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往事
“这又是怎么了？”
芸雲贵妃喝止道，一脸心疼地看着满身鞭痕的清涟公主，扫视了一眼众人，待看见孤依手上的软鞭时，带着一副长辈的责怒，“狐嫣公主真的好大的气势，跑到芸涟宫来撒野，按理来说，你还得叫我一声二娘！”
“孰是孰非，问一下宫女们便一清二楚！”孤依本想驳斥的，但听到“二娘”这个词的时候，也是放缓了语气。
孤依扶起伤痛得瘫软在地上的薰儿，逼视着清涟公主，“既然您是我的二娘，你是我的姐姐，却为何总是苦苦相逼，可有尽过一些姐妹情分？”
芸雲贵妃目光扫了一下众人，一太监忙上前，凑到她耳边，小声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你……”芸雲贵妃看着还在哭泣着的清涟公主，真是又怜又恼，颇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懑，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慢着！”
看着孤依扶着薰儿就要离去，芸雲贵妃忙叫住了她们，心中又是一番思量：
现在涟儿本来就不受宠，要是孤依再去告上一状，那无疑火上加油，雪上加霜！
“放心，我不会去父皇那告状，我可不想让这些事再给父皇添乱，不像某些人那样无礼刁蛮……”
孤依自然明白芸雲贵妃的念头，刚才算是给清涟公主教训了，也不想再继续纠缠不清，自己不怕清涟公主，但再这样闹下去，只会让薰儿以后在宫里的日子更苦。
“过些时日，我就会去边疆了，不过若是被我知道你再欺负薰儿，回来之后定然会和你清算！”孤依带着威压和恐吓的味道，毕竟她还是放心薰儿。
“皇帝答应了？”薰儿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你去边疆？”出乎意料的是，芸雲贵妃闻言后神色大变，待反应过来，就是一声严厉的呵斥，“胡闹！”
“这不正合你们的意愿么！”孤依带着一些讥讽的语气，反问道。
“虽然你娘是薄情之人，但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芸雲贵妃脸上一半怨气一半不忍，唤宫女拉下清涟公主后，对着孤依道，“你不是一直旁击推敲，想知道你娘的事吗，进来说话！”
孤依看着满身伤痕的薰儿，眼色里闪烁着犹豫，迈不出脚步。
“公主，您去吧，薰儿自个回宫就可以了！”薰儿看出孤依的难色，勉强地支撑着身子，就要独自走回去。
看着薰儿脚步踉跄的样子，孤依实在放心不下，忙上去扶住了薰儿。
“谢谢芸雲贵妃，先带薰儿回去，日后再登门拜访！”孤依也不顾薰儿劝止，走了数步后，回首道，“今天嫣儿有失礼节，还望见谅！”
“尽和你娘一个模样，就是喜欢装得对人很好的样子，搏人缘！”尽管芸雲贵妃口中说得尖酸刻薄，但还是唤过几个宫女，将薰儿先行俯下去，作一些简单包扎。
孤依见状，也略略安心，随芸雲贵妃的背影走了进去。
芸涟宫的阁楼，颇有一股书香气息，而厅台上更是张挂着不少文人墨宝，一首行笔飘逸的《诫子诗》装裱在大厅正中：
明者处世，莫尚于中。优哉游哉，于道相从。
首阳为拙，柳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代农。
依隐玩世，诡时不逢。才尽身危，好名得华。
有群累生，孤贵失和。遗余不匮，自尽无多。
圣人之道，一龙一蛇。形见神藏，与物变化。随时之宜，无有常家。
落款“芸奇文”，正是当今圣上的太傅，芸雲贵妃的父亲。
外人素闻大唐公主，一才绝，一美绝，却不想清涟公主却是小气之人，质素如此，有才无德，又怎能与外界的赞誉相称，若是被其姥爷得知，恐怕气得吐血数升吧。
孤依想到这点，不禁嘴角带着几分谑笑。
芸雲贵妃端坐在主座上，自顾抿了一口茶，看似不在意，眼神的余光却是一些打量着孤依，她自知孤依谑笑的含义，却又是无可反驳，只能在心中有一股愤懑的叹息：
涟儿，为娘从小苦心教育，你却为何不争气！
我一辈生活在卓月的阴影下，难道涟儿也逃不出这种命运吗？
良久的沉默，芸雲贵妃等着孤依开口，但孤依却沉稳得出乎她的意料，一直在欣赏着那些字画，不曾有所尴尬不适。
“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你娘的过往吗，为何不问？”芸雲贵妃不愿放低自己的姿态，放下手中的茶杯后，满是傲慢道，准备享受着孤依的哀求。
“您愿意告知的时候，自然会说！”孤依不失礼节，也不失谦卑，微笑地看着芸雲贵妃。
看着孤依的神色，芸雲贵妃突然一阵错觉，以为是卓月贵妃再现眼前，眼前的人儿，无论那倾城的容颜，还是出尘的气质，就连那说话带着不屈不挠的神情，都宛如一个模子，让人顿生错觉。
“也难怪帝皇那么宠你，你的确很像你娘……”
芸雲贵妃摇头，叹息一声，徐徐道来。
芸家自祖辈数十代起，就是书香门第之家，历史远比大唐悠久，就连大唐立国时也多少有着芸家子弟出谋划策的身影。
芸家素有不从政的俗例，但每代都文人雅客辈出，在文人家独领风骚，地位无可动摇。
而芸奇文更是芸家百年难见的奇才，饱读四书五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被敬为太傅，独安帝的治国之策多受其影响。
当日，独安还未登基，与众子弟师从芸奇文，因独安才情出众，颇为芸奇文赏识，两者经常秉烛夜谈，论文学，论时政，论见闻。
那些年月，独安在芸家府邸的日子，比在宫中的日子还多，而芸雲作为芸家唯一的嫡女，年少也正直情窦初开之年，渴望与独安朝夕相处，自然日久生情。
芸雲芳心暗许，独安却不曾言明，但多少有着情意。
直到某一天，芸雲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春意，相约独安在芸家的藏书阁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