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山楂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嘞。”扎着白头巾的小贩高声叫喊着。“皮薄馅大，又香又白的大包子嘞！”
“来瞧瞧，来看看，长白山的野山参。补气培元，滋阴壮阳，吃了功力大增啊！”挑着扁担额上贴着块膏药的药郎边走边唱道。
“真是百年人参？”一名白面公子哥儿好奇道。
“真真真，您瞧瞧这参须，多茂密。咱卖的药材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药郎急忙取出根婴孩手臂长的人参鼓吹道。
“张大郎，你还没被人骗够。哪会有百年人参挑着扁担在街边卖的？”同行之人拽着公子哥儿就往外走，显然是看透了这些街边惯有的伎俩。
……
“这位少侠，老夫关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一个留着羊角须穿着深灰色道袍的算命先生拉住一名行色匆匆的武者道。
……
“糖葫芦，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红彤彤的糖葫芦好吃有不贵诶！”一名戴着瓜皮小帽的半大少年，背着根一人高的大竹竿放声叫卖道。一串串红彤彤沉甸甸裹着糖浆的山楂果儿压弯了竹签儿，让人一见就口舌生津流起了口水。
弘武城的街市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同样的喧嚣热闹。有起早贪黑叫卖东西的人，有行色匆匆的路人，也有和苏青珃这般在每个摊位都好奇的看看，悠闲闲逛的人。突然觉得过去这些年错过了很多东西。在无涯山的十多年，对那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无涯阁中万卷藏书的位置都了如指掌，却没有真的游历过书中所说的名山大川。
而后来，无涯山遭受了突如其来的劫难。不止师父失去消息杳无踪迹，师兄们也被迫离开山门各奔东西。
并没有多少惶惶不安，因为知道无涯山的强大，以为只是暂时的别离。苏青珃甚至有些高兴，像是脱笼的鸟儿，按照只有一个人记得的约定去寻他。在北周与东齐的边关战场上沦陷了一颗心，接着输得一败涂地。
整整七年，她从无涯山那个将自己保护得周全的糖罐子里逃出来，去追寻年幼无知时心心念念憧憬的一个梦。然后，有些东西终究是强求不来的，她所以为的美梦对他人来说却是个噩梦。因为她的执拗，这朵不被祝福的花结出了苦涩无比的果，这求来的苦果只能由她自己咽下去。
其实她不怕苦的，却没想到，有一天连这苦都没机会再尝。没想去怪谁、怨谁，只是在痛到不能再痛之后，一刀斩个干净。
照着镜子时却发现里头的人分外陌生，像是顶着空壳的木偶。抬了抬嘴角，好难看，竟然连该怎么笑都忘了。苏青珃啊，你居然变成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模样了。
也不知怎么就天马行空想得怔怔出神，站在那束慢慢的糖葫芦前久久没有动弹。直到感觉怀中有什么动了动，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低头便见小秋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直直盯着一串串红彤彤的山楂果。
“小秋想要糖葫芦？”苏青珃好奇道。
这个小家伙自打劫重生之后就变得懒洋洋的，终日里大半时间都在睡觉。难得今日发现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苏青珃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比较喜欢红彤彤亮闪闪的东西。这红艳的山楂果，刷着亮晶晶的糖浆，串在一起阳光一照就红得发亮。怪不这个整日瞌睡的小家伙也会露出满脸垂涎。
小秋似乎还没恢复说话的能力，只是用手指了指糖葫芦，又转过身来用宠物讨好主人时亮闪闪的眼睛望着苏青珃，眼中的渴望有如实质。
苏青珃笑着摸摸他的头，对叫卖声渐渐低下去耳根发红的小贩道：“要一串糖葫芦。”
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受宠若惊般手忙脚乱的摘了插在最顶端，看上去山楂果最饱满红艳的那串下来。小秋一把将递来的竹签抓住，黑葡萄般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对他挑的这串果子甚是满意。
“两，两文钱。”小贩结结巴巴道。
苏青珃在腰间摸了摸，动作忽然一僵，想起自己根本没带钱袋。快速的转头找了找，原本出了客栈一直跟在自己两人身后的李南也不见了踪影。而抱着糖葫芦的小秋已经迫不及待的舔了起来，一脸享受的样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苏青珃赧然道：“那个，小哥能不能稍等片刻。我马上回去取钱过来。”
卖糖葫芦的小贩早就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这位姑娘的衣着气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今天恐怕是心血来潮才会买这等不入流的小东西来吃。十几岁的半大少年，看着面前之人歉然带笑的容颜，好像比欠钱的那个还要紧张，红着脸结巴得更加厉害道：“没没没，没关系。这串糖…葫芦请，请姑娘吃。不，不要钱的。”
刚一说完心中就是一阵暗恼，平日里的口齿灵光也不知道忘到哪儿去了。更何况，不过两文钱的糖葫芦，人家哪里会稀罕，也好意思脱口说什么请。
“真的，那就谢谢小哥了！”苏青珃闻言一喜的谢道。
瞧见眼前的姑娘真的接收了自己的好意，而且自自然然发自真心的感激一笑。少年的脸刷的通红，红艳艳得像是他背着的红山楂。一双眼睛再也不敢和那双明媚的双眸对视。
“哟，小娘子，破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哥哥带你去尝尝真正的山珍海味！”一个听上就像是地痞**的刺耳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人迈着八字步，吊儿郎当的一把将卖糖葫芦的小贩推开，那双三角眼瞧着苏青珃的样子就像小秋之前望着糖葫芦，满满都是垂涎。
“你们干什么！”跌倒在地的小贩惊怒道。
“臭小子，识相的就快滚！别在爷几个跟前碍眼！”紧跟在三角眼身后的麻子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
“我偏……”瞧见苏青珃被聚拢过来的几人围住，少年血气方刚道。
“嘘！”一旁卖包子的壮汉忙拉住他低声道：“他们是天煞帮的，你小子不要命了！”天煞帮并不是什么武林帮派，而是由一群把持着南楚**势力的亡命之徒组成的帮会。在弘武城都混得如鱼得水，似乎有莫大的背景。如果不是和这小子沾着些表亲，他都不会多管闲事趟这浑水。
和所有地方一样，繁华的街道，叫卖的货郎，闲逛的路人，还有永远都少不了的地痞无赖。
苏青珃面容冰冷的看着围拢过来满脸淫邪之色的五人。
而她怀中的小秋，则是盯着和小贩一起被推倒，摔在地上碎了不少的糖葫芦。那双眼睛似乎也印上糖葫芦的颜色，变得一片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