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泛舟夕照下（下）
此时日色早尽，月影初上。玉宇无尘，银河泻影，秦淮河上浮光掠影，烟笼寒水。好一派寂若安年之象。
一艘龙头大船迎面驶来。起初众人都没有细看，毕竟秦淮河上的华丽船只实在太多了。可是大船的窗户半开着，与秦奈等人坐的小船相遇之时，一个美男子忽然从窗户里伸出头来，对秦奈大喊道：“江小哥！”
秦奈一惊，道：“马兄？！你也来泛舟？”他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碰见马不群。
两只游船都抛了锚。
马不群整理了一下紊乱的衣衫，然后望了望跟秦奈站在一起的几个男女，问道：“小哥，你怎么都不回兄弟的府上看看啊，兄弟这几天都无聊得要生蛆了。”
秦奈道：“这几天刚开学，事情多，实在抱歉啊。等安定下来以后，我一定立刻去找马兄叙叙旧。”
马不群道：“万事开头难嘛，不过小哥也不简单了，一去到啸天学院就搅得满城风雨，你的事情大哥也听说了多少。”
秦奈目瞪神呆，马不群也听闻自己在啸天学院的那些“光辉”事迹了？那么自己的真名……到了此时，秦奈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他主动坦白道：“马兄啊，有件事我先前身不由己瞒了你。其实我的真名不叫江强，而叫秦……”
“诶，我都知道了，”马不群摆摆手阻止秦奈说下去，“你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兄弟我想不听到也难啊。不过我已经习惯叫你为江兄弟了，一时之间也难以改口。”
“谢谢马兄……”秦奈略微感激地道，马不群此般说，定是给个台阶他下。如此重情重义的兄弟，他如何不为之感动？想了一会，秦奈又问马不群道：“马兄，你是一个人来游秦淮河，还是……”
马不群还未回答，龙头大船的另一块窗户被一只白嫩的玉手打开了。充满魅惑的不夜阁名伎玉芙蓉出现在马不群身边。
玉芙蓉如出水芙蓉，****半露，云鬟微乱，甜蜜地倚在马不群身边。玉芙蓉颜如玉、气如兰，马不群则脸不红、心不跳，两人情意浓浓地依偎着站在一起，显然刚刚经过了一番颠鸾倒凤。
见到玉芙蓉春光乍泄的性感之样，龙在天、哈根、范大成等众男生纷纷瞪大了眼，引颈观望。
而秦奈看到玉芙蓉，心下茫然，想起了另一个人来——米兰儿。
出发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叫上米兰儿一起前来游秦淮河。可是，当他好不容易找到米兰儿在啸天学院的几个同窗好友之时，却被告知米兰儿已经退学回家了，而米兰儿的具体家庭住址却无人得知。
“小强哥哥……下次你去不夜阁就看不到兰儿了，你不要想兰儿哦……”
想到米兰儿，秦奈不由得忆起那天米兰儿含情带泪，而又强颜欢笑对他所说的话。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就要承受人生的打击了。秦奈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唏嘘之感，除此之外，他却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只愿那个懵懵懂懂的花季女孩日后能找到个好归宿吧……
冰肌莹彻的米兰儿粲齿一笑，甜甜地对秦奈喊了一声：“江弟弟，我们又见面了。”
秦奈拱手道：“原来芙蓉姐也在，小弟这番有礼了。”
玉芙蓉对秦奈招招手，喊道：“江弟弟，过来跟我们一起打麻将啊。”
此时，船舱里的魔女之头蓝发少女也闻声走了出来。抬头见到马不群，她的娇躯不经意地颤动了一下。
不过仅仅是刹那间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觉察到。随后，蓝发少女看了船头上的秦奈和龙在天等人，又看了看玉芙蓉，低声吐槽了一句：“哼，男人见色，如蚊子见血，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说完，便走回船舱里去了。
马不群见到蓝发少女，眼中也出现些许异样之色，不过很快恢复了过来，继续对秦奈道：“是啊，好兄弟，你看芙蓉妹妹都开口了，你就过来玩玩吧？”
秦奈看了一眼自己船上的几人，向马不群和玉芙蓉露出为难之色，婉拒道：“马兄、芙蓉姐，秦奈今日跟同学有活动，实在抱歉啊。改天再与马兄和芙蓉姐尽兴，如何？”
一直在小船上默不作声地自斟自饮的李哲，此时满嘴酒气地开口道：“你过去吧，我们无所谓。”
龙在天、哈根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表示不介意秦奈登上马不群的大船。
马不群却很识趣，抱拳对众人喊道：“既然小哥已有约，兄弟我唯有割爱了。改天我再去学院找小哥，不见不散。”
“马兄抱歉哈……不见不散。”
马不群和玉芙蓉告辞而去。
秦奈目送龙头大船缓缓驶远，他心底颇有感触。印象之中，任何时候见到马不群，他都是一副充满盛世喜事的样子。那绝对是一个乐天派，终日尽享世间万乐而无忧无虑。
只是，那样的生活却不是秦奈所求，而且他也不喜欢长期地寄人篱下。
是时夜色再变，秦淮河上起了雾气，雾霭沉沉，月光似现犹隐。
众人继续酣饮。李哲坐倒在船舷上，大着舌头，道：“秦奈，你知道我……住在哪里么？”
“这个问题秦奈一直都想请教李兄。”秦奈道。
这个中土骄子的酒量明显不如秦奈，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但他却很喜欢喝酒，也经常喝。
“嘿嘿，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我其实住在那里……”李哲糊里糊涂地指着一个方向，笑道，“石龙城最高的地方……”
秦奈顺着李哲所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什么也没有。
中土骄子真的醉了，他傻傻地笑了一阵，把酒对月，高咏道：“上帝何独能，意将好物成。仙姿艳绝世，神韵颠众生。青丝红颜润，独立万千情。膜睑匿明眸，眸光秋水灵。天音婉转舒，瓷齿嫣然出。起浴带琼露，冰珠凝雪肤。无端百媚态，使我壮士哀。城舆当刻惊，几阵干戈平……”
念着念着，躺倒在船板上，四脚朝天，用酒瓶敲着船舷，继续吟道：“……却看娥眉凝，亦知思绪盈。问卿佳丽心，肯为浪子倾？……”吟毕，闭上了双眼，酒瓶落在船板上，口中还在低声呢喃着，却是听不清楚了。
淑女凤来仪醉意朦胧地凝视着李哲，美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
中土骄子还会吟诗？
秦奈大叹道：“好诗，好诗！李兄，我为你燃哭！”
却见李哲眼望星空，喃喃自语，却不知道其所吟颂的是哪位佳丽。
秦奈自然没有这种雅致，见李哲已经醉倒，还能站立的他继续和龙在天、哈根、范大成三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有不醉无休之意。
“嘻嘻……”
已陷入深度醉酒状态的白衣龙女也学男生们一样趴在船舷上，轻笑道，“我还能喝。秦奈，我们来干一杯吧……”
嘴中虽然这样说，但她已醉得手无抓鸡之力，酒杯一松，掉落而下。
这时候，一直坐在船舱中喝闷酒的蓝发少女急喊了一声：“二姐小心！”
白衣龙女见酒杯滑落，忙探出手去想抓住。船上护栏本来就矮，白衣龙女娇躯这一探，立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宛如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地往河下坠落。
“二姐！”
“龙妹！”
“龙小姐！”
蓝发少女、凤来仪、李哲等人大喊。
秦奈对船家喝了一声“停船！”，而后把外衣一扯，奋不顾身地跳下了河。
秋季夜晚的河水寒冷透骨。秦奈快速扫视了一下河面，但见月光微薄，雾气开始弥漫，却不见了白衣龙女的身影。于是急忙潜入水中。
周围世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浓重、冰冷而又沉静，船上众人的呼喊声都已微不可闻。
秦奈在水中催发功力，无匹的真气照亮了方圆几米内的景象。他凭借着这点光亮，在手中急速游动，寻起白衣龙女来。
河水浑浊，又深不见底，秦奈上下左右游出去数十米，皆一无所获，不禁有点慌了。
人溺水之后，通常会在几分钟内窒息。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白衣龙女不知道被冲到了何方。茫茫河底，如若不早点将之寻到，只怕伊人危矣。
多耽误一秒钟，白衣龙女的生命就危险一分。
秦奈连忙收捏心神，沉立河底。眼观鼻，鼻观心，外放出强大的精神力。
万物生之于水，水乃人类之母。母亲在生下后代之后，会设法和子女继续保持着不可分离的感应联系，俗称母子连心。
探出精神力之后，秦奈很快和河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水中的每条鱼、每只虾、每根水草、每点杂物，以及河水的流速、流向、响声，都被处在入定状态的秦奈清晰地捕捉到了。
细细地感受着河中的万象。最后，秦奈心念一动，双脚一蹬河泥，身体像鱼一般滑出到百米之外。借着真气的光芒，秦奈看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冰山美人。
白衣龙女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手脚摊开，星眸紧闭，随水流缓缓漂向下游。秦奈远远地用精神力锁住了她，在急流中追逐出去三四十米，才终于将她追上，连忙一手拉紧她的玉手，另一只手环抱住她的小蛮腰。
失去神智的白衣龙女感到有东西在身边，本能地抓住秦奈，四肢连连挣动。
秦奈胸膛的肌肉被白衣龙女的指甲抓伤，不由得一阵痛呼。他连忙点了白衣龙女的睡穴，不让其乱动，然后用双手紧紧抱着白衣龙女的躯体。
软玉温香在怀，然而秦奈可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动歪念头，当下一运功，带着白衣龙女向河面上升去。
已经抛锚的游船上，几个青年男女酒意都被惊醒了，急得团团转。
淑女凤来仪更是已经低声啜泣了起来，泪眼模糊地说道：“河水这样急……如果龙妹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该怎么办呢？”
蓝发少女软语着安慰凤来仪道：“姐姐放心吧，会没事的。”话虽这样说，但她脸上的焦躁之色一点也不比凤来仪少。
秦奈的兄弟龙在天、哈根、范大成则识趣地收起了嬉皮笑脸之态，手扶栏杆站起来，默然望着江面。
几人之中最冷静的当属李哲。这个中土骄子半躺在船板上，不停地往嘴中灌着酒水，只是缓声说了一句话：“相信秦奈，他会创造奇迹的。”
话音刚落，忽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众人定睛一看，见到秦奈抱着白衣龙女岿然站在水面上。
秦奈将白衣龙女横抱起来，脚踏轻功于江面上飘走几步，最后纵身一跃，落在船上，对众人道：“她没事，只是昏迷了过去。”
众人顿时都满脸喜色。凤来仪一把从秦奈手中接过白衣龙女，和蓝发少女一起将其抱进房间，施展急救术去了。
醉中的李哲把头转向秦奈，淡淡地望了一眼，道：“你没让我失望。”
秦奈微微点头。他知道，刚才他在水底先慌张、而后迅速镇定下来处理事情的过程自然逃不过李哲这种级数高手的耳目。神功盖世的李哲之所以不出手，大概是相信他的能力吧。
经过白衣龙女溺水的事情，众人都无心再泛舟，于是匆匆离船上岸，分道扬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