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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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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天说地”捷足先登:“‘杯具(当下网间流行的谐音语:单指悲剧)’啊,蔡伦发明的造纸术已经过去一千八百多年啦,甲长他家男女老幼的内急居然还得靠狗狗的舌头和带刺的竹篾……”

“庸人自扰”接踵而至:“生不逢时哦,当年甲长若混在现今则非富即贵,理当位居‘土豪’之尊,虽说欧美无纸化的电脑智能马桶买得起却拉不惯,可让他花上八百八十八万买卷22K黄金厕纸给曾孙女作嫁妆,眼皮眨都不眨就刷卡……”

“愚孙挖山”不甘落伍:“LS(网民称谓:‘楼上’的缩写,指上则帖子的作者)NC(网语:脑残的缩写,讽嘲他人思维紊乱,近乎于脑子进水)啦,LZ(网称:‘楼主’的缩写,指开帖子的人)说的是村妇想用簿册给‘捏样哥’拭‘菊香乜’,又嫌公文纸太硬。这充其量也就是蔑视官家公文的权威,把她划入无政府主义思潮的范畴批批也就罢了,怎么还莫名其妙地扯到蔡伦,又牵出什么无纸化马桶和22K黄金厕纸,难道还要替蔡氏炫富不成。幸亏蔡仔打小起只擅长于爬树上房,稍大后一门心思又单耗在‘影影戏’。倘使他改邪归正,苦攻史学,说不准来个大器晚成,哪日重修再版《鸿儒蔡氏源流世系谱》,考证出:我蔡礼成名正言顺是蔡伦五十九代嫡长孙,并附上《东汉永和元年湖南蔡氏东渡耒水越南岭下蛇江达上坪迁徙图》……”

“跌跌撞撞”虚话慢说:“PFPF(网语:重迭词佩服佩服的缩写),宦官有后,天下奇闻。要不雇支山寨拆陵专业队,先挖蔡侯在陕西洋县龙亭墓后刨湖南耒阳坟,再分别取样送远古人类学DNA鉴委会与蔡氏六十一代嫡长孙……

“深深浅浅”旁门应道:“烦死人啦,烦死人!蔡仔的‘厝俚’和他的儿媳妇,头胎生的若是公不是母,谁说不会是红杏出墙结的果……,更难保上源五十七、八代,又是迁徙又是战乱,还有令人发指的东洋慰安妇……DNA比对焉能有好果……”

“双簧论道”匿迹争鸣:“LS和LSS(网称:楼上的楼上)真是少见又多怪,还加个自寻烦恼的抑郁病。宦官不就不举不硬,是常见的不孕不育症患者,找男科医院,不开刀纯中药,扁鹊在世,《难经》解难。要不租个肚皮,地产生男五十万,生女三十万;赴北美,找来西洋代孕妇,翻个价,婴儿哇哇坠地保入户(籍)……”

“飞帖秒杀”加速挤进:“MPJ(网语:马屁精)!LS身陷直、传销两职场,主营:黑医托+假中介。其实,想傍个名人当太祖,也无可厚非。凡赵、钱、孙、李……百家姓中的伟人名流任凭选用,只是千万别粘上至今仍跪拜在西子湖畔岳飞墓前的秦桧和魂魄寄存靖国神社、形骸却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汪精卫这俩汉奸。除此之外,即便是有些说不清道不白的瑕疵,那怕是……,只要花点包装费,举办几场专题研讨会:帝王盛世英明,文官清正廉洁,武将精忠报国,豪绅仁慈宽厚;治学的造诣精深,经商的纳税守法;风流才子坐怀不乱,名媛淑女琴棋书画……,再雇些水军趁热造势,要什么样的太祖,都可量身定做,批零兼营……”

“智者无敌”单刀直入:“BC(网语:鄙视)!如此污言秽语若被名门之后闻知,定告尔等诬蔑先祖,轻则赔礼道歉恢复名誉,重则吃上官司再住班房。回过头来,再怎么说,即便有个把人对蔡礼成老先生的先祖蔡伦是否是造纸术的原创者存疑,但他至少是课题组首席科学家,相关学术论文的第一署名……”

网管鸣锣收摊:“转帖已有二百五,点击是4444啦,速速关门清扫……”

……黑屏。

虚拟的空间风趣尽搞笑,现实的境遇纠结成一团麻。林秉康嘴里还嚼着大头菜,心里却琢磨录事簿丢失的后续事宜该如何处置,而“拾仔姆”的大嗓门又在耳边响起:“……我也觉得怪怪的,楼梯口遇见他哥仨,为了让他们少走点楼梯,能快些入席,我就想把他们手中的那本簿册和皮匣子送到二楼住的房间,皮匣子倒是很爽快地交给我,可那本簿册好像比装钱的黑皮包更珍贵,连碰都不让人碰,我也只好跟在他后边进了他仨睡的房间。我刚把皮匣子放在小桌子上,回头一看‘阴里货’正把他的宝贝簿册用换洗衣服裹起来压在枕头底下……”

“没看走眼?”老万话音刚落,蔡仔已经跑进那哥仨住过的房间。

“找到啦!”蔡仔边喊边跑了出来,把件用衣服包裹着的东西放在林秉康身边的小桌子上。

“就是它!”“拾仔姆”说着便伸手要解开包在外面的衣服,林秉康见状急忙拦住:“蔡仔,你把它按原样放在原来的枕头底下。”旁人愕然,林秉康转而又吩咐老万:“你去买把挂锁,把他们住的房间锁上。”

林秉康这两道短而明确的指令,却让老万十分的不解,但他又不敢吐露半句怨言,只能想法搪塞老板下达给自己的任务:“不要说眼下山窝窝处处都是水,就平日连合叶、螺丝、铁钉等绥靖公署管控的五金品类,都得由溪口站统购,挂锁更得报请延津总务长配发,象上坪这样小的靠泊点历来没有备用……”

“这哥仨偷了东西,砸烂的铜锁还没赔呢,再叫咱们给他的赃物加锁守门?”蔡仔可不象自己师傅那样藏得住话,况且他对船上被砸断的铜锁仍旧耿耿于怀,所以,进房间放好录事簿后,出了屋便忿忿不平地打断他师傅不痛不痒的话,明显流露出对老板分派事务的不满情绪。

“不懂了吧,”“拾仔姆”收拾好小桌子上的碗碟,并给林秉康端杯热茶,接着走到蔡仔跟前耐心地开导他:“把赃物按原样放置保管好,等那仨贼开锁进房拿取簿册时,咱们一拥而上,给他来个贼赃并……”“这就是戏文里讲的‘欲擒故纵’……”“拾仔姆”丈夫眉飞色舞地给自家“厝俚”帮腔。

“你‘厝俚’讲的我听得懂,不就是下诱饵张网捕鸟吗。你说的戏文是哪出戏?我没看过吧,反正‘影影戏’里找不到……”蔡仔似懂非懂又转到“影影戏”,老万赶忙扯开他的话:“都啥时候啰,还记着‘影影戏’。”接着自告奋勇还拉上徒弟:“蔡仔,咱们就在他哥仨的门外摆张小床,我和你日夜轮流守在走廊上,看这仨贼如何落入老板编的天罗地网……”

“咱们既不捕鸟也不抓贼,”林秉康觉得现在该让身旁这四人缓和对那哥仨的敌对情绪,因为,倘若现时局面失控,必置这哥仨于尴尬之中,此虽为小事,但必导致他

仨后台的警觉,那就麻烦多多,故而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仨人随我来上坪处理‘顺远’事务,有俩位还是省城官厅派出,都属官差公干。他们拿走船长室的录事簿许是结案凭据之一,要送呈上司审查,所以,不敢说是偷。”

“这哥仨既是你的跟班,拿了簿册该告诉你呀!干嘛见我躲躲闪闪,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做贼心虚吧。”“拾仔姆”心有不服便直言不讳。

“你忘啦,他仨人是昨天晌午吃饭前从船上拿走那本簿册,匆匆忙忙放到二楼房间后,才赶来一楼饭厅就席。接着又是敬酒又是‘拱叭(方言:含吹牛、调侃、胡诌八扯之意)’,再后来,我醉倒……”

“是累倒啦,看经理的面相平日里三、五碗青红酒都倒不了的,要不是路途劳累风寒侵染,怎么会说倒就倒呢。省里的公事,我是不懂,可这两天在上坪办的全是晦气活,不累倒也得被吓……”老万有点明白老板的言外之意,便想借捧场来转换话题,可“拾仔姆”意犹未尽:“能当老板的人还会被这些小事吓倒?只是老板跟班中溪口那个‘阴俚货’,时不时对老板耍花招,老是在我等山里人面前‘张式款’。城里来得那哥俩写写本子照照相,原本看去做人还算‘平直(方言:指人的品行正派,反义词似为“古怪”)’,可被带到甲长家后屋去睡,得了寒症吃几服‘金线吊葫芦’倒无大碍,只怕是从此后尾被人踩住……”“他俩的后尾被人踩与咱们又有何关联?再过三两天溪水退去,他哥仨又随老板往回走啦,咱们该下田就下田种地,该去道头就去道头接船送客,天各一方……”“拾仔姆”丈夫也嫌自家“厝俚”话太多想拦住她,可他“厝俚”非得把话说完不可:“咱们当然是没事,可老板千万要提防这种小人,以免日后惹鬼上身……”

“好啦,你这些话待林经理离开时再说。”老万不得不打断“拾仔姆”的话,因为傍晚前还有诸多杂务要忙。只是他绝对想不到“拾仔姆”对日后的预警,居然历经二十年在那场不是请客吃饭的红色暴力革命中让凡夫俗子的林秉康品尝到惹鬼上身的滋味,此等轶闻容后细聊,现时且看老万如何回心转意执行他老板的指令:“蔡仔,溪水退走前,不会有人客来买票搭船,咱们就先将售票室铁皮柜上的那把铜锁拿来暂用。”“这把可不归船长管,弄坏了得咱俩掏钱。”提到铜锁蔡仔还是流露出抵触的情绪:“而且,票柜没上锁,留在里边的票证和钱款难免不被外人发现……”“省点心吧,仨外人还在甲长家后屋光顾着喝金线钓葫芦呢,想提防他们,那干脆把售票处的铁皮柜也搬到这房间,一并锁在屋内,这样你该放心了吧。”看来师傅有时也得哄徒儿。

“待我回到省城,让上水快艇给你们捎来三把纯铜的挂锁,一把给老万留着备用,另外两把,蔡仔和‘拾仔姆’各拿回一把家用。”林秉康当起阔佬,旁人皆大欢喜,他转而对“拾仔姆”说道:“你们几位围着我忙活了大半天,也该吃些东西,填饱肚子才有气力干事。”“这两天我等几个是吃喝不愁,昨日过节就不提啦,今晨两斤米熬了半天,你喝汤,我们几个吃干的,还有昨日吃剩的鱼肉,加些芋子和菜头炖出大杂烩,热在锅里,想吃就吃,都饱着呢。”“拾仔姆”实话实说。“小时候,邻里办红白喜事多少都得请几桌酒席,过后把剩下的菜肴混杂煮沸,分给厝边小孩吃,味道可美哦,好久没尝过,要不也给碗大杂烩……”林秉康几近低声下气地向“拾仔姆”讨吃,可她却不为所动:“别馋啦,那种东西怎敢端到你面前,明天蒸几片咸肉给你换换口味。”接着对正在搬票柜的老万交待:“千万不能让你老板碰大杂烩,天黑前煮碗索麵给他,睡前别忘了吃药。”说完便提起空篮子欲往家去,林秉康见状忙提醒她:“路过甲长家,进屋看眼那哥仨。”“拾仔姆”不置可否地“哦”了声拐进头间房,林秉康身后却响起蔡仔的嘻笑声。“快傍晚了,哪个正经的女界敢去甲长家的后屋。”“拾仔姆”丈夫一语点破,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好啦,蔡仔,咱俩天黑前再往坡顶查遍缆索,”老万公务在身不敢懈怠,还提醒自己的徒儿:“下半夜溪水若有明显退降还得上去调整。”“往年溪水要几天才会退去?”林秉康随口问道。“短则三天,长的话可要五、六天。”老万认真地说道:“今日,白天的水位不升也没降,估计明晨的拂晓会开始退,这样算来,最快要到初九方可走船。”

“还得住上三、四天,唉……”林秉康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在这期间无甚事端再起,且经“拾仔姆”等人的细心照料,体能渐显恢复。与世隔绝,蜗居在高脚屋里的林秉康,只待水退通航,早日平安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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