里跳着兴奋。
“赞叹归赞叹，你还是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小眼睛吧。也不怕别人笑话。”我好笑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怪这皇宫奢侈成这样，完全是阿房宫的再现，该有的都有，享受狂！
“小——贱人！”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掌嘴声，一个愤恨交加的女声冷不丁的响起在不远处。
哈？敢情这皇宫到处都是争风吃醋的戏码，这种原汁原味的真情流露要是不抓紧点看，大饱一下眼福，那岂不是可惜了？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突然穿越回去呢，不多看几眼简直就对不起自己！我微怔了一下，随后拉起千里的手，“走，看好戏去。”
一群与我年纪相仿的华衣女子像黑社会小混混打群架一样围了个半圈，一个个千娇百媚地用小团扇遮着自己轻抿的樱桃小口，或幸灾乐祸或同情地看着圈子中间的两人。
一名女子颜如渥丹，一身绛紫色长裙上绣着大团怒放的牡丹，骄横地看着另一个，嫣红的嘴唇风情万种：“小贱人，一个庶出还敢在这里作威作福，看我不打死你！”
我看着那名女子扬手又要打下去，快步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你，你是谁，敢来管我？！”脸上现出怒色，紫衣女子大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妹妹不知道姐姐是谁，那么想问姐姐，你是谁呢？”我甩开她的手，冷冷说道。不好意思，你以为我想管，可是被打的居然是百里娉婷，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二姐！
“连我都不知道，就敢来管我的事情，可笑！”女子蛮横开口，回头对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道，“蕊珠，告诉她，我是谁。”
我扶起哭得梨花带雨的百里娉婷，厌恶地看着那个耻高气扬的粉衣小丫鬟，活脱脱的狗仗人势！
“我家小姐可是当今贤妃的表妹，杨婉照，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撒野！”蕊珠一插腰，伸手就要打过来，“不知高低的贱人！”
哭什么哭，你在大将军府的威风都被狗吃了？！我不满地瞪了百里娉婷一眼，毫不客气地挥手给了蕊珠一个耳光，看到她踉跄出去好几米，我心笑你妹的这身体是有多不好啊，是不是从来不运动！
“你！”杨婉照显然是没料到我竟然敢动手，一下子不知道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丫鬟也敢打我！”我尽量让自己说起话来像陆沉雪，“二姐心地善良不跟你们计较，想拿我当软柿子捏，做你们的白日梦去吧！奴才就是奴才，别妄想在主子身上作耗！”
“你！你是百里疏桐？”杨婉照吃惊，她身边的人也唏嘘起来。
“百里娉婷是百里家的女儿，能喊她二姐的只有我这个三妹百里疏桐，其他人，还配不上！”我承认。我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已经连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们都知道了呢！“想欺负百里家的人，我看谁敢！”
“百里严正的女儿有什么了不起，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杨婉照脸色极差，几步上来就想扬掌而下。
“呦呦呦，几位主子，这是干什么呢？”这时候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一个人拿着拂尘女里女气地快步走过来，“有事好好说，几位主子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太监？原来真的是要翘着个兰花指的。我在心里呐喊“哎呀哎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宦官”，算是皇宫特产吧。
“张公公，有人不懂规矩，婉照教训一下就是了，公公不必担心。”杨婉照根本不把那宦官放在眼里。
“原来皇宫里的规矩就是可以奴才骑到主子头上来以下犯上，疏桐算是见识了！”我不甘示弱地回答道。你装，你再装！
“好了，几位主子，家宴就快开始了，还是快跟老奴来吧！莫要误了时辰！”张公公调解了几句，在前面领路。
家宴在团河殿内进行，我略略扫了一眼周围，金樽清酒斗十千，气派非凡，恨不得地砖都用金子来雕。
“桐儿，来来来，坐娘这边。”陆沉雪见到我，眼里浓浓的笑意化不开来。
“皇上驾到——”又是一声尖细的叫喊，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哈哈哈，既是家宴那就无须多礼，都坐下吧。”商九天已是中年，却声音雄阔，黄色的袍子上面九龙盘旋，气势轩然。
“对啊对啊。”坐在他身边的皇后管青紫云鬟雾鬓，大红色的霞帔晔如雨后云霞映日，晴空散彩虹，高雅和谐。她一双美目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本宫听闻近日大将军的三女儿回府，今日也来参加此次家宴，大将军，可否让本宫瞧一瞧呢？”
“啊，哈哈，对对对，若不是皇后提醒，朕差点忘了。”商九天把视线投过来，也惹得众人纷纷转目而视。
我靠，这么多人看着本姑娘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无奈，只好站起来行礼，“民女百里疏桐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不愧是大将军之女，真是盛颜仙姿，绝一代之丽。”座位中有人赞叹了一句，随后溢美之词纷至沓来。
去你的盛颜仙姿！跟被别人当成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观赏。我瞄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气恼地想。
苏幕遮一脸坏笑，狭长的丹凤眼里邪气横生。
骚包货，你等着！我狠狠地瞪着他，苏幕遮却越笑越欢，根本不管。
“真是不错。”管青紫点头赞赏，“听说三小姐还未婚配？”
“是，娘娘。小女此次归来，还有一件事情便是举行及笄礼，婚配之事，并无着落。”百里严正站起来恭敬地回答。
“如此甚好。本宫看她甚是欢喜，到时候本宫肯定送上一份重礼相贺。至于这婚配之事，宫中的皇子也有不少是还未娶正妃的，将军也可以考虑。”管青紫的话一出，座下立刻窃窃私语一大片。
及笄礼作为女孩子的成人礼，像男子的冠礼一样，也是表示成人的一种仪式，自古以来多为父母主持，送礼的人不会有多少，而这回皇后娘娘居然想要送礼，可算得上是荣耀不凡；再加皇后口中的皇子有几位是百官眼里的聚宝盆，未来都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如果挑中了，那百里疏桐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若是皇后娘娘能够送礼，这是小女的莫大荣幸！严正岂有不应之理！”百里严正赶紧示意我拜谢。
你丫的，这不是把我向火盆子上推吗，平平常常一个及笄礼还有皇后的重礼同庆，那要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给我飞刀子！还婚配？被师父知道我出来探个娘亲还捎带一纸婚约回去，岂不是要被师父打死？我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露出难色，但又只能敛住情绪，伏身拜谢。
在一片暗含艳羡和妒忌的眼神中坐下，我立刻觉得危险感飙升，羡慕你妹啊！刚来这里的时候只是一支箭，这次家宴下去，我都要成箭靶子了，能不能踏出皇宫还不是准事！
不过，这皇宫内的糕点倒真是不错，理应多吃点，不然待会拿什么去防那些伤人暗箭？！我闷闷地一边听陆沉雪喜出望外地在我耳边滔滔不绝，一边把盘子里的糕点往嘴里塞，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猛然间我察觉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不放，就皱了一下眉，抬头向四周望了一遍，却又没有看到谁，便只当是自己多心了。反正暗地里诅咒我的人今天凭空暴涨了那么多，再多几个我也无妨。
昨夜冷中庭，月下相认，睡浓更苦凄风紧。惊回心未稳，送晓色、一壶葱茜，才知花梦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