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浓是非间
害怕是非,但现实血淋淋,尘世凡人,每个人心中都有无穷欲望,是非根本无处不在。
自那日以后,程曦在舞团更加谨小慎微。
殷佳佳离开纽约的那一晚,特意请乔默笙和程曦一起吃饭。当然,殷佳佳不会知道这两人此时正在闹着别扭。
说来也巧,那一天中午殷佳佳给程曦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东区的餐厅与靳然谈事情。
靳然没想到程曦会主动打电话约她,她正巧在附近见客,便爽快答应了。
12:00,程曦准时出现在餐厅,靳然笑吟吟看着她,“公事还是私事?”
程曦反问她,“我与你,有私事可以聊吗?”
靳然笑起来,“真可惜,我们做不了朋友。”
“但应该不妨碍你与我做生意吧?”
“当然。请说。”靳然即刻正了神色。
程曦见她这样,心中已然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我在舞团收到匿名恐吓,有人在我化妆盒中放了刀片,又在我的化妆间的镜子上写下恐吓文字。”
靳然沉吟一阵,问:“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程曦简洁道,“我要保护自己。”
靳然点头,“我即刻传一份文件给你,上面有美国政府关于正当防卫的界定。”
“隐私条例我想我亦需要。”
靳然同意,“你有我电话,如需要,不必客气,随时找我。”
程曦微笑,“谢谢。”
靳然耸肩,“男人是男人,工作是工作。我一会儿会令秘书将收费标准传给你。”
程曦失笑,对于靳然这样公事公办的风格不知觉得多舒适。没有人情负担,一是一,二是二。
这时,程曦的电话响起,殷佳佳约她和乔默笙一起吃晚餐。程曦沉吟一阵,道,“你不如直接打他电话。”
靳然闻言,轻轻挑眉,“我以为你们这样亲密,绝不会吵架。”
程曦心中又何尝不觉得委屈,但乔默笙这人,有时固执起来不知道有多难缠。她无奈地摊手,“不小心被你听见,这会是你绝佳机会。”
靳然闻言,勾唇笑起来。程曦这样看似豁达的态度背后,是对于乔默笙绝无仅有的极深信赖。
吃过午饭回到舞团,程曦被通知有媒体采访。服装师替为她来衣服和配饰,是一条吊带式白色长裙,裙身上有中国山水画影子,浅淡中透着几缕飘渺出尘,非常符合程曦的个人气质。
程曦不经意间看到那条长裙的标签:谢思思定制。
她正想开口多问一句,就看到埃米的秘书走进来,“程小姐,下一轮的演出,由您一人同时出演白天鹅和黑天鹅。”
程曦有些意外,“安吉丽娜呢?”
女秘书答,“舞团对她另有安排。”
程曦沉默。化妆师微笑望着她,“不必多虑,安吉丽娜早已不是若干年前惊艳纽约的芭蕾女王,她已力不从心。”
程曦望着镜中妆容越来越精致的自己,忽然轻声问道,“她会否知道自己已经被取代?”
化妆师耸耸肩,“谁在乎。”
十分钟之后,程曦走出化妆间,在许多人的簇拥下走向不远处的采访间。望着那些殷勤围在她四周的欧裔工作人员,程曦明白,属于她的时代已经到来。
一个小时后,她在离开采访间时遇到正面迎上来的安吉丽娜。安吉丽娜脂粉未施的脸上布满许多的雀斑,她狠狠瞪着程曦,“你居然玩阴的。”
程曦站在幽静的走廊通风口,一阵风吹来,拂起她身上那件轻盈的纱质礼服裙摆和一头黑亮长发。
那走出来的记者碰巧看到这惊艳一幕,即刻用相机拍了下来。
程曦面上神色平静,望着安吉丽娜,“我没有那样大的权利,可以随意换掉你。”
她在转身离去前,瞥到了安吉丽娜黑色印花T恤上有一些奇怪白色粉末。
下午练功休息的时候,朱利安忽然跑来找她,“我收到消息,安吉丽娜得到杰克逊支持,可能会外聘新的编舞代替埃米爱德华,城市舞团或许会有极大人事变动。你自己小心。”
晚上,程曦提早了足足半个小时抵达与殷佳佳约定的餐厅。
“小曦。”听到这仿若隔世的声音,她抬头,是刘茜和李敏儿母女。
许久未曾见面,刘茜和李敏儿望着眼前衣着光鲜,妆容迷人的程曦,眼眸中的情绪都显得有些复杂。
李敏儿望着她,“真巧。”
程曦看了下时间,站起身,笑容无懈可击,“两位来纽约旅行?”
刘茜不等她请已经自顾自拉着李敏儿坐了下来,她将手中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放在身旁的位子上,“你爸爸难得慷慨,听说敏儿来纽约参加时装周,所以出钱令我也来见见世面。”
她说着,伸手给程曦看手上那只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喏,你看。我与你爸结婚十年,才换来这样一只。”
程曦浅笑不语,任由她独自一人炫耀似地发泄着某种负面情绪。
李敏儿倒是极安静,凝了程曦半天,才开口,“我经常在纽约街头看到你的海报。半年前的那场变故,倒一不小心成就了你。”
程曦轻抿着一口温水,伤口散盐,是李敏儿一贯伎俩。她微笑,“哪有什么成就?总比不得你,出淤泥而不染。”
李敏儿面色微沉,“跳舞难道就不是出卖色相?”
程曦笑,“我几时说你出卖色相了?”
刘茜闻言,沉着脸望着程曦道,“小曦,我们一直与你客客气气,你一定要这样夹枪带棍?”
程曦已经不再接刘茜的话。
没过多久,殷佳佳和乔默笙前后走进餐厅。李敏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默笙,脸上不由自主泛起一丝极明显的欣喜,她起身迎上去,“默笙……”
她说着,对身旁的刘茜介绍道,“妈,他就是乔默笙。”
乔默笙礼貌朝着两人点了点头,看了眼正低头与殷佳佳说话却不肯看他一眼的女人,于是对李敏儿和刘茜道,“不如一起坐下吃顿晚餐。”
李敏儿自然一百个愿意。
五个人坐一张六人桌。殷佳佳和程曦并排而坐,刘茜与李敏儿并肩,乔默笙则走到程曦身旁的位子,与李敏儿对面而坐。
程曦没有什么情绪,坐在他身旁,却不主动与他说话,亦不抬头看他,只是偶尔轻声与殷佳佳说着话。
乔默笙心中轻叹口气,这丫头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大。
刘茜与李敏儿一直在努力与他说着话,他偶尔礼貌答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浅笑沉默。
这时有服务生过来问他们喝点什么,程曦想也不想,便问道,“可有克鲁格?”
服务生看向程曦,“请问女士想要哪个年份?需要1989年的吗?”
殷佳佳一听,惊喜,“你们这里有1989年的克鲁格?”
服务生微笑,“是的。即刻为各位送来。”
乔默笙轻轻蹙眉,看一眼程曦,她却故意视而不见。自从那晚之后,她每晚尽力与他和好,却不想被这人列下许多的条条框框:诸如晚上9:30前必须回到家,不得饮酒,不许穿如那晚那样的露背衣裙。他语气闲散间竟说出来一大串不准不许,令程曦听得瞠目结舌。
本来今晚她想借着这顿晚餐与他缓和僵持的关系。限制便限制,条条框框便条条框框,在她心里,这些无关紧要的自由当然不足以与乔默笙相提并论。
谁知却半路跑出来刘茜和李敏儿母女。李敏儿对乔默笙的那点心思,根本不曾掩饰,乔默笙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却故意请她们留下来一起吃晚餐。
1989年的克鲁格是香槟中的珍品,殷佳佳喝得极尽兴,却在程曦耳边小声道,“这瓶酒我可请不起啊,让乔默笙买单。”
程曦没好气看她一眼,“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她说着,正要拿起自己的那杯香槟喝,却不想被身边的男人抢了先。
她一怔,然后悠悠道,“那是我的酒杯。”
乔默笙看起来有些意外,“我一时看错了。”终于愿意理他,却是为了一杯香槟,乔默笙开始有些替自己难过了。
李敏儿见状,主动将自己的酒杯递到乔默笙面前,“这杯我还没喝过。”
乔默笙摇头,“不用,这杯就挺好。”
程曦让服务生重新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香槟,又听到乔默笙对服务生道,“她还没吃过东西,等一会儿再倒更好一些。”
服务生一怔,弱弱问道,“那其她几位呢?”
乔默笙微笑,“另外几位不碍事。”
程曦这下真是无语问天了,眼巴巴望着他们喝着她心心念念的酒,自己却只得一杯温水。
她极其怨尤地看了眼身边可恶的男人,垂下头,很用力地切着眼前的一块牛扒。这男人实在太欺负人了!
乔默笙轻轻睨她一眼,眼眸中有着柔软如水的笑意。将她面前的牛扒接过来,替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牛扒又与你没仇。”
殷佳佳忍不住窃笑,望着身边的好友,在她耳边极小声道,“小曦,你完全被他吃得死死的。”
李敏儿望着他们寥寥话语间格外亲昵的气氛,心被狠狠地抽痛,垂下眸,沉默地喝着酒。
刘茜还在与乔默笙殷勤说着李敏儿的各种优点,殊不知这男人的注意力都在一旁的女孩身上。
中途,乔默笙出去接了个电话。
程曦也起身去洗手间,李敏儿在看到她经过自己身旁时,忽然起身,“我也去。”
却不小心打翻桌上的一瓶酱油,程曦本能去躲,不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亏服务生及时搀住她,却令程曦的左手腕落下一个极深的手掌印。
李敏儿一脸内疚,“小曦,你没事吧?抱歉,我无心的。”
“没事。”程曦看她一眼,揉着隐隐泛疼的手腕,往洗手间走去。
李敏儿走到她身边,“幸亏没有摔下去,不然真是出糗了。都怪我太不小心。”
程曦转眸,浅笑看着她,“真的没关系。我有时去公园喂白鸽,也时常会被那些不通人性的禽兽不小心啄伤手。”
她说完,径直推门走进了洗手间,看都不看一眼李敏儿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
晚上离开餐厅之后,乔默笙先驾着车与程曦一起送殷佳佳回酒店。
程曦送完好友走出酒店的时候,乔默笙正站在车旁,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她身上的那条白色长裙实在太美,衣裙上画着缥缈若烟的山山水水,衬着她同样墨色的发丝和黑亮眼瞳。
她表情轻柔若尘,朝着自己缓缓走来。乔默笙的心弦就这样,被她偶尔被夏夜晚风拂起的一缕发丝轻轻拨动,眼眸中一时间仿佛浸满了山水桃花,每一抹色彩中,皆是这女子迷人素影。
万语千言终究只能化为一丝命运胶着不语的叹息。他望着逐渐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孩。
他的心究竟有多淡漠多冷冽,乔默笙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年来,无论面对着任何人与事,他都可以极轻易地做到默然相对。
五岁时被乔御成从纽约带回乔家,他知道了属于上一代的恩怨纠葛。但那又如何?那毕竟是他人的人生,他生来冷漠,除了对母亲谢思思心存的那一丝丝惋惜,他极少有其他的复杂情绪。
无论是物质或是心,他都完全独立,从不寄希望于任何一个人。
惟独眼前这女孩,是他乔默笙唯一的例外。她如诗如画,浅笑低眸间会令他的心弦为之摇摆晃动,波澜无波的心事会为了这女孩而时高时低。
对于情感,他从不曾主动寻觅,亦未有过半分期待,直至程曦出现在他生命中。
点滴温暖,犹如血液,悄无声息间流入他的生命。
女孩一味垂头望着自己的双脚,他勾唇微笑,凝着她,“为了一瓶香槟而生我气?”
程曦低着头,声音极轻,“分明是你先气恼我。”
“看着你被人下药几乎受害,难道我不该生气?”
“我已经知错,”程曦轻浅道,“谁叫你故意让李敏儿留下来一起吃饭。”还当着她的面不给自己酒喝。
乔默笙无声扬唇,“我总不能开口赶她们离开。”
握住她双手,将她轻轻拥在自己怀里。程曦没有挣扎,在他怀里闷闷道,“那瓶克鲁格,我一口都没喝到。”却被其她女人喝去了。
乔默笙笑,逗她,“你究竟是因为人吃醋还是因为那瓶香槟吃醋?”
程曦微红了脸,“当然是因为没有喝到那瓶克鲁格。”
他笑,伸手捏她鼓起的小脸,“一不小心爱上个小酒鬼。”
程曦忽然龇牙,冲着他做了个鬼脸,“不给我酒喝,我就天天晚上缠着你。”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乔默笙整个抱起来,“回家。”
程曦愣愣看着这笑容如风的好看男人,他却已经低下头贴上自己双唇,“我好尽快被你缠啊。”
程曦瞬间红了脸。
李敏儿站在酒店门口,望着车子里浅笑亲吻的两人,修得极美丽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手掌之中。
身旁的刘茜亦蹙起了眉,“跟她妈妈一样的贱,招惹了乔子砚又搭上乔默笙。”
那一晚回到家,不出半个小时就有人送来6瓶1989年的克鲁格。程曦笑眯眯望着身边的腹黑男人,“不是不让我喝酒?”
乔默笙睨她一眼,“只许在家里喝。”
程曦扬起唇,上前环住他脖子,“遵命。”
乔默笙没有回答,他直接抱着女孩走进了卧室。程曦身上的那条白裙被他极快地推高,热切的吻封住她所有的甜美。
床边的玻璃窗上,慢慢浮现出两人交颈缠绵的温存影子。
那一晚,乔默笙显得有些不受控制,吻滚烫灼热,令身下的女孩不时因为轻微的触痛而轻声抗议。
程曦在他的霸道中,竟渐渐柔软成水。双手慢慢攀上乔默笙宽厚肩头。这一刻,所以的言语都显得苍白多余。
婆娑之间,她缓缓抚上乔默笙线条完美,犹如上天精心雕琢的完美俊脸,声音缠绵,仿佛带着无限缱绻,“默笙……”
低低的娇喘慢慢传进他耳际,透着些许令人难以抗拒的妩媚。
她双眸微睁,冲着乔默笙婉婉一笑,然后头伸进他的脖颈之间,湿热的丁香小舌突然轻舔上他的耳垂。
男人浑身陡然一颤,大手捧着她的头,双眸如火,将怀里不安分的人儿轻压在身下。
意乱情迷,他已经彻底陷入她温软情网之间。
“妖精……”他轻咬着她粉红耳垂,低斥道。
云卷云舒,时光在两人的情浓柔蜜间变得格外温情脉脉。良久后,程曦累得双眼完全睁不开,倚在乔默笙怀里,很快便沉沉睡去。
乔默笙温柔拥着她。这一刻的程曦有种属于小女人的迷离慵懒,身上沾染属于他的清浅味道。
他将头埋进她颈项,贪恋着闻这令人着迷的气息。心彻底沉沦于这女孩身上心间。
与她白发鹤颜,执手偕老,是他此生所能想象到的最迷人画面。
伸手拉开床边的矮柜抽屉,他从中取出一个深色锦盒,一枚极精致的特制钻戒安静躺在里面。将程曦的右手手掌轻轻摊开,他低头吻上她微肿红唇,“小曦,你要不要嫁给我?”
“什么?”程曦闭着眼,迷迷糊糊道。
他勾唇,“嫁给我,做我乔默笙生命里唯一的一个克鲁格。”
程曦只隐约听到克鲁格这三个字,于是笑吟吟,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