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陈安国的故事（一）

李路川的把兄弟叫陈安国，外号“疯子”，年纪比李路川大四岁，是较场坝的一个混混头。

他们那群混混一共有20来人，都是属于农二代，年纪在20来岁，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

这群年轻人不安分于农民的生活，于是凑在一起搞了一个小帮派，生活来源是靠收取保护费过日子，他们都比较朴实，保护费收的也很少，较场坝西三街归他们管理。

陈安国长得很壮硕，看上去也很老实，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没有染发，没有耳洞，如果单从外表上来看，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一个职业混混。

陈墨跟着李路川去找过陈安国一次。

那是在一个下午，李路川和陈墨两人都是闲着没事干，在李路川的提议下，去找陈安国玩。

推门走进一个农家小院，里面几个胳膊纹满纹身的年轻人正坐在院子里喝酒聊天着。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精壮，虽然只是坐在一起笑闹着，但是陈墨心头莫名的泛起一阵心悸的感觉，或许这就是职业混混身上只带的那股街头拼杀的气势吧。

李路川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反而是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几个混混也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喝酒聊天。

穿过院落后陈墨跟着李路川进入了里面的堂屋。

堂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长桌，桌面上摆着一个录音机，正播放着黄家驹的光辉岁月，四个板凳，一张摇椅，摇椅上靠躺着一个男人，闭着眼睛在听歌，嘴里不时跟着哼唱两句，正是陈安国。

或许是听见了走入堂屋的脚步声，陈安国眼睛睁了开来，顿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从他的眸子里飘散了出来，陈墨曾经在郑青的身上感受过。

这是他第二个接触的职业混混头，他们身上都有一种相同的气势，那就是狠戾。

陈墨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起来，跟着李路川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看清是李路川之后，陈安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说道：“你娃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李路川笑了笑：“觉得好久没有见过你了，就过来看看呗，最近过的怎么样？”

陈安国耸了耸肩：“就那样呗！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凑合活着！”

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之后，李路川将一旁坐着的陈墨介绍给陈安国说道：“这是我兄弟，跟我关系很好，他最近也搬到你们较场坝来了！”

陈安国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墨，接触到他的眼神，陈墨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惶惶的开口打招呼道：“安国哥，你好！”

陈安国倒是没有在意陈墨脸上那抹拘束，打量完之后笑着说道：“不错，你这哥们挺壮实的，呵呵，放心，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陈安国的话让陈墨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虽然知道对方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能被对方认可为兄弟，他顿时觉得腰板硬了一些，心头的紧张之意也缓解了很多。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大多数时候是李路川和陈安国在聊天，陈墨在一旁听着，慢慢的，陈墨也放松了下来。

撇开陈安国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狠戾气质之外，其实他算是一个蛮好相处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慌慌忙忙的闯了进来，对着陈安国说道：“老大，不好了，屯溪街那边的人在老四的游戏厅里面闹起来了！”

听到年轻人的话，陈安国豁的一下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脸上一片狠戾之色：“操******，屯溪的人敢来我们地盘上闹事，还真没把我陈安国放在眼里是吧，叫上兄弟们，我倒要看看是屯溪的哪个家伙，胆子这么大！”

年轻人点头走出去了，陈安国转头歉然的看了一眼李路川说道：“川，你留在这里玩一会，晚点回来我们再聊哈！”

李路川却是双眼放光的说道：“我们跟你去看看吧，也算见见世面！”

陈安国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好吧，不过你们别离的太近，外面可不比你们学校里那些小打小闹，随时可能出事！”

李路川笑道：“放心，我们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分寸的！”

陈安国没有再说什么，朝着外面走了出去，李路川刚想要跟上去，陈墨却是拉住了他：“我们真的要去看么？”

李路川一脸兴奋之色：“当然了，难道你不想去看热闹？黑社会斗殴哦，多难得一见的场面！”

陈墨却是有些担忧，他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万一我们被牵连了怎么办？这可不是学校打架，是真刀真枪的干仗！”

李路川一脸的不以为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哎呀，别这么胆小，没事的，这里是安国的地盘，不会有事的，放心好啦！别墨迹了，他们要走了！”

说完李路川就兴冲冲的走出了房门，陈墨迟疑了一下，也只能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出了房门，院落外已经聚集了十多个年轻人，每个人手上都是提着明晃晃半米上的砍刀，锋刃全部是开过锋的，和陈墨他们玩的那些没开刃的西瓜刀之类的完全是两个概念。

陈安国更是往腰间别了一把土制的短筒火药枪，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出事的游戏厅走去。

一路走一路不断有年轻人加入他们的队伍，很快的，一伙人就有20多个了，招摇过市看起来甚是威风。

看着这群神色凶恶手持家伙的年轻人，街道上那些路人都是自觉的避了开来，低声议论着。

出事的游戏厅前已经聚集了一大圈人，围拢在门口看着热闹。

看着陈安国带着人过来了，那些围观群众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路，陈安国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游戏厅约莫有50来平米，此刻已经是一片狼藉，好几台机器都被砸烂了，不断的冒着火星电花，板凳椅子掀落一地。

一个有些发福的30岁男人正好整以暇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正是屯溪那边的老大大头。

在他身后是十多个手持木棒钢管的壮汉，游戏厅老板跪在他的面前，头破血流一脸畏惧的神色。

里面台球厅内，7，8个壮汉正在围殴着四个年轻人，四个年轻人抱着头倒在地上，默默的挨着打，却硬是没有吱声。

这一幕让走进游戏厅的陈安国眼睛不由得眯缝了起来，带着人在大头身前1米远的地方站定，冷冷的看着对方说道：“大头，我一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今天你带人来踩我场子是什么意思？”

大头却仿佛没有看到他身后那二十来号兄弟一般，或者说看到了，却并没有在意，只是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的兄弟过你这边来玩耍，结果被这个狗B养的老板坑了1000块钱，难道我不该把场子找回来么？”

一边说着，大头一边一耳光扇在了跪在地上的老板脸上：“尼玛的，敢坑劳资兄弟的钱！”

挨了一巴掌的老板没有敢吭声，只是求救的望向陈安国。

这一巴掌让陈安国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大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头笑了：“没什么意思，你也看到了，我只是来讨个公道而已，倒是你疯子，带这么多人来是几个意思，我看看，呵呵，人不少嘛，有20来号人吧，看来你们今天是集体出动呀，为了这点破事就倾巢而出，你这个当大哥的是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

大头一番冷嘲热讽让陈安国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了，皱眉说道：“大头，别在这绕圈子了，你就直说，今天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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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厅内一片狼藉，两帮人对峙着。

在陈安国的话说出口之后，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是屏气凝神，看着大头和陈安国。

大头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般，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燃叼在了嘴上，深吸了一口之后，这才不徐不疾的说道：“疯子，我就不和你绕圈子，把话摊开说吧，这几年你窜的太快了，知道么？之前我们较场坝的几个老人并没有在意你，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爬起来，不知不觉已经掌了三条街了，我们几个老兄弟觉得你应该收一下了！”

见大头终于点明来意了，陈安国心头一沉，脸上神色却是纹丝未动，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们现在是觉得我有威胁了想要联合打压我么？不过你今天带的这点人恐怕还是不够吧！”

大头却是摇了摇头，一幅语重心长的模样：“不是打压，而是作为前辈给你的一点忠告，把你的锋芒收一下，这几年因为你的崛起，较场坝乱了很多，这很不好！”

见大头摆出江湖前辈的身份来压自己，陈安国心头泛起一丝怒意，冷笑道：“好了，别他吗的废话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今天既然踩到我的场子上来，打了我的人，那么不给交待就别想离开这，我敬你的是老前辈，这样吧，留下一根尾指，这事就算了！”

听到陈安国的话，大头将烟头丢到了地上，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给你长点记性是不行了！”

随着大头这句话的说出，他身后站立着的那些手持木棍钢管的壮汉动了，闷头冲向了陈安国他们。

陈安国也没有废话，直接带人迎了上去。

两帮人马混战到了一起，沉闷的响声回荡在游戏厅里。

陈墨和李路川正站在游戏厅外面，通着里面传来的“乒乒乓乓”打斗声音，脸上都是一副兴奋的神色，同时也有些紧张。

这可不同于他们平时和那些小混混打架，县城虽然乱，但是4，50号混混一起打架的场面却是很罕见的。

陈安国手中的砍刀大开大合着，朝着站在台球厅里冷眼旁观的大头杀了过去，一双眸子通红，狠戾而决然。

看着一路朝着自己拼杀而来的陈安国，大头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戏谑的看着他，如同在欣赏一出好戏一般。

大头的手下在厮杀群殴技巧中明显要强于陈安国的人，一个个都像老油条一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彼此照应着迎战陈安国的人，陈安国的人则是强在身体素质上，两边打的你来我往，局面一时间僵持着，没有明显的优劣势。

相比于悠闲自在的大头，陈安国心头却是有些不安。

从之前大头话里的意思来看，今天恐怕不止是对方一家这么简单，对方肯定留有后手。

但是现在却也没有看到其他家人马的出现，这让他心头不免得有些担忧。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一般，就在开打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街道上响了起来，20来号人提着家伙鱼贯进入了游戏厅内，也不答话，直接逮着陈安国的人打。

有了这帮生力军的加入，堪堪持平的战局瞬间变成了一面倒的殴打。

很快的，陈安国他手下的二十来号人就被全被打翻在地，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陈安国被逼到了角落里，手持着砍刀和逼上来的壮汉对峙着。

此刻他的身上已经是横七竖八添了好几道伤口，衣服也被扯得稀烂，鲜血从他的额头上不断的溢出，看起来好不狼狈，一双眸子里，闪动着的是如狼一般狠戾的幽光，凛冽的气势让围拢在周围的小弟心头一寒，没有敢贸然上前。

陈安国面上沉静，心头已然沉到谷底。

大头分开围拢着陈安国的手下，走到了他面前站定。

看着浑身浴血的陈安国，大头故作惋惜的说道：“你小子还真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我把你揍服气了你才听话！年轻人，不要这么气盛，社会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陈安国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在地上，狠戾的盯着他说道：“不气盛怎么能称得上是年轻人，大头，今天我认栽了，你要干什么就划出道来吧！”

大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不出的森然之意：“也没什么，按你之前说的，留下一根尾指，然后让出两条街道来，这件事就算完了！”

听到大头的话，陈安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冷冷的问道：“之前那个什么被坑1000块钱也是你捏造出来的？”

大头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杜撰的，我手下兄弟确实在这个游戏厅玩老虎机输了1000元，不过是我拿给他的！”

陈安国没有再说什么，看了一眼游戏厅内被大头手下按在地上的兄弟，神色变阴晴不定的变换了起来，最终咬牙点头道：“我答应你的条件！”

大头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安国知道对方的意思，把心一横，将左手放在了墙上，右手扬起砍刀，干脆利落的朝着自己的尾指剁了下去。

半截手指掉落了下来，鲜血从断指处噗噗的往外冒着。

冷汗瞬间从陈安国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他却硬撑着没有痛呼出声。

陈安国捂着自己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现在，现在你，满意了吧！”

大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好，够爽快，不愧是疯子，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你记住今天答应我的事，以后你的人就缩在西二街，别出来，不然的话，呵呵！”

丢下这番话之后，大头也没有继续为难陈安国，带着人离开了游戏厅。

一众小弟脱开束缚之后，围拢到了陈安国面前：“老大你没事吧？”：“老大，你发句话，兄弟们跟他死磕到底！”

陈安国却是咬着牙没有说话，一方面是痛的，但更多的是屈辱。

看着大头扬长而去的身影，陈安国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的神色。

陈墨和李路川尽管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从游戏厅里面大摇大摆走出来的大头他们，也知道肯定是陈安国吃了亏。

待得大头的人走远之后，李路川连忙带着陈墨走了进去。

看着缠绕在陈安国手指上那染得通红的布条，李路川大惊，跑到陈安国身前惶急的说道：“你手怎么了？”

陈安国脸色苍白的冲他摆了摆手：“不管你的事，川，你回去吧，我跟我的兄弟们有些事要商量一下，你就别掺合了！”

李路川虽然心头担忧，但是看着陈安国脸上不容置疑的神色，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先走了，你，你自己小心点，不要乱来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安国虽然痛的不行，但是听到李路川嘴里蹦出来的这一番文纠纠的话，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对他说道：“别拽文了，赶紧回家去吧，我们还有事呢！”

李路川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和陈墨走出了游戏厅。

李路川很清楚以陈安国的性格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帮不上对方什么忙，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学生罢了，这种社会上的事情，陈安国是不会让自己参与的！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默然不语。

李路川是没有说话的兴致。

而陈墨，是被陈安国那半截搁在桌子上的断指给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