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虎啸峰

庞士元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

他这一惊醒，就听到了帐篷外面有厮杀之声传来。

他连忙坐了起来，接着就大声喊道：“降香，快起来，出事了。”

庞降香和庞士元睡在一个帐篷里，当然不是同床，而是在帐篷的另一边隔着一条布帘的另外一张床上。

这就是两人这些天在野外宿营时候的睡觉方式。

从岱宗下来的时候，庞士元对风吹露宿的江湖生活还是有些期待的。他以为古代的世界也像现代一样，交通便利，总能找到客栈住宿。

可真下了山，他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在一些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不要说客栈了，一天半天能够看到一个人，就算是他造化不浅。

于是在尝过了野外露宿的苦楚后，庞士元就在龙首村让铁匠帮忙打造了一套可以拆卸折叠的行军帐篷。

可是计划得再好，也挡不住意外地出现，庞降香的同行打乱了他的计划。结果原本一个人住的帐篷硬生生地挤进去了两个人，帐篷就变得有些小了。

不过小归小，两人即便在历城有着大量的时间，也没有准备再去打造一套帐篷。

在野外，相互抱团才是正确的生存之道，两个帐篷虽说住得更舒服了，可却降低了安全系数，两人一商量直接放弃了这个想法。

结果，两人这些天就一直同睡一个帐篷。

庞降香一听他的喊声，马上也醒了过来，同样也听到了厮杀声。

“士元哥，外面发生了什么？”

“恐怕是荡邙山的山贼发现了商队，乘夜偷袭来了。”庞士元想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可能。

在野外走了十来天，商队已经深入荡邙山。

“我们要不要帮忙？”庞降香就问。

庞士想了一下，觉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觉得应该帮忙：“去看看先，如果可以帮就帮。如果情况实在危急，我们就走。知道了吧，决不能逞强。”

庞降香也知道事情轻重，答应了下来：“知道。”

两人走出帐篷，就看到李长耕正指挥商队护卫队作战。

不过他指挥的主要是远程队员，近战的自有商队护卫队队长陈友贵来亲自带领。

常年在外行商的，都有和山贼作战的经验。像李家商行派出的大商队，带队之人更是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庞士元和庞降香走过紧张，但依然井然有序的营地，来到李长耕身边。这里居高临下，整个局势一目了然。

他放眼一看，就发现当前战局并没有他以为得那么困难。

李家商队选择的宿营地很讲究，是一个近水的小山坡。这样的地方取水方便，又有不错的视野，再有一定的坡度利于防御。

正是凭借这些地利，商队的护卫才先一步发现了山贼的偷袭，结果山贼就只能从偷袭变成强攻。

而宿营地的防御做得非常到位，山贼的强攻在半路就受到弓、弩的打击，损失不小后才能接近宿营地。

可接近了宿营地还不是胜利，陈友贵正带领护卫队战斗在第一线。

起先冲到宿营地的山贼被陈友贵带人一个冲杀，就打了回去，留下了好二十多具尸体。

庞士元看到的就是山贼们刚刚败退的样子。

“李叔，对面是什么人，知道了吗？”夜色昏暗，山贼又不打旗号，庞士元根本不知道对面是哪伙山贼。

李长耕转头看了庞士元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道：“我们运气不好，碰到了虎啸峰的人。”

听到是虎啸峰，庞士元就在心里大叫倒霉。

在荡邙山，碰到洪家寨也比碰到虎啸峰要好。

洪家寨看到商队实力强大，还是会讲道理的，价钱谈拢了，就不用打了。可虎啸峰的人，却是碰到了就一定会打，而且都会打得相当惨烈。

在没有打出一个结果前，虎啸峰根本不和人谈判。

虎啸峰的第一波偷袭化强攻的攻击被打了回去，第二波还没有开始，但局势依然紧张，李长耕也想有个人说说话，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就为庞士元解说道：“那边那个虬髯大汉就是虎啸峰的老二痴虎赤虎，虎啸峰这次应该就是他带队。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是虎啸峰的啸天虎和毒士带队，那将会更加危险。”

啸天虎肖天湖是虎啸峰老大，毒士姜兴峰则是老三。

啸天虎智勇双全，出手必中。但是行走荡邙山的商家最怕的却不是啸天虎，而是毒士姜兴峰。

毒士的用毒和阴狠让人闻风丧胆，虽然不是每次出手都能成功，但却很少有活口留下。

虎啸峰之所以如此被人忌惮，有一半原因在毒士身上。虽然他的武功在虎啸峰三位当家中算是最差的，但他的手段却是最狠的。

在李长耕说话间，虎啸峰的第二波进攻就开始了。

攻击非常简单，痴虎带人冲锋在前，身后一帮喽啰相随，根本没有什么阵型可言。基本上就是“兄弟们，跟我上”，这个水准了。

不过还算好，至少梦境世界的武者很少会说：“兄弟们，给我上！”

梦境世界因为强大的武力，兵法的发展受到了极大地抑制。

在庞士元这个接触过不少兵书，也看过更多经典战例的现代人看来，梦境世界的国家军队层面的战阵都有些粗陋，更不要说山贼了。

看到虎啸峰的山贼动了，李长耕再没有余暇和他说话了，双眼看着痴虎他们越来越近，心里计算着最佳攻击距离。

他手下的弓手、弩手，大多都是武功一般般的车夫、伙计。

这些人也许是学文的，也许是练武不成的，但能随商队行走天下，也都有一手自保的手段，弓、弩等远程武器就成了比较好的选择。

当然，其中也有用弓的高手。

“不要管痴虎，弓弩射他两边的喽啰。”

李长耕很清楚，以痴虎的实力，弓弩对他的威胁很小。既然这样，还不如把用在更能发挥弓弩威力的喽啰身上。

二十多把弓、弩开始发威，大部分都被山贼挡了下来，但就有几个山贼被射倒在地。

两轮下来，山贼的冲锋就受到了影响，痴虎两侧的山贼冲击速度顿时减缓。

痴虎原本就一马当先，这两侧山贼速度一缓慢，他就变得更加突出了。

痴虎一脸虬髯，身形高大，庞士元目测一下至少得一米九，体重恐怕也得有两百斤以上，配合他那把长柄虎头大刀，这一冲起来，还真有万夫莫当之威。

要不是他身下少了一头坐骑，当个古代的勇将那是绰绰有余。

陈友贵不敢躲在宿营地简易屏障后面，带着护卫队队员们就迎了上去。

他很清楚，宿营地简单的防御能给普通的山贼一点小麻烦，但面对痴虎的长柄虎头大刀，那绝对是一劈两段的结果。

陈友贵用的是双手大剑，走的同样是刚猛的路线。

江湖武者的武功一般都很讲究灵活，灵活能提升武功的威力，增加自保的能力。

可实际上，江湖武者修练的武功依然是以刚猛、快速的武功为主流。

这不是说灵活不好，而是灵活机变的战斗说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却需要智慧和经验才能把这份灵活和机变用好。

否则，灵活、机变没有了，倒是变成了投机取巧和贪生怕死。

而刚猛和快速就不同了，只要肯下苦功，都能练出一个模样来。再有足够的勇气，就能迅速形成战力，投入战斗。

这是一个武道的世界，拥有了武功，才能生活得更好。而没有武功，就算是富贵也未必有保障。

因此，为了生活，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挑选最适合他们的武功的机会，就开始了练武。而更加普及，也能更快带来战力的刚猛和快速武功自然大行其道。

等他们武功高了，内功心法和武功都已经定型，再想改变基本也就不可能了。

陈友贵和痴虎终于碰到了一起。

痴虎的虎头大刀上来就是一个横扫千军，而陈友贵毫不相让就还了一个狂风扫落叶。

“嘭！”一声巨响，刀剑毫无花假地碰到了一起。

狂猛的力量，再加上刚强的内力，陈友贵退了两步，痴虎退了一步。显然，陈友贵比痴虎差了一点。

但痴虎跑得太快了，两边的人又被弓箭压制得落了后，结果就陷入了护卫队的夹击之中。

两人刚刚分开，就有两个队员从陈友贵两侧对痴虎发动了攻击，两把长剑犹如毒蛇一般直刺阵脚未稳的痴虎。

面对如此攻击，痴虎却是轻蔑一笑。

完全不顾两把长剑，痴虎的长柄虎头大刀就横扫了过去。

这一击，如果两个护卫队队员不躲，很有可能就被一刀两断，可痴虎也有可能被重创甚至致死。

一命换两命，看起来很值，但如果是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敌人的两条命，没有几个人会觉得这是划算的。

可痴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出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显得无比决绝，一副以命换命的姿势。

然而痴虎不犹豫，那两个护卫队队员却没有这样的勇气。两人配合默契，左边的继续攻击，右边的那个选择了格挡。

然而，仓促的变招又如何能是天生大力的痴虎的对手。

右边的护卫队队员连人带剑被直接一刀扫飞了出去，长柄虎头大刀几乎是毫无阻拦地继续扫向左边的护卫队队员。

结果，那护卫队队员也步了同伴的后尘。

一刀逞威，痴虎就哈哈大笑，一股睥睨豪情喷涌而出。

可惜，敌人才没有心情去欣赏敌人的睥睨、豪情，他们想要做的，仅仅是杀死痴虎。

护卫队队员刚刚被击飞，陈友贵的双手大剑已经直刺而来。

陈友贵的攻击很简单，也很直接，直击要害。相比那两个护卫队队员，他以强悍的实力逼迫痴虎不敢以命博命。

刚刚完成横扫的长柄虎头大刀来不及收回，长兵器的缺点显现无遗。

当然，如果痴虎真的不要命的，还是能做到两败俱伤的，但这显然不符合实际。

痴虎浸淫长柄虎头大刀几十年，这样的场面又岂能没有应对之策。长柄斜拦，双手大剑剑尖就被磕偏了过去。

痴虎还乘机展开了反击，连环脚已直奔陈友贵的腹部。

陈友贵似乎也早料到不会一剑建功，膝盖上顶，准确无比地撞在了痴虎的脚底板。

不但挡住了痴虎的进攻，还把他接下来的攻击给打了回去。

强悍的碰撞，让两人都身不由己地又退了一步。

两回合下来，平分秋色！

但陈友贵有队友相助，而痴虎却是一人之力对抗三人。显然，还是痴虎的实力更强一分。

陈友贵的神情更加肃然，而痴虎却更加兴奋了。

痴虎大喝一声，率先止住脚步，再次冲向陈友贵。

而陈友贵动作稍慢，就被痴虎占据了主动，再上步已经不能，他干脆就脚踏原地，以不动如山的姿态迎击痴虎。

而刚刚被劈飞的两队员双剑合璧，直扑痴虎左侧。

四人的战斗几乎是一开始就进入了生死相搏，刀剑之声连绵不绝。劲气四溢之下，后来的人，不管是商队护卫队队员还是虎啸峰山贼，都很识相地让开了他们，在他们两侧厮杀了起来。

伤亡迅速开始增加，双方手下那些武功差一些的，运气又不好碰到对方高手的，直接就被清理。

而当双方摸清楚了对方哪些是高手，哪些是低手后，高手很自然就对上了高手，而低手的对手也多半就是低手。

这不是有人有意地引导，而是战斗在发展中自发地调整。

看到对方高手砍瓜切菜一般地杀自己人，高手就算冷血，不在意同伴的死伤，但也会考虑到低手同伴死多了可能会影响战局的倾斜，很自然就会把对方高手接过来。

结果，就形成了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的局面。

而战局，也由此开始陷入僵持，而伤亡倒是没有初接触的时候那么大了。

当然，在此之前，因为试探而死掉的护卫队队员和山贼，那就只能怨他们自己命不好了。

冷兵器的厮杀，就是如此的直接而血腥。

江湖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惨烈。

庞士元站在宿营地高处看着前面的厮杀，心中的震撼几乎无法掩饰。

他终究是从和平年代长大的人，这样的大规模械斗……厮杀他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

相比之下，就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庞降香倒是显得很平静。当年她随着父母游医的时候，这样的场面她早就碰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