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低头走了太久。

刺耳的闹铃声响起，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伸手按下。

6:30整。

游魂似的爬起来，晕晕沉沉的飘进洗手间。

挤一厘米的牙膏，是万年不变的薄荷味。机械般刷牙的动作可以精准到分毫不差，只是起床气使得今天漱口的动作略微凶狠了些。

放下绿色的牙刷，转身进入厨房打开老式的电磁炉，在逼仄的空间内艰难折身拉开冰箱门，穿过各种快餐速食，准确地拽出一袋即将过期的减价牛奶。

插上电源、按下磁炉开关，手掌无意间扫过下巴，泡沫沾了满手。

大声骂一句：****！然后乖乖过去洗脸。

泄气般“啪”地打开水龙头，想了想又关小了些——水费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洗面奶如同钱包一般瘪得消耗殆尽，从底部费力的一点一点向上挤，如同这操蛋的人生。

连续一周的阴雨让毛巾始终都黏腻不堪，糊在脸上有些窒息。

还在发呆的功夫，奶香味伴着咕嘟咕嘟的声音蔓延到狭小单身公寓的每个角落，味道里掩不去的添加意味。

撕开面包袋子，抓几片吐司胡乱塞进嘴里，干涩又噎人。

救场的牛奶赶到，很烫。

衬衫洗的已经有些发旧，套上俗气的碎花领带，扎紧的一瞬间，竟然有种上吊的错觉。

下意识的活动几下颈子，似乎想要证明——这紧密的桎梏中，还保有最后一丝的余地。

套上一层皮后，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别扭，然而来不及调整，因为三分钟后，楼下的公交车将会进站。能做的，就是拎起鼓囊囊的公事包，抓过钥匙，然后逃一般的离去。

公交车司机照例嘶声喊着向后走，只不过沙丁鱼罐头内，再也容不下一丝一毫的自由。

一路妖魔鬼怪、山水迢迢。

秘诀就是抓紧吊环，夹好公事包，然后闭气入定，安慰自己还有十几站就到了。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不是立地成佛，而是闷头冲进体面地写字楼。

电梯光鉴照人，不由伸手理一理头顶鸟窝一般的乱发。

进入办公室后，笑容如同事先设定好的一般自动切换，仿佛刚刚指纹锁的窗口里，那张死人脸全都是幻觉。

整整一天的时光就在女同事的八卦，男同事的抱怨，上司习惯性的训斥，还有电脑源源不断撒发出的臭氧中度过。

再从写字楼里出来时，像是一辈子那么长，繁星已不知不觉盖了漫天。

坐在空荡荡的末班车里，茫然的看着窗外光怪陆离的霓虹灯，这城市浮动的孤寂让人胆寒。

十年如一日的岁月里，谁都会无数次无法回避的问自己——

我是谁？

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是否，我们的价值仅仅在于——

卑躬屈膝去忍耐着如影随形的嘲笑和蔑视？

疲于奔命来偿还那压得我们始终直不起腰的房贷、车贷？

抑或是，还没到三十岁就要为颐养天年而殚精竭虑、未雨绸缪？

生活已经磨平了我们所有的棱角与执念，连同着那最后一点不可告人的瑰丽情怀。

金戈铁马，快意恩仇，飒沓流星，红尘万丈……那些你曾经幻想过的，期冀过的，等待过的，热血沸腾过的少年狂妄究竟丢在了何方？

在咬下一口油腻汉堡的瞬间，你会否想过——

脱离这座钢筋水泥牢笼的禁锢，心灵的旷野将会充满多少未知与广袤？

撕开这层冷漠麻木、浑浑噩噩的外衣，内里的灵魂将是何等的恣意与磅礴？

打碎那层谨小慎微、嚣惰脆弱的面具，平凡无奇的你会不会也有孤注一掷，杀身成仁的勇气？

当我们切开这片繁华腐朽、功利世俗的新新世界，恍然间才发现那些兴衰宏图、千秋功罪的历史尘埃已静静蛰伏了数千年。

肉身的桎梏永远无法打破，但灵魂却可以穿越次元的极限来躁动狂欢。

现实的封锁永远不会消失，但内心却可以逆流而溯破开那些殊形诡状。

你已低头走了太久，是时候停下身来转头回望。

历史带给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也许——答案就在故事里。

你，找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