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初吻留恋
汪少爷用食指上下指了指我,很有要跟我算账的意思。我识相地低了头,表示自己知悔,余光中瞄见他受伤的地方,心想这不正是我将功赎过的机会?于是又迅速抬头,问老头有无红花油。
老头说没有,于是我又自告奋勇地说去村里的卫生室买。汪少爷还没来得及阻止我,我已经撒开脚丫跑起来,能跑多快有多快,迅速脱离他的视线。
回来的时候,汪少爷已经跟老头聊起来了,他指着我正走来的那条路,对老头讲:“你看这条路,是通往千家峒的必经之路,只要山庄在里面建成,你的家就是进峒前的最后一处落脚地。不管是坐车的还是徒步的,在进峒前都需要先歇脚和补充给养,而你这里便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出资把你这房子修一修,盖成一座四层的小楼,然后再帮你开一个小卖部。这样,楼上多余的房间你可以开旅馆,小卖部里你既可以卖补给品,又可以卖特色农副产品和旅游纪念品。有了这些收入,你不用种地也可以维持日常生活,而且是坐在家里赚钱,不比种地快活吗?”
老头搓着手,显然是有些动心了。
汪少爷继续游说,“还有,等山庄建成后,需要很多的工作人员,如果你的孩子愿意,可以直接到山庄来上班。这样,他们既有了工作,又可以与你团圆,这不是比在外打工强很多?”
“他们回来,工资你怎么开?”老头试探着问。
这时,我已经回到两人身边,听完了那一大段煽动性的话。汪少爷看我一眼,示意我来回答这个问题,于是我将红花油放下,认真地说:“老爹,你放心,我们老板肯定不会让员工吃亏的。你看我们县城的物价多便宜,一碗粉才一块五,可到了大城市,至少卖六块。所以即使大家在这儿只赚三千块钱,也比在城市赚六千块的强。而且在这工作,住的是自己的房子,吃的是自家产的米,用的是山泉水,从来不用付什么房租、物业、水费,方便又省钱,你说是不是?”
老头的心动摇得更厉害,不停搓着手,又问:“帮我修房子的钱,是你出还是从征地款中出?”
汪少爷微微一笑,回答他,“当然是我出!征地款是你应该拿的,修房子是我自愿帮你的,这是两码事。还有小卖部的装修,以及营业执照等证件,我都会为你办好,你只要开张营业就行了。”
老大爷继续搓手、搓手、搓手,艰难地做着决定。我和汪少爷也不催他,静静地等着,期间我还帮汪少爷上了药,等要包扎的时候,才发现忘了买绷带,最后是从自己包里找出一条丝巾给他缠上。
“你们说话算话?”老头看来终于做了决定。
汪少爷郑重地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我跟你签协议。”
拿着那份协议书走出老头的家,我的心里无比轻松。正巧老头门前有一棵银杏树,风吹叶落,如同漫天的花雨,我于是踮起脚尖,旋转,再旋转,跳起了《红色娘子军》里的芭蕾舞步。
在旋转到第三个圈上,我突然撞到一堵墙,着实疼了一下。
呃,这不是真正的墙,是道人墙。走在前面的汪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在撞击后扶稳我身子。
“啊啊,你在这里啊!”我尴尬地笑笑,竟然忘了还有他在场。
“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语气中略有些不满,说完抬起了手。
我一惊,赶快用手护住头,喊道:“我有罪,我忏悔!”
那手停在半空,没有什么拳头巴掌落下来的。我悄悄抬头,发现汪少爷的表情很是无可奈何,接着一声叹息而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要惩罚我吗?”我问。
又一声叹息,他继续将手向前,却只是摘去了粘在我外套上的一片树叶,“对于你的智商,我无话可说。”
“喂,我的智商没有问题。”我强辩。
“那就是情商问题。”
“情商也没问题。”
“如果你没有问题,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我很郑重地点点头,表示他这一番见解是对的。
他不再与我争辩,只是将手上的银杏叶递给我,“给,初吻留恋!”
我大窘,脸红到脖子后,嘟哝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初吻?”
他好笑地看着我,“我是说我自己,原来你也是啊!”
“啊啊啊!”我觉得自己中计了,越发窘迫,“那不叫吻,我只是啃了你一下。”
他嘴角噙笑,却不再说话,开步走。
我追上他,还要继续解释,“那真的不是吻。”
他不理我,继续走。
“不是吻啊。”我坚持说。
“不是吻。”我仍在说。
“真不是吻。”还是我说。
一路上,都只有我的声音。秋日将我和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我的絮叨一样。这个下午很温暖,我说着说着,最后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只是攥着那一片银杏叶,想丢却最终没有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