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间惨景
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叶祈终于到了地方，其实早在老远就闻到了这里散发的浓烈怪味。
这怪味混杂着酸臭、腥臊甚至腐烂，令人恶心作呕。
进入难民营，叶祈最想做的却不是失去嗅觉，而是听觉与视觉，因为这里实在是跟人间地狱差不多。
灿烂的日光下，是一张张绝望灰死的脸，每个人都瘦得跟骷髅一般，身上的衣装如同挂着几块脏破的烂布；其中很多人都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等待死亡，还有的呆坐着望着天，或者跟行尸走肉般颤颤巍巍、漫无目的地挪着步子；断气般的低微哀哭和痛苦呻吟连绵不绝，扰得人的头都快炸了；脏乱差更不用说了，无吃无喝，谁还有精力去管这些呢！
没有人对叶祈的到来有一丝兴趣，他手上什么都没拿，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不是难民又能是什么。
找了半晌，叶祈才根据张郁所说的位置在一片茅草丛边发现了他。
将露天大睡的张郁一把拉起后，叶祈忍不住责道：“怎么还在睡呢，看天都快正午了！这里可真惨啊，怎么没人管吗？”
“小祈，让我再睡会好吗，真是好困啊！”张郁揉揉眼睛，打了个深重的哈欠。
“你不想混饭吃了啊，还睡？！”看到张郁，叶祈想到自己前世混在一起的好哥们，顿感几分亲切。
一听有饭吃，张郁立刻来了精神：“想啊想啊，你有好路子吗？！想不到小祈你这么有本事，一来这里就能在酒楼请人大吃大喝，还有漂亮仙女姐姐陪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正经的，这里真没人管吗？”叶祈轻踹了他屁股一脚。
“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官府每天中午会在这施一碗稀粥，吃不饱就不说了，还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嘴的，另外有人饿死也会马上有人来抬走烧掉，这算有人管还是没有人管呢？”张郁叹道，“还有，小爷我之所以现在仍这么困，还不是因为晚上睡在这蚊子比魔人还多还凶！”
“唉，咱们国家真的弱得连难民都赈济不了吗？！”
张郁赶紧四处扫视一圈，而后小声告诫道：“可不能乱说话，官府的事情岂是我们这些小民能断言的。小祈，小心祸从口出。”
叶祈正想说他未免太过于小心了，却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个妇人尖锐的哭叫声。
这声音太过惨烈，他毫不迟疑地飞奔过去。
凭着灵敏感官和迅捷身法，叶祈很快赶到了事发地点。
一看才知道，事由是几名雄壮彪悍的大汉，正从一名哭叫的妇人手中抢夺一个类似包裹的东西。
“我的孩子还没死，求求你们别抢！”妇人一边苦苦哀求，一边紧紧把包裹搂在怀里。
“他妈的，你的孩子早都饿死了，不烧掉就要长瘟疫，你是要害死大伙嘛？！”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骂道。他们一伙五人，个个粗壮蛮横，没一个像是挨饿的。
周围上百难民有的无神望着这边，有的自顾自呻吟或昏睡，没有一个人上来帮点什么，甚至没有人敢站近围观。
叶祈脑子一热冲了上去，同时大声喝道：“慢着，我来看看孩子怎么样了，你们先别争夺！”他感觉事情并非大汉说得那样。
“哈哈哈哈，你不就是一个三寸长的小屁孩嘛！赶紧滚蛋，不然明天一滴水都没你喝的，看你还敢在这大呼小叫！”一名大汉伸手按住叶祈肩膀喝道。
“我有多大还有我的吃喝都不用你操心，我想看看孩子，你没资格阻拦！”叶祈毫不客气一把推开那人的大手。
“哟，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皮二，给我揍他一顿，看来他是粥喝多了，脑子都堵住了！”领头拿刀的壮汉吩咐道，随之一名大汉挥着鞭子狞笑着大步朝叶祈走来。
“我最后再警告一次，谁要无故阻拦我就要付出代价了。”叶祈继续朝妇人走去，看也不看冲来的那个叫皮二的人。
一米多长的鞭子一抽而来，那皮二还故意弄了个很响亮的声音，似在耀武扬威。
“这是你自己找打的！”鞭子来得快，叶祈身法更快，他一个闪动就避开了攻击，同时一脚踢中皮二的小腿。
“啊！”皮二一声尖利惨叫，剧痛让他不由得松手丢掉鞭子，捂着小腿蹲了下去。
“疼两天就好了，没断腿只怪我心软！”叶祈冷冷说道。他最恨恃强凌弱之人，尤其是欺负孤儿寡母的。
领头的顿时愣住，他虽凶恶狠毒，却并不是傻子，看得出这小鬼有两下子。他停手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叶祈的面容，看他是不是长得像青景城哪个大人物。其他几人也停下了手，他们自然不会傻得上去找打。这些人不过是一帮无赖，也就有欺负弱小的本事。
叶祈走到妇人身前，温和说道：“阿姨，让我看看孩子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吵闹都没听到他的哭叫声呢？”
妇人虽被吓得不轻，但也看得出眼前的小男孩有些本事，也是个好人，可以信任。于是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给他。
叶祈接过扒开一看，里面有名瘦弱的男婴正睁着大眼睛啊啊张着小嘴，因为太过虚弱，所以发不出什么响动。
“婴儿还好好的，你们凭什么说他已经死了，还跑来硬抢？”叶祈厉声质问那帮壮汉。
“啊？那是有人谎报消息，我们搞错了，再见。”领头者一时弄不清叶祈的身份，决定暂时不多造次，敷衍了几句便带着同伙掉头离开。
叶祈大怒，正要拦住他们问个究竟，妇人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道：“小弟弟算了，他们不好惹。”
当事人发话了，叶祈只好作罢，他明白这妇人是担心以后遭到打击报复。
“小弟弟，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子两个，我给你磕头！”妇人感激不已，就要跪下。
叶祈赶忙扶住她，不好意思道：“都是小事，也谈不上救命。阿姨，你的孩子还好好活着，他们亲眼见到后不会再来找麻烦吧？”
“孩子只是借口罢了，他们是想用他来要挟我，以得到我的身体！”妇人咬牙说道。这伙人不是第一次来骚扰生事了，她自然明白他们的意图。虽然逃难让这妇人很瘦弱，但看其面容仍有几分姿色，正常环境下她必是一个美女无疑。
“真是一群畜生不如的人渣！”叶祈大骂。难民们已经苦到极点，还有人对他们为非作歹、敲骨吸髓，实在是可恨之至！
“小弟弟，不说他们了。你是一名修行者吗，这么小就能如此厉害。不过，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你现在太小，那帮人同伙有上百，我怕你出什么意外。”妇人低声软语，她不想连累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阿姨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不怕他们。这儿就你和你的孩子吗，你的家人和老乡呢？”
“几个老乡早都走散了，家人也全部病饿而死。我和丈夫支撑到青景城后，每天他都把分到的几口稀粥喂给儿子，已在昨天支撑不住、离开人世了。”妇人痛苦说着，但没有流泪，因为泪水早已干涸。
叶祈闻言心中无比酸痛：“阿姨，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去城里谋生吧。为了孩子，你必须保证充足的吃喝，不然怎么喂养他！”
“真不想麻烦你，但为了这小可怜，我厚脸皮答应了。谢谢你救了我们，以后我林芷蕙宁愿当牛做马来报答。小兄弟怎么称呼？”妇人万分感激说道。
“我名叫叶祈，称我小祈就好，以后我就叫你蕙姐吧。”他看这妇人最多不过二十，而自己的意识是十八岁，叫阿姨真有点别扭。
两人正说着话，四面突然响起喊打喊杀声，接着就是棍棒、刀剑交击声以及很多人的咒骂、惨叫声。
叶祈大惑不解，怀疑是否是强盗跑来抢掠，可难民们什么都没有，能抢个什么。
林芷蕙释疑道：“这是几伙人在抢夺地盘呢，从有这个难民营起就没停止过。”
“什么，这里有什么好抢的？”叶祈更是疑惑了。
“抢到更多的地盘就能控制更多的人，就有理由要求更多的赈济物资如粥水、药材、衣物。这些东西本来就很缺乏，控制了它也能获得很多好处。”
“什么好处？”
“掌握了这些物资的分配权，首先就能保证自己的充足需要，而且没人敢不听话，那些掌管者不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比如说搜刮财物、欺男霸女！”
“原来如此！”叶祈明白了，看来压榨这些难民的败类还不少，既有外来的，也有内部滋生的。
“那官府又干了什么？”他继续问道。
“官府毕竟人手有限，所以只能任用他们来发放物品。再者，官府最想的也不是让我们吃好喝好，而是不出乱子。那几帮抢地盘的人都会管制势力范围内的难民，不让他们出营入城，这不正合官府的意思嘛。”
“那就是不作为，明天我要去质询青景城官方！”叶祈很是生气。
林芷蕙轻笑道：“现在这句话才证明你真的是个小孩子。也谈不上不作为，两三万难民聚集此地，能控制得不出乱子、不发疫病、每天还能发些粥水，就已经很好了。再过分要求就是刁民了，你要去必会被乱棒打出。”
叶祈一声苦笑，这些说起来是做了不假，可实际情况又是怎样呢！
此时，成百上千的斗殴者已经战到三人附近。他们一个个都杀红了眼，拼命将手中的各式武器狠狠攻向对手，很多人不仅自己身上鲜血淋漓，手上的刀剑棍棒也血渍斑斑。不时有人哀嚎着倒在地上，场面混乱不堪又血腥十足；还有很多无辜者也被波及而受伤。
叶祈很想上去阻止惨剧继续进展，但明白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济于事，若变成狐蝠战皇的样子去恐吓只怕会出更大的乱子。
“把小弟弟的耳朵捂着吧，这声音对他成长不好。”他无奈对着林芷蕙苦笑道。
不远处一名老者突然哭喊道：“老伴，你怎么了老伴，你快醒醒啊！”
“你们这些天杀的，把我老伴踩死了！”
原来是混战中的人踩死了一名躺在地上的老太太。
在旁的一名大汉闻声厌恶不已，挥刀就朝着老者的胸口砍去。
眼看惨剧又要发生，一道身影突然天外飞来，一脚踹中他的手腕，刀也随之叮当掉在地上。
“别再打啦！”来人一声大吼，雄浑响亮的声音震遍全场，正是叶祈忍无可忍过来出手阻拦。
众人闻声望去，见说话者竟是个几岁小孩，都诧异不已。
叶祈径自从地上捡起大刀，手腕微一抖动，轻而易举地将镔铁铸造的大刀连刀把一道震成碎片。
被踹者大惊失色，这么小就如此厉害，必是修行者无疑，自己还是不要轻易得罪。
“兄弟们，今天算了！”他大喊一声，大剌剌带着同伙离开，另一方也跟着离开了，地上数十重伤者如同被扔掉的垃圾一般没人关心。
极度虚弱的老者大骂几声，竟急火攻心、倒地猝死。
看到惨死的老年夫妇，叶祈异常酸楚伤痛；而看到他们身边呻吟哀嚎的受伤凶徒，他又极度厌恶愤怒。
不一会，来了几个人，抬走了老年夫妇的遗体，这让叶祈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
正烦闷间，一名白裙女子从不远处娉婷而来，只看一眼就让他立刻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