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银街
另一边，龙雷文看过几卷牛皮奏章上提到昆仑圣地的三千门徒最近有很多异动。门徒都是些只向神婴尽忠的死士，他们世代依附神族生存，早就忘了世间还有王族。也正是因为门徒的存在，神婴在与王族的对阵中常常居于上锋。真是拳头决定雌雄啊！龙撼现在在病中，门徒的聚居地发生变迁，不知道神婴下了什么命令，更不知道神婴霍炎有什么目的。龙雷文决定去见见霍炎。先前他就打算去探探霍炎的口风，这回他就更要去一趟。
龙雷文的鸟车从王宫出来不久就开始颠簸。龙雷文本是坐靠在车窗边读奏章的，结果被一颠他手里的奏章差点掉出车窗去。紧接着车夫和侍卫就朝里面喊话说青鸟好像不对劲，有一只总是打歪歪，侍卫问龙雷文要在哪里降落。
龙雷文的脑子里又一次瞬间展开一张用思路编织的蜘蛛网。好好的青鸟怎么会突然出状况？而且因为龙雷文相对比较喜好的速度稳定的鸟就那么几只，鸟车却更换不定，如果有人想在龙雷文的鸟车上动手脚，那么在青鸟上动手最合适。去年传说龙雷文被鸟车轧死，难道今年打算兑现了这个谣言？鸟车不能飞的话，他就必须降落，不管降落在哪里，一定都有埋伏在等着他。想到这里，龙雷文说：“找个高楼的楼顶。”如果有埋伏，在空旷的楼顶上也比较容易发现对手，对手也未必敢露面。能在王宫的青鸟身上动手脚的人……不简单啊……
“可是如果降在楼顶上，我们怎么去神殿？”车夫问。
“多嘴。”龙雷文说。
车夫不敢再说，在金银街上找了个平顶楼落下了。鸟车下来的时候车身一歪，一个侍从被从车上摔了下去。幸亏那侍从身手不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站起来了。他掸了掸土，看样子是没什么事。鸟车终于平稳降落，龙雷文从鸟车里出来，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整条金银街的景象完整地落入到了龙雷文的眼底。
“金银街的景色就是好啊！”龙雷文深吸一口气，“甚解吾意！有赏！走，跟我去买些小玩意儿去讨姑娘们开心！”
“殿下，虽然从这边看风景不错，不过咱们可别忘了正经事。”一个侍卫说。
“还是别去了吧？让莲小姐知道了，惹她不高兴可不大好啊！”又一个侍卫说。
“啰嗦！”龙雷文不悦。
“等咱们从神殿回来的时候去也不迟啊！”第三个侍卫说。
龙雷文想了想：“回来再去？”
侍卫和侍从们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
“那就回来再去！走，先去看看那个老女人！”龙雷文很给面子地跟着侍卫们从楼顶上爬进青楼里面去了。
从这楼里想要出来可不大容易，女人们热情地拉着这几个“从天而降”的贵客，都想要捞上一笔。龙雷文也不大愿意走，喜笑颜开地看着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可惜的是龙雷文的几个侍卫把龙雷文紧紧围在中间，女人们怎么也挨不着龙雷文的衣角。不知道是哪个侍从急中生智，一大把金币就撒了出去。一群女人们忙着去捡金币，他们主仆才得空从楼里挤出来。在寻常人家，一个金币就能宽裕地过上一整年，这些青楼女子大多出身平民或者是庸奴，能得几个金币说不定就能赎身了，多拿几个的话出去以后还能开个什么买卖维生呢！龙雷文他们一群人终于走到街上。金银街，东边那半截上的买卖都是真金白银首饰铺子，西边这半截上的买卖的都是需要花费大把真金白银的妓院绾馆。
当年龙雷文经常和云飞在这边出入，云家势力的大洗牌也是从这里开始的。云飞最喜欢的女子叫青妮，云飞本是想要替她赎身的，可被龙雷文阻止了。时至今日不知道青妮落足何方。龙雷文面带微笑走在金银街上。他曾经算是这里的常客，有不少老鸨和姑娘都是他的熟人，不过自从云飞死了以后他就很少来了。这也算是物是人非了吧。跟蜜思锦莲订婚以后，龙雷文就一次也没有踏足过这里。龙雷文漫步看着街上风情万种的女人们和笑意满脸的男人们。街上四处都是熙熙攘攘灯红酒绿，男男女女你情我愿。看客人们的穿戴打扮，他们大多是贵族子弟，这金银街还真是九州国最早糜烂的一块腐肉。龙雷文笑眼看着，遇到过来拉客的女子他也都趁机揩油。看样子，若不是侍卫们在一旁拦着，还不断给她们打赏，龙雷文早就跟着人家走了。
围过来的女子陆陆续续没见间断过。这些女人大多衣着艳丽且暴露，招客揽财的手段熟稔得很。可是偏偏从角落里过来一个穿着淡紫儒裙的姑娘笑得生硬，动作更是僵硬。她的头发都不像是别的女子那样风情万种地飘散着，而是利落地纨在脑后。龙雷文一眼就发现了她的不同，不过那女子装作妓女，他也就用看妓女的眼神看她。那女子的手藏在长长的窄袖里。妓女们为了飘逸，大多是穿广袖的衣裙才对。那女子越走越近，龙雷文也就看得越发清楚。龙雷文渐渐放慢了脚步。他身旁的侍卫不明所以地也跟着慢了下来。
那紫衣女子走到距离龙雷文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她双手挥出，一张大大的橘色咒符阵朝龙雷文迎面扑来。龙雷文身前的侍卫大惊，猛地抽刀。龙雷文阻止不及，侍卫手里那把好似巨大的狼牙一样的大刀发出鬼吼一般的叫声砍向咒符阵。就听啪嚓一声骤响，橘色的咒符阵和一阵鬼嚣似的气息忽的炸开。各种碎片卷裹着凛厉的杀气袭向人群，刺入温热的骨肉。街上的男男女女成片地倒下，人们惊叫着四下里乱窜。街上顿时混乱不堪，人们冲撞着，拥挤着，叫着哭着。空气里浓浓的血腥味冲淡了酒精和**的味道，地面上处处都是刺目的鲜红。
当混乱的人群终于散开，紫衣女子再也找不到龙雷文的人影。她一只手扶住耳朵上的红珊瑚耳坠，说道：“失败。刺杀失败。目标丢失。”她一边说着一边踩着地上的鲜血走出金银街。
龙雷文他们几人浑身血色地走向昆仑圣地。一路上吓坏无数无辜的人。在昆仑圣地外延，面朝神殿跪拜的人群看到龙雷文他们一行的时候也起了不小的骚动，有人起身就跑，有人呆在原地手足无措，只有七八个人满身戾气地朝龙雷文走来。看到这架势，围观的人立刻都调头跑开了。龙雷文他们于是和这七八个人迎面站定。从人数上说，双方是旗鼓相当。龙雷文还在盘算着怎么调遣人手，他身后一阵尘土飞扬，又出现了七八个打手。龙雷文笑了一下，盘着胳膊貌似在等人。
“对面的恶灵听着！”一个打手冲着龙雷文叫嚣，“今天哥儿几个就算是为民除害了。若你有怨言，下了地下跟你祖宗去抱怨，怎么就给了你一个恶灵的身子！”
“废话少说，”龙雷文很悠闲的样子，“说那么好听，不过就是想拖延时间嘛。我成全你。顺便劝你一句，你诈尸前找个师傅学习下看看怎么犯愣能比活着的时候更帅！”
说话间，又有十几个人赶了过来，龙雷文他们被团团围在中间。敌众我寡，侍卫们稍显慌张，龙雷文仍旧一身从容地盘着胳膊。站在龙雷文身边的侍卫们看着少主微笑的脸，心里不自觉地多了不少自信。杀手一方反倒是有些心虚。难道这龙雷文还留有什么后招？管他的，杀了再说！一声口哨响起，杀手们一哄而上。
一声口哨响起，一群人忽地扑来，天上地下处处杀机。
一阵狂风席地卷起，咒符阵在风中几近撕裂，咯吱咯吱的声音和飞沙走石的吼声填满了所有人的耳廓。空气刃凌空劈下，震断了龙雷文掌中重剑，却泯灭在了龙雷文坚如铠甲的小臂之上。似幽灵一样的女影穿梭在打斗之中，女人的柔美在她一颦一笑间引人心魄，可好色的龙雷文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就连他的侍卫们也镇定如常，反倒是好几个江湖杀手定力不足**攻心瘫软在了战场上。
十几分钟的打斗，龙雷文等人衣衫破损，筋肉无伤；杀手们伤痕累累，损兵折将。龙雷文的侍卫都跟着龙雷文在若兰的现场上出生入死过，这种小规模的打斗不过是餐前小菜罢了。但是龙雷文他们一身血污却十分触目惊心。第二回合正要开打之际，龙雷文突感身上的血迹分外沉重！这血中有法术！杀手们一阵杀气腾腾地冷笑。
对峙双方摆开架势，一阵怪风吹过，所有人都浑身失力，只有龙雷文和其余几个人强撑着站着，其他人都不得已曲下了身子，或跪或坐难以起身。众人一阵惊愕，这等法术岂是寻常人能有的？不知道来者是敌还是友。众人还在愣神的功夫，从圣地的方向过来五六个人，穿着门徒的衣袍。看来门徒都是法术高手的传言不虚，就这五六个人就能把激战中的二十几个人都灭了！
“诸位，这里算是神婴脚下。如有什么恩怨，请不要在这里扰了天神清静。”来的门徒说。
“他是恶灵！恶灵就该死！”一个杀手指着龙雷文叫骂。
“敢问您是不是恶灵？”门徒问。
“这不是废屁吗？”杀手的气焰还很嚣张。
“依据呢？”门徒反问，“您有什么依据说自己不是恶灵？您又有什么依据说殿下是恶灵？”
杀手们一阵交头接耳。
“我相信江湖豪杰都是一身正气的人，但是诸位之中不仅有豪杰，也有权贵的走狗。我希望，豪杰们能识大体，不要跟着一群走狗污了自己的名声。”门徒说。
这地片本就是神婴的家门口，门徒众多。而且从刚才起大家就明白门徒的法术高强，绝不是善类。这群江湖杀手本就不是什么豪杰，但谁能承认自己是小人？人家门徒给了这么顺溜的台阶，谁还能扛着脑袋往上冲？杀手们心里都打了退堂鼓，不一会儿就开始有人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什么江湖道义之类的扯了一大通。扯完，他们也就都退了。
门徒说神婴现在闭关静修，不管什么人，一概不见。龙雷文想要硬闯但也忌惮门徒的法术。想了想，他只能说既然都已经跨越千山万水克服千难万险地来了，如果不上去拜拜天神总觉得就好像卖了老婆还赔了银子。门徒们倒也痛快，一点都没拦着。龙雷文他们就穿着破衣烂衫，满身血满身泥地走进了圣地下面的瀑布。一眨眼，龙雷文他们已经站在了神殿正中了。
他们出现的时机不好，正赶上小童子们跪在神像前默诵经文。几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活鬼一样地突然出现，小童子们一下子就惊了。哇哇叫着躲开了。不过其中有三个女孩子却一点都不慌乱。一个是明丽，她身手了得，一步就跳到龙雷文身前，虽说礼数还算是规整，可龙雷文估计若是他有什么妄动，这小童子一定会动手伤人；第二个是明灵，她站在神殿当中，不卑不亢地看着龙雷文，杏核眼中除了伶俐和英气还有满满的笑意，再看她那嘴角都快忍得抽筋了；第三个镇静自若的童子还在神像前叩头，直到三个叩头结束，她才沉静文雅地站了起来。这个沉静文雅的童子长着一双黑眼睛，一头顺滑的黑发，龙雷文以前没有留意过，如今看她这派头竟是明灵也不能比的。明丽跟龙雷文说了几句话，龙雷文只应了几声，他一直看着明丽身后那黑发黑眼的童子。
“我是童子明阳，”黑发黑眼的童子说，“不知道殿下涉险前来有何要事？不过娘娘这个月闭关静修，就连我们这些童子也难见上一面，怕是要辜负了殿下此行了。”
“还是劳请童子代为通传。”龙雷文说。
黑发的明阳朝神殿后走去了，龙雷文转眼看向明灵：“别憋着了，笑出来吧。”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从没有和明灵说上一句话却总觉得和这孩子亲近。
明灵正在从小手包里掏东西，听龙雷文这么一说，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把一堆淡紫色的手帕递给龙雷文和他的侍卫们一边说：“我们龙雷文殿下不仅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而且是一表人才威风八面。今日的殿下却是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真是跟画里走下来的一样。”明灵指着龙雷文暴露在外的凸起的肌肉和丝丝串串的血迹，“这般风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龙雷文他们几人哑口无言地接过明灵的手帕，擦拭着脸上或者手上的血迹。神族向来以白色为主，衣服、鞋帽大都是白色的。明灵这些紫色的帕子想必都是她自己备好的，不是神族发下的物件。只是她一个人怎么会随身带这么多帕子？
“你怎么带这么多帕子？”一个侍卫问。
“我神机妙算啊。本以为真是要做画呢，”明灵说，“谁知道这画上走下来的人竟然都是些英雄！”
一旁的明丽笑着说：“诸位多见谅，我们这明灵向来是灵牙利齿，没大没小的。”
正说着话，几个女官端着换洗的衣物和一些药物过来了。
“神殿后面有澡池子，也挺宽敞。不过不知道殿下肯不肯洗去这一身的颜料？”明灵斜着眼睛看着龙雷文，“还有啊，”她摸了摸托盘里的衣物，“神殿里一时没有男子的衣服，只有门徒的粗衣。我想着殿下就算是穿了粗衣也会是花容月貌的，没经殿下应允就找了这些衣服过来。殿下愿意换吧？”
“多谢童子了。”一个侍卫急着说。
另一个侍卫赶紧用手肘捅了桶同伴。就算这明灵真是灵秀，也不能心急火燎地给殿下丢面子吧？
“这边走，我带路，送你们去洗澡。”明灵说。
龙雷文跟在明灵身后朝神殿后面走过去。这条路他是熟悉的，龙雷文之前在昆仑山做苦力的时候经常从这边走过去洗澡，然后在澡池中睡上一觉。“丫头，”龙雷文不经意地问道，“你不怕刚才说我们那些话开罪了我？祸从口出，你这样的小妖女是应该明白的吧？”
明灵坦然一笑：“既然是小妖女，我自然知道听我说话的人是什么性情。殿下现在还没有过十七岁的成人礼，却已经在沙场上扬名立万了。今天从几位身上来看，那些从钱眼子里钻出来的杀手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像殿下这样铜头铁臂、前途无量、一剑抵万敌的明日上都第一将，怎么能跟我这样的小丫头计较？况且殿下独自一人就把军政、财政耍得跟两个冰猴子一样乖顺，殿下的才能举国共睹。我有机会能巴结殿下，还不赶快厚着脸皮贴上去啊？就算是只能混个脸熟也是我的荣幸！”明灵兴致勃勃地说着，“殿下该不会讨厌我吧？”
龙雷文吞了口口水：“小小年纪，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是跟谁学的？要是我不仔细听着，还真让你这甜言蜜语就灌醉了。”
明灵推开通往浴室的门：“殿下，您那个……是马屁吗？”
龙雷文点了一下头：“是。而且确实是被你拍着了。舒服！”
龙雷文带着侍卫们走进浴室，明灵关了门走了。一个侍卫试探着说：“殿下，这明灵古灵精怪，若是放在王室中不知道会不会搅起一潭死水？”
龙雷文冲着他一点头：“想法不错。我那几个弟弟会为了这丫头咬个你死我活的。你打算押哪边啊，赔率多少？”
侍卫们听过龙雷文的话以后呵呵笑了一阵，却都不知道殿下心里究竟做什么打算。究竟他是怎么看待那不过十岁的美丽小妖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