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猩红月夜(二)
“啊啊啊啊啊啊!”于坚悲愤地怒吼,不顾一切向秦硕扑过去。他拳头击在执矛者的胸腹上,将其击飞,之后他身体腾空横扫四周,将小巨人身边的骑兵逼退。但袁一平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龙痕剑贴着他的背后削过来。就在龙痕剑即将碰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于坚忽然抱住秦硕向后跌倒,龙痕刺了个空,他则以躺在地上的姿势,像一枚离弦的箭矢,朝身后偷袭他的卫兵直射而出。
没有人会想象到有这样一个动作,身后卫兵的双脚被他的疾冲之势击中,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而于坚则抱着秦硕从人群的缝隙之中滑了过去,他滑行的速度极快,连续带倒了多名士兵,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滑动到离袁一平五六丈米开外。
于坚反手将秦硕甩在背上,一手托住,施出疾行术,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朝追击的骑兵冲过去。
袁一平没有立即跟上来,于坚撞上了一名骑士,那个倒霉的士兵跌落马下,但是他的脚卡在了马镫里,被马拖在地上。于坚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在撞到士兵的同时也夺过了对方的佩剑,他空着的那只手手一挥,削断了马镫的皮带,奔马顿时轻快起来。
马上的于坚动作不停,他左砍右劈,砍翻了三四个骑兵。骑兵已经追上去了,他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一眼秦硕。
胯下的奔马都是一流的骏马,远远不是拉着秦家马车的那些劣马可以比拟。他快但前面的追逐者也快,骑兵们从左右两路合围,向马秦家的马车靠拢,挥舞手中的短矛攻击最后的那辆。左侧的一名骑兵投掷出他的短矛,命中了拉车马匹中靠左的那一匹,那马吃痛,跑了几步然后跌翻在地,另外一匹马拉着马车还在没命地狂奔,但马车随之失去平衡,侧翻在地。
左侧的骑兵们马不停蹄,赶上了秦实的那辆马车,用同样的手法攻击了马匹,秦实及时拉住了车头,阻止了马车翻倒,但秦家的头车也停止了前进。
骑兵们将马车包围了。
对不起,秦硕,我没有选择。于坚心中默念,松开托住秦硕的那只手,任小巨人的尸体伏在马背上,他从马上一跃而起,踩过马头,身体在空中滑行,直奔秦家头车的车篷顶上。
他准确落在车篷顶上,然后翻身跃下,撞飞了三四名骑兵,往车门方向闯过去。
马车仍被团团包围住。车门从里面被打开,木蓉走下来,她挡着车门,脸色一片苍白。于坚靠在了她身边。
他们目睹了骑兵们的短矛长剑狂捅第二辆马车的血腥场景,秦家女仆们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驮着秦硕的那匹马没有止步,秦硕从马上坠了下来。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死了。
“硕儿!”木蓉发出悲鸣。乌鸦在空中盘旋,呱噪的声音附和着她,月牙山的血腥味在风中会飘出很远,吸引这些食腐的生物前来大快朵颐。
袁一平骑着马赶了过来,他举手示意骑兵们先不要进攻。
“你是袁大为的儿子!”木蓉眼内充血,瞪着袁一平,“我秦家人今日血溅月牙山,硕儿惨死在我面前,你有什么权力犯下这等罪孽!我秦家做错了什么!吾神哪!告诉我!为何要这般对我!”
“打开车门,让你们的人都出来。”袁一平剑指车厢,“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不要以为这是金驹境内,你就能为所欲为,整个王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属于陛下所有!我乃龙君首席护卫,手握龙痕剑,有权替陛下斩杀奸邪恶人!”
龙痕不是这样用的。秦家没有奸邪恶人,这里所有的恶人都乘坐在马上,他们穿戴着神圣的龙君护卫护甲,他们手里握着龙君护卫的武器,他们挂着龙君护卫的标牌,干的都是邪恶之事。
他们辱没了龙君护卫的神圣责任。
“你若要的是我,尽可将我带走!为何要伤害我秦家的人!”车厢里传来了黛岚的声音,车门打开了,她仍穿着宫内侍女的装束,浅蓝色的束腰厚襦裙,盘着女仆的垂挂式发髻。如果不是那张脸,没有人会看出这是仁王的长公主。
“你们毒害了我的父王,谋杀了我的弟弟,软禁了我的妹妹,现在又杀了我的小叔子,还有我秦家这么多无辜的人!你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对吾神不敬!你们做的每一件事,迟早都要遭受神谴!”
“你终于出来了。你只是一个犯人,一个淫(和谐)妇。”她的指控袁一平丝毫不以为意,把“淫(和谐)妇”两个字说得特别响亮,“当你让那奸夫趴在你双腿间播种的时候,你可想过神谴?你已经对吾神做过太多不敬之事,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污蔑!”木蓉愤怒得嘴唇发抖,“我秦家为龙家捍卫边疆整整一千年,在历次游牧潮中牺牲无数,包括我的夫君!而你的龙君是怎么做的?他对我们除了污蔑,就是羞辱!”
没有退路了,也几乎没有了希望。即使是木蓉也不再抱任何希望。因为篡位者没有打算给她任何希望!但是,还有一个办法。
吾神开开眼,让我来结束这样绝望的局面吧。
吾神若有眼,就让我来证明你恩德仍存吧。
于坚拉住了木蓉的手,示意她保持安静,他向前跨出一步,他必须阻止下一句来自黛岚或者木蓉的愤怒言辞。愤怒不解决任何问题。愤怒现在只会让形势变得无可挽回。
我必须冷静,我必须让心中的愤怒平复。即使血流于眼前,即使死亡爬上眉梢。
我必须做到!
“我听说龙君首席护卫是王国第一武士,但我不信。”
袁一平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来了。“你是什么东西?”
我的继任充满了骄傲。他一直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他一直都在证明他是最强的。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弱点。
我可以做到。
“我只是一个你无法战胜的人。”
“哈哈哈哈!”袁一平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他的士兵们也跟着嘲笑。袁一平跳下马,一手持剑,一手握着马鞭,一步一步靠近向于坚走过来,“你可知道,在我面前妄自尊大有什么后果?”
“第一武士把脑袋藏在头盔里,是不敢见人呢,还是怕脑袋被我致命一击?”于坚别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你却心安理得藏在化妆之下?”袁一平嘲笑说。
他看得出来。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我不像秦家的家丁。“你想知道我是谁?”
“不管你是谁,我都会杀死你,撕开你丑陋的伪装!”袁一平的眼光炽热,骄傲就如他的外套,任谁也看得见,摸得着。
还不够。我可以做得更好。于坚伸出手,去撕脸上的胡子。络腮胡子胶得很紧,贴在脸上那么久了,忽然扯下来,他几乎有些不适应。他撕下了胡子,顺带撕下了几块贴在脸上的皮,“看看我是谁。”
“你……”袁一平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个绝无可能再看到的人。“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
这样的反应就是我要的。我的愤怒,我的痛苦,我的仇恨,都暂时避让,我不能让那些情绪左右我,控制我。我要击败他!
“我的头,你随时可以来拿,如果你有这个本事。”于坚指着自己的脑袋,“但你最好明白,我随时都能割下你的头,如果你要想要它留在脖子上,不妨来和我打个赌。”
袁一平的瞳孔收缩,骄傲和嚣张是他的私有权,他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狂妄嚣张的人。“你想赌什么?”
“我们公平的一对一战斗。如果你输了,就要放秦家的人走。”
“都给我散开!”袁一平的脸孔因为兴奋而扭曲。他渴望这场战斗。他渴望证明自己很久了。他需要击败我来捍卫他的名号。“如果我杀死了你,秦家的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只要你能。”话音未落,于坚的身体就像炮弹一般向袁一平冲过去。在武器上他明显处于劣势,但速度上却不是这样。
他自己如果要脱身并不是没有机会,但现在秦家女人们的性命都握在了他的手里。他别无选择,只能一战。
袁一平将龙痕剑挥舞成一片剑网,他看得出来对手拥有强大的气,但他对自己的防守十分自信。他一贯如此。
于坚发射了一枚弹丸。石丸准确地掷入了剑网的中心——袁一平握剑的手。但袁一平反应很快,石丸打在了剑颚上。剑网消失。
就在消失那一瞬间,于坚的身体迅猛地撞了过来。他右手握着从骑兵那里夺过来的长剑,左手用拳术进攻。他太了解龙痕剑。龙痕剑身偏长,需要适当的距离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而他谋求的是贴身肉搏。
武器上他没优势,他可以比拳术和速度。陈敬贤的拳术并非单纯地源自龙潜之术或者龙御之术,他融合了两派之长,并且将异邦的武术也揉入其中。他握剑的右手用的龙御之术里的“点封”,目的不在于进攻,主要是为了封住对方的出拳,属于一种防御技巧。而长剑本身就具备威胁,可以寓攻于守。左手拳术的灵感则来自于引导术,但并不纯粹地将气力吸收后反弹,而是将气集中在拳头周围,通过不同的手指,将气力随需转换,类似于借力打力,以柔对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