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出场
江城大学的校园里，傍晚时分，夕阳将最后的余晖撒在大地上。
学生们来来去去，匆匆忙忙。
忽然流言像一阵风一样地吹过整个校园，平静的湖面上被投下了一个石头，激起了愤怒的波澜。
“听说吴洛甫在篮球馆挑衅？”
“那小子把我们篮球队和教练都没有当回事，当面挑衅！”
“妈的，走，去看看！揍死这个狗日的！”
越来越多的学生向篮球馆汇聚，他们平时不关心篮球，甚至不关心运动。而今天，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挑衅，这种事情，在热血沸腾的大学生看来，那就是一种**裸的污辱。
不管什么原因了，把那小子先揍一顿再说。
奇白石和萧隶坐在篮球馆里，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一些异样。
人似乎越来越多。
门口的保安根本拦不住越来越多的学生冲进篮球馆。
那些新进来的学生，大部分满眼冒着火，捏紧自己的拳头，冲进江城大学的替补席，扯住一个人张口就问：
“哪个王八蛋是吴洛甫？”
“情况好像有点失控？”萧隶皱了皱眉，空气中满是仇恨的味道。
奇白石也有一些不安。事情再发展下去，吴洛甫今天能活着回去吗？
好在吴洛甫不是一个白痴。
他做了三次挑衅之后，就重新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当中，稳稳当当的接球，稳稳当当的投篮，稳稳当当的传球。
那些学生有些蒙：这个吴洛甫，低眉顺眼的，乖得像个三好学生，不像说的那么嚣张啊？
一开始就在观众席看比赛的学生指着江城大学的替补席，说道：“吴洛甫似乎在刺激这个人。貌似想让他上场。”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坐在场边替补席上的江宇峰。
江宇峰双手抱在胸前，双腿叉开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他已经不抱上场的希望了。
第三节还有一分钟。
55比40。江城理工大学已经领先了十五分。
“干掉吴洛甫！”还是有不少的声音在吼着。
江城理工大学的啦啦队也没有示弱。
“江城理工，加油！”
“打败江城大学！”
他们巧妙地将吴洛甫与江宇峰的个人恩怨上升到学校之间的对抗，不愿意让自己球队的核心成为众矢之的。他们虽然不太明白吴洛甫为什么对江城大学的那个替补这么感兴趣，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吴洛甫会做出这样石破天惊的举动。但是，他们无条件的信任吴洛甫，吴洛甫从大一开始，就是江城理工大学的支柱，如今已经是他在这个学校的第五个年头，这在大学篮球是一个相当长的记录，长得好像吴洛甫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支篮球队似的。吴洛甫给呀城理工大学篮球队注入了活力，注入了自信。这支球队也带上了吴洛甫个人的气质：骄傲，霸气，无所畏惧！
“吴洛甫怕了吗？”萧隶轻轻问道。
奇白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果我向一个对手挑衅三次，都不能够激发他的血性和挑战的**，那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做下去了。这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第三节比赛结束。
62比40。
剩下的一分钟时间里，江城大学的主力球员虽然怒在心头，却无法将这股怒气转化成球队得分的能力。当吴洛甫不再无端挑衅，比赛情绪不再张狂放肆。当一切又重新回归到篮球的时候，实力的差距是最无情的事实。
江城大学的替补席上。主力球员坐在那里低着头，没有一个人叹气，却有着死一般的沉默。
“妈的，揍死那个王八蛋！”一个替补球员骂道。
沈国富看了看自己的队员，他其实跟他们想的是一样的。
“妈的，看我不揍死那个小王八蛋！”他回忆起自己当兵的时候打篮球，各个支队之间的篮球赛十有**都是以打架告终的。那时候年轻，一腔热血，哪里容得下像吴洛甫这样飞扬跋扈的小子。看不顺眼了，就直接在篮球场上解决了。
“篮球场上解决！”沈国富心里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刚才骂吴洛甫的年轻队员。
“这已经不是当年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时代了，不管做什么，都是要凭实力。”
沈国富喊了一声：“江宇峰。”
江宇峰站在人群的外围，不管对教练有什么意见，自己终究是整个球队的一分子，该干嘛的时候就干嘛，不能乱了方寸。
沈国富喊了好几声，江宇峰才挤进来，站在他的面前。
其他队员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江宇峰，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子会让吴洛甫另眼相待？就是因为他江宇峰，让整个江城大学篮球队都遭受污辱。
沈国富察觉到队员情绪中对江宇峰的敌意。
“同学们！篮球场上的事情，篮球场上解决！你们明白吗？”
队员们看着沈国富，见沈国富的眼光扫过他们，他们又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他们第一次有些看不懂这个教练。这个教练号称是军队篮球队的球霸级人物，脾气火爆，雷厉风行，路见不平一声吼。平时训练的时候，把自己的队员当狗一样的使唤。现在这些队员都不敢跟沈国富眼光相接，那目光太锐利，不对，不是税利，而是像一把重锤，它不会刺破你，而会重重地敲在你的心灵里，让你不自觉地震颤起来。
沈国富继续说道：“你们恨不恨吴洛甫，是不是觉得今天打完球之后，应该约一场架，把他生吞活剥了？”
有些队员点了点头。
沈国富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有队员都看着沈国富，虽然从他的嘴里冒出来这句话，但是他们没有从沈国富的眼睛里看到杀气。
“我当年当兵的时候，打篮球比现在火爆，比赛基本上都没有比分。”沈国富笑道。
“为什么？”篮球比赛没有比分，那还是篮球比赛吗？
“是这样。你们不了解我们当兵的，一般的比赛都会以打架结束，所以当时的比分基本上都不作数了。最后都是由上面裁决谁胜谁负，然后附带着其他各种停赛处罚。所以，比赛最终都是以通知书的形式知道结果。”
队员们笑了起来。他们没有想到沈国富竟然对自己打架的历史这么坦白。
“不过，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容易打架吗？”沈国富又问道。
“为什么？”
“我们当兵之前，在自己家乡，都是基本没怎么上过学。篮球这种东西，上面有几块皮子我们都不知道。只有进了部队，我们才接触到了篮球，所以，你们明白，那都是从三步上篮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学过来的。有些人学得快，有些人学得慢。可是上场比赛的时候，谁管这些，有些人的防守动作就不规范，还有暗地里使绊子，用肘击，跳起来的时候背后推你一把，让你半个月直不起腰来。”
回忆起以前，沈国富有一点收不住的感觉。
“所以，打架都是因为故意使坏。我们这些当兵的，都是直肠子，你该不该伸脚，你该不该用手，虽然自己不怎么样，但是看也是看得明白的。”沈国富指了指江城理工大学的篮球队，问道：“刚才吴洛甫有没有使坏？”
众人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骂你们？”
“他挑衅我们，比骂我们还让人窝火。”有人的火气又上来了。
沈国富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可是，他所以的行为，就算是过分，也没有超出篮球的界限。他是在用自己的技术和能力挑衅我们，而且，他挑衅的不是我们，是他。”沈国富指了指江宇峰。
江宇峰脸上抽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们俩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然后吴洛甫将这种情绪带到了两个球队的比赛中来。不过，我从来都是如此，迎难而上。你用拳头打我，我就用拳头还击，你用牙齿咬我，我就会狠狠地咬你几口。而吴洛甫，既然他是用篮球挑衅的我们，我们就应该用篮球来回应，我们应该在篮球场上打败他。”
“教练！让我来吧！我来报仇，我来打败他！”江宇峰激动地说道。
沈国富扫了一眼其他的队员，问道：“同学们，你们怎么想？”
队长站了出来，他说道：“我们江城大学什么时候怕过挑衅？面对挑衅，当然是反击，十倍的反击！”
“对，反击！”
“这场比赛不能就这么算了！”
“打败吴洛甫，打败江城理工！”
沈国富点了点头，再问道：“那江宇峰上场可不可以？”
“当然了！要是谁对我挑衅，我立马就冲上去，怎么能让别人这么欺负？”
“上场！”
“对江宇峰挑衅，就是对我们江城大学挑衅，不能饶过他！”
沈国富点了点头，指着主力小前锋说道：“那，最后一节，你休息，江宇峰上场。”
江宇峰已经激动得快哭了。
沈国富对江宇峰笑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当年打篮球的时候，从来不会输给别人，打架也是。你也是！”
江宇峰拼命地点了点头。
沈国富又挠了挠头，笑道：“不过平时我们没有给你设计过战术……”
江宇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上场，跟他一对一。”
沈国富眯着眼看了看江宇峰，这个小子刚刚听到上场的命令，还激动万分。转眼之间，他已经恢复平静。
“我们上场见机行事，会为你做挡拆和补防的。”中锋拍了拍江宇峰的肩膀。
江宇峰感激地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发觉，江城大学的篮球队，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奇白石坐在台上，眼睛可没有闲着。
“你说对了，我感觉到了。江宇峰走到人圈中间去了。”萧隶回道。
奇白石乐道：“有好事要发生了。哈哈。”
萧隶笑道：“对吴洛甫来说，这可不一定是好事情。”
奇白石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对吴洛甫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让他见识一下江宇峰的实力。”
“待会吴洛甫能活着出篮球馆吗？”
奇白石看见吴洛甫坐在那里，将头埋在胳膊中间，不言不语，完全失去了刚才场上的风采。而教练和其他队员在讲解着最后一节的战术，他似乎不闻不问。
“他的损失可不小！”萧隶说道：“篮球第一人，公然挑衅江城大学替补席。这要是放在以前，胳膊腿都会被卸下来。”
奇白石点了点头，说道：“说到这点，不得不佩服他。他可是舍弃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气和名声，换江宇峰出场。”
“都是你害的。”
“哈哈。事情不赖我。昨天吴洛甫第一次见到江宇峰，我就感觉到他的一丝丝挑战的味道，我只是加了一把火。”奇白石笑道。
“不管如何，也许这场比赛之后，吴洛甫与篮球第一人的称号也算是正式告别了。至少江城大学不会承认。组织篮球联赛的人组委会也不会选这个太过嚣张的人。”
奇白石不再说话，他眼睛盯着吴洛甫。
吴洛甫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到底是有多寂寞，才能够愿意放弃如此多的东西，去挑战新人？”
奇白石心里默默地问吴洛甫。
他也在问自己。
“滴——”裁判吹响了哨子。
最后一节比赛开始了。
当吴洛甫站起身来，一副百无聊赖地样子走上场地的时候，他见到了江宇峰。
他愣了一下，转头朝江城大学的替补席上面看了看，发现对方的教练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也不动。而其他队员的脸上，都写满了仇恨，眼睛里冒着怒火，盯着吴洛甫像要吞了他一样。
吴洛甫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走上场去，江宇峰站在了他的对面，双唇紧抿，目光平静。吴洛甫心道：“还好，有一个不恨我的。”
“你终于出场了。”
江宇峰一愣，刚才被教练刺激的对吴洛甫的仇恨，经吴洛甫的这一问，竟然消失了。他想一想也实在不对味，吴洛甫之所以这么刺激江城大学，不正是要逼教练让自己出场吗？自己现在已经站在了场地之上，说明吴洛甫的刺激起到了效果。
他差点忘记，吴洛甫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自己。
他不知道是要感谢吴洛甫，还是像其他江城大学的学生一样对他恨之入骨？
吴洛甫看了看江宇峰表情复杂的脸，笑道：“你别以为我是为了昨天晚上奇白石的话才挑衅你们的，其实，是你们江城大学的篮球水平实在太差，我想找点刺激才挑衅你们的。”
江宇峰一愣，刚才对吴洛甫的丝丝暖意瞬间被吹得无影无踪，恨意重新涌上心头。“对，吴洛甫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被奇白石空空几句话就挑衅全江城大学呢？他一定就是这样刚愎自用骄傲自大的人。”
江宇峰立刻沉下了表情，他冷冷地道：“多谢你的提醒。我上来，就是为了要打败你。”
吴洛甫眼睛一眯，看了江宇峰好一会，这个瘦竹竿身高跟自己差不多，胳膊举起来，四肢显得异常地突出。在这个人人都是肌**子的篮球时代，他真的有奇白石描述的那种神奇能力吗？
队友将球传到了吴洛甫的手上，吴洛甫转向过来，弯着腰做出三威胁的姿势，他冷笑道：“哦？真的吗？那，就让我来试试，你到底有几斤几两吧！”
他向右一个假动作，将球从两腿中间一拍，接着向左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