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真相大白（二）
“我……”
“你当日所佩戴的铃铛经太医院检验，证实里面所藏粉末确为剧毒。你借宫宴之际当众毒害宋人，御前藏匿毒药，身为胡人，混迹于金国使臣之中，妄图挑起三方战端，此等用心险恶皆因所谋者大，依我大宋律例其罪当诛！”
素娘身为胡人，本来汉语就不佳，此时被陆九璋连番恐吓，已经是面无血色，梨花带雨。
但罪魁祸首却没有一点愧疚，反而火上浇油：“达木的案子暂且不谈，单就你居心叵测，敢在我大宋皇帝面前戕害人命，就应诛你九族，凌迟处死，你知道凌迟是什么意思么？凌迟就是活活刮上三千六百刀，你猜猜你背后的主子会不会管你和你全家的死活？”
陆九璋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如同一只紧盯猎物的猛禽，对一个女子穷追猛打，众人见此不免诧异。岳飞也不明白他此举何意，自己明明根本没有中毒，为何要捏造事实，吓唬这个胡姬。不过他明白陆九璋定是有自己的考量，故而不敢插嘴，任他施为。
陆九璋语速颇快，且越说越激烈，素娘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他顶了回去，最终是扛不住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失声喊道：“你胡说！我明明放的是枯踯草！我根本没放什么毒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陆九璋闻言立刻收起容嬷嬷的嘴脸，立刻变回了谦谦君子，意味深长道：“哦~原来放的是枯踯草。”
素娘才觉失言，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再想抵赖，已是无用。
岳飞略通药理，不由道：“枯踯草是一种西域特产的药草，此草药性绵延，少量服用可助睡眠，若以酒大量佐服则会令人连日昏睡不醒。原来那****服了掺有枯踯草粉的酒水，所以才无知无觉的昏睡了过去。”
陆九璋点点头，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慧黠：“宫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务司，更加没有人检验当晚胡姬所佩戴的饰物。我这么说，只是以话术破开此女的心理防线，让她自己招供。”
“这么说，陆卿你事先已经想到了岳飞当日所喝的酒水有问题？”宋徽宗问。
“皇上圣明，臣相信自己推断正确，然而手里却并无半点证据，所以这才想以诈她自认。但恐吓逼迫一个弱女子，下官也是心有所愧。”陆九璋说到这儿，不由面带惭色。
宋徽宗不住点头，想来是觉得陆九璋这招真是高明得很，虽然算是诈术阴招。
“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陆九璋娓娓道：“四日晚宫宴上，岳飞喝下素娘准备的掺有枯踯草的酒水，所以一向酒量颇佳的岳飞才会立刻昏昏沉沉，以至于刚刚上了轿子就昏睡过去。而当晚原本是由我亲自送岳飞回去，哪知四太子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过来不耻下问，而王黼大人正巧主动提出差人送岳飞回下官府宅，这一系列的“巧合”造成了岳飞当晚昏睡不醒，在子时回到陆府后，又马上被人带走，安置在达木大人的房间，于第二天被人发现，从而成了杀害达木的“凶手”。至于他的兵器，根本没有随身携带，别有用心之人想要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维墉不由问：“按你这么说，岳飞案发时一直昏睡不可能犯案，那凶手究竟是谁？”
这一问倒是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说来说去，最重要的依旧是谁是凶手。
“林大人稍安勿躁，”陆九璋续道：“关于真凶是谁，其实达木已经告诉我们了。”
这回大家都长了个心眼，没有像上次一样问尸体怎么会讲话。陆九璋也不再卖关子，带上布手套蹲身抓起达木的右手，道：“你们看死者的右手。”
林维墉没好气儿道：“有什么好看的，五个指头不多不少！”
陆九璋慢条斯理道：“他的右手表面看起来是没什么异样，但请大家仔细看看他的右手指甲。”
他说着从仵作的工具箱中拿出一根细针，轻轻在达木的右手指甲缝中探划，不一会儿底下垫着的白纸上就攒了一小撮乳白的粉末。
众人看得不明晰，宋徽宗不由问：“这是什么？”
陆九璋答道：“达木当日死之前，高热的银针入脑，定是十分痛苦。他挣扎之下，紧紧抓住了一样东西，从而在指甲缝隙里留下了这些乳清色的粉末颗粒。根据达木尸体在现场的状态，他生前遇袭时一定是坐姿，大家请想一想，凶手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达木坐着时伸手就能够到的，且佩戴在外面，一抓之下还会留下这种乳清色颗粒粉末的？”
众人都在思考，连同外围的百姓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简直是把这当做是智力问答了。
岳飞忽而道：“是玉佩！”
陆九璋朝他赞许一笑：“不错，正是玉佩。”
宋徽宗登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那只需要查验在场谁的玉佩有抓痕，就能将凶手查出。”
赵佶直接将凶手圈定在在场众人之中，很明显是已经预料到凶手十有八|九是在金人使臣中。
陆九璋道了句圣明，随即道：“此种成色的玉佩并不多见，多半是产自西域的和田脂玉。”他说罢，他偏头看向金兀术，问：“四太子可方便将您身上现在佩戴的这块和田玉借下官一赏？”
一直未出声的金兀术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方毕站起身来，气定神闲的拍了拍巴掌：“精彩！精彩！”他话锋一转，不慌不忙道：“达木一案到此为止吧，本王离国已久，尚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这便向大宋皇帝陛下辞行。”
陆九璋冷笑：“四太子不是一直要为达木大人讨回公道么？怎么眼看就要真相大白反而放弃了呢？”
金兀术气定神闲，微微一笑，语气却是暗含威胁：“我这也是为了宋金两国关系着想，陆大人一届俊才，想必是懂得取舍的。”
陆九璋再要争辩，却听宋徽宗道：“既然完颜王子归心似箭，那朕也不便强留，刘敬！”他唤了旁边伺候的大太监刘敬：“立刻准备车辇，送诸位使臣北归。”
真凶昭然若揭，陆九璋本可借次机会将金兀术拿下，虽考虑两国关系，不能真的将其按大宋律例绳之以法，但也总归能杀杀金国的锐气，让他们也见识一下宋人的风骨。
不过此时皇帝已经下了旨，陆九璋虽有心作为，也不可能抗旨不尊，只得眼睁睁看着金兀术大摇大摆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