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两人
谢东对着后面那个学生满意的笑着,作为师长无论他面对的学生是一个地痞流氓还是成功人士,师长总是会笑,笑意不明。对方谦虚的拱手,身体曲着,行一个师生礼。
“见过先生。”程笃双手行礼。
“怎么,李家那群怂蛋让你来拦住我?”谢东豪迈的一笑,推开车门,站在边上,看流水击石。
“学生不敢,只是希望先生您能放手。”他的态度很是是谦逊,甚至是卑谦,他不敢抬头,所以一直行礼。
谢东看着一直弯着腰的程笃,问:
“你已经放开手了?还记得你的第一堂课吗?”
“记忆犹新。我从未忘记您的教导,但是自那堂课我就知道一点,我从未想过复仇,像我们这种生物,执念已经很不重要了。现在的我只是单纯的想完成一个心愿,唯独一个而已。”
程笃站起了身,他说的很诚恳,甚至是可怜,他直视谢东,似乎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可怜之处。“你对那个家伙和对我当初做的一模一样。而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去做什么事,而不是作为……”他语气顿下,咬紧牙齿,他目光深寒,如同九幽。
他说:“而不是你手中的刀,先生,你一直以为我和他,和你,是同一种生物,所以你极力培养,或者说是驯养,就像人类在驯养一只鹰,你舍得时间和夜晚去熬鹰,因为你坚信对方能明白你的心意,你要养一把刀去帮助你复仇。但是你别忘了,鹰依旧是鹰。”
……
谢东的手开始摸向了兜里,那里是他土烟的归宿,也是他情感的寄托,他拿出土烟卷,抽出黄色的烟丝,像翻书页般裹着。烟圈被风吹散,他扔掉了土烟,然后慢慢地说:
“我从小都想当个教书先生,至始至终都没变,我甚至做梦都是自己回到那个小农村里面教那些孩子识字。我只是把你当作学生,至于刀这种东西。“他的话锋猛地一转,整个人变得凌厉,那个一直脱线的老头回归了他的本质,他的身子绷紧,忧郁的气质缩回了黑洞,他是他老师唯一留在这个世上的学生,他很骄傲,因为他的师兄们要求他骄傲,这种东西完全不用学习,他信手拈来,他只能被仰望!
“我本身就是东域最锋利的一把刀,最锋利的,没有任何比我强,你也是,他也是,无论过去还是我未来我都是最强的!所以……”他磨着牙齿,想要吃人。
“所以先生,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作为交换,他们两个人只是会暂时呆在那里,生命也不会因为李家而有任何的危险。”程笃毫不畏惧他的目光,他抢断他的话,说的是那么着急和迫切,那个不会低头的男人把头垂着。
“你知道我的脾气很臭!”
“先生!”程笃磨着牙,身子躬了下来……
谢东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那个女人站在程笃的背后,撕心裂肺。
“程笃!”那是一声哭泣的呐喊,撕破了喉咙。
谢东无奈的裹紧大衣,转身离去,他明白了其实他的学生什么也没有做错。他第一次觉得其实自己从未看透自己的那个学生,那种木讷,那种沉默,那种悲愤,那种……肃杀。其实都不过是掩饰心中那一个藏了许久的秘密,在很多年之后,他知道了。原来那只妖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人类,他一直都是人类,只不过是他选择遗弃了这个世界,只为完成心中的那个心愿,而在此之前,谁也无法阻拦他。
程笃漠然的起身,转身离去,走进林间,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留下。唐玉在后面追着,树枝划破身体,棘刺刺得她发痛,可是她还是追着,直到那个男人身形消失,直到她确认自己再也没法追到他,直到她确认那个叫程笃的人死了。她悲恸的哭了,她睡到在棘刺里,任由那些刺穿皮肤,深入肉里,血液顺着棘刺流出,染红了棘刺。她的手握紧这些棘刺,疯狂的任由痛苦啃噬自己的内心,她要让自己产生错觉,将一根刺刺入手指里,谈论他是不值得为之伤心的男人,然后一边趁”自己“不注意一点点把痛楚吃掉,她认为此时此刻的痛苦都是棘刺给她的痛苦,她如此高兴,认为自己得到了解脱,所有的痛苦都是这满地的棘刺,那个男人只不过是幻影。她心中涌出兴奋愉悦的情绪,她觉得这痛苦美妙极了。唯一值得她自卑自怜的男人是虚幻的,是不存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精神重度分裂者,她终有一天会好的。可是她又仿佛从地上闻道了程笃鞋底踩着花的味道,她从中品味到了他的重量和温度,她迷乱了,她还是忘不掉她,于是她只好又悲恸的哭泣。
她愤骂程笃是一个卑鄙的男人,欺骗了所有人,他只是个恶劣的骗子!她头痛欲裂,苦苦思索着一段段记忆,却发现什么也找不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要找到和他的一些记忆,然后把这一切拼接起来,她不愿意呆在她脑海里都是一张纸幻灯片或者是照片……她怒火中烧。她追了出去,终于追到了程笃。
她强硬的拽住对方的胳膊,想要捏碎对方,她直面对方冷漠的面孔,她问他为什么做这一切,他没有回答,他卸掉他胳膊上的力,什么也不想说,他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可笑和烦躁。
他示意对方离开他,作为妖这种生物,对于人类总归是没有任何好感,尤其是对于斩妖一族的人。可是对方死死的咬住了他的手,咬出了血也没有放手,她要得到一个答案,实在是过于愚蠢,这种东西难道真的这么重要?程笃咆哮起来,他挣脱了唐玉,压住对方的双肩,赤红的瞳孔边青色鳞片一张一合,似乎在呼吸。
“够了!这么些年我欠你们家都还清了!你爱的那么疯狂,但是已经爱过了,你爱的是程笃,不是我!”
她没有反驳,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会显得有底气,他如此肆虐她的爱情,就像丢破布一样丢弃,他未曾看过一眼,难道心是铁做的吗?心脏的痉挛让她抽搐着。她就这么看着对方,没有言语。
她开始蠕动嘴唇,她对他说,用温柔的语气说,用魅惑的语气说,她用情人的语气说。唐玉身上的衣服大部分都被刺破,胸口的雪白胜似百合,大腿**出若隐若现,迷离的眼神深深堕落,迷乱的气息让整片林子都陷入了糜烂。她把整个身子融进了程笃里,她靠着程笃的胸口说:
“我爱你。”
……
那个男人什么也没说,他推开唐玉,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