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娘,我再不想住在这里,吃着宫里低等宫女都不会吃的垃圾。”李秀如拉着谢氏的衣袖,委屈道:“你看这么几天大雪封门,都没人管我们,要不是大雪停了,里头又死了人,怕是我们不饿死在屋子里就要冻死在屋子里。”
谢氏脑仁发痛,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枕上看着女儿叹道:“你以为为娘愿意留在这里?这不是没法子么,你爹如今不知去向,我们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就连六丫头还不是被封在宅子里,直到现在才出来。儿啊,再等等,等你爹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等等等,娘你已经说了多久了,从爹不见了那天起,你就说爹是做大事的,一定会来接我们的,可是都等到冬天了,他人呢?”李秀如冲动之下发泄道,但最终她还是将太子已死的想法咽了回去,其他的她想怎么说都无所谓,可若是她真敢当着母亲的面说父亲已死,那不管母亲平日里多宠她,都不会饶了她。
“你急什么急?你是太子的长女,你的气度呢?不过一点困难就大惊小怪的。”谢氏揉揉头,叹道:“你要想想,咱们在这里吃苦,你爹能不心疼咱们么?待到他归时,见我们如此辛苦,日后定然也会多爱护我们几分,起码歉疚之情总会有的。”
李秀如郁郁不乐,到也没继续顶嘴,只是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心一点点往下沉。
如同谢氏这般想的人很多,除非太子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否则这些他遗留的女人们总会报着一线希望,不是她们痴也不是她们傻,因为有的时候如果她们自己都不坚信下去,那么将来的路恐怕就没什么支持她们走下去了。
当然,太子活着与否对肃肃来说完全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她虽然是胎穿,可对于太子的印象不深,除了对太子妃还有点依赖外,宫里的其他人不是仇人就是路人,也许太子真的回来,肃肃会大松一口气,只是这并非她走下去的动力。从东宫倒台,路上被丢下那天起,她就再不敢等谁来救她。
“你听清楚了?真是刘刺史要离开延郡?”肃肃停下手里的纺线机,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信。
谷雨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沉重的点头道:“奴才怀疑这是刺史故意让奴才知道的消息,不然这等调令还未出的官内事儿,怎可平白无故的让奴才知晓。”
“这可怎么办啊?”肃肃站起身,搓了搓微微发痛的手指,细嫩的小手上早就横七竖八多了不少的小细口。
前方似乎又堵了一条路,肃肃前世从来没看过关于圈禁里的故事,就是有也是关于历史的,和这种架空的完全没有关系。想当年她还在太子妃肚子里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如果她穿越到种田文里,就走小商贩或者卖小吃的路线,如果她穿越到小户人家那就规规矩矩等着嫁人,顶多整点商家的促销点子,再如果她穿越到官宦之家,她就准备更老实一点,学着讨好祖辈和父亲,要是嫡出呢就秀点智商,要是庶出呢就装装傻,哄哄嫡母。只是她没想到她会生在皇家,生与东宫,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想一想公主之路怎么走,就已经进入另外一个副本,名叫圈禁。
圈禁的路想要怎么走?刚到这里的时候她想过,发展种植家禽业,然后尽量自给自足,因为只要进来了根本没法子出去卖东西做生意,更不会有贵人上门扶持一家老小,就算她穿越前辈上身,这一身的才华恐怕也施展不了,这里空空如也,所谓土坡上也就几棵稀稀拉拉的毛树,别说什么野猪之类的,谷雨去砍柴几次连只兔子都没见过。至于逃走隐姓埋名什么的更不现实,只要她敢翻出围墙,分分钟变成刺猬,管你是公主还是妃子,只要触犯了旨意,死了都活该。肃肃自认没有神功护体,在东宫也没买过《如来神掌》,所以要想出去,自杀效率还高一点。
后来发现长史对她们不错,刺史貌似也是太子那一溜儿的,肃肃就想过反正她也不愁钱,只要看管的人是她爹的人,那以后用金米什么的换点物资总能活到长大吧。只可惜那样的愿望,在今日,也被打破了。可谓每次有了希望,老天都要打破一回,当真是玩她呢。
“守军的将领也换么?”肃肃挣扎道。
“据说是与卫郡交换刺史和守军。”谷雨的背都弓了起来。
“就不知道,这次来的又是什么人了。”肃肃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
谷雨双手成拳,声音有点抖道:“据说卫郡曾是先皇第十六子的封地,当年那位十六皇子是造反被擒,圈禁在卫郡,结果三年后一把大火,连带皇子和其家眷,全烧死了,死了四百多人。而这位守军将军只是被皇帝训斥罚了俸禄,之后连官位都没动。”
“看来,皇上对我爹还是不放心啊。”用这样狠辣的人守着她们这些老弱妇孺,就是为了逼迫太子显身,由此可见,皇帝并不相信太子死了,他更害怕太子哪一天突然举兵造反,她们就如同人质,哪怕这其中还有皇帝的亲孙女们,也不过是用来捏给太子看的砝码。
“殿下……”谷雨忍不住唤道。
肃肃重新坐回纺线机旁,慢慢摇着手柄,专心的仿佛什么都没想,等到棉线差点崩断,她才停下手道:“刺史呢?又是什么人?”
“年纪很轻,是当今八皇子的娘家表兄。”
所以说,皇家人都是渣!
皇帝那老头都绝情到这个地步了,太子与八皇子年纪差着其实不多,尤其中间兄弟还早夭两个,太子是皇帝老头稀里糊涂扶入的东宫,那八皇子就是全凭着一身的武艺夺得的兵权,几乎算是泡着苦水长大的孩子,他母妃早亡,据说死因与太子的母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谣传,毕竟元后死了,太子的老妈才是大赢家,总能拉点仇恨。可是都是妃子起家,太子和他老娘过的太过幸运,而八皇子就跟没人要的孩子似的,与太子相差太大。大概是太子让人实在看不过眼,八皇子又是个有能耐的,两人一直杠着,太子是傲气,白给几次热脸贴了冷屁股自然就扔到脑后了,八皇子又是个别扭的傲娇,觉着太子不讨好他,就是看不起他。于是两个都成年的老爷们,一闹就是好些年,就连肃肃与八皇子家的堂弟关系都不好。
这等着八皇子母妃家的人来当刺史,不说为了八皇子母妃死因的传言,就是为了八皇子她们以后都会没了好日子过。
就算知道这样的消息,肃肃也无能为力,她没有逆天的好运气,也没法发明炸药把整个圈禁地都炸为平地逃出生天,更不能挥挥手灵气溢出,从此走上修真的高大上路线,她只是个过了年才七岁的小屁孩,哪怕她再成熟,到底不过是多纺一些线,多学一学织布,将来最差也能混个温饱。
白雪融化,肃肃和圈禁地里的女人们相继开始忙碌起来,谷雨和太监们也整天泡在外头,似乎需要做的事情更多了。纸包不住火,外出的小太监们很快就能发现军营的异常,这样的消息不需要刻意的传播,只要将疑问带回了圈禁地里,宫女们自己就能脑补,然后一层层的传给了自以为是还高人一等的嫔妃们。
“崔姐姐,您可不知道,如今那吴氏可是了不得呢,居然还让她同屋的人给她端茶倒水。”庄氏原来被封为良媛,按着规矩良悌以下是没人服侍的,她也是到了这里之后好久才适应,住的地方更是许多人挤在一起,但也亏得是多人在一处,不然那场大雪之后,恐怕就不止死侍房宫女那么简单了。
崔氏望了眼窗外的女儿,没将庄氏的话放在心上道:“就搁着从前,也不过是个承徽,她能把你怎么滴?”
“那可不一样了。”庄氏急道:“您也知道这刺史和守军将领都要跟着变动,换来的守军一旦卡死了进出,咱们可都活不下去了。”
“听你这意思,那吴氏与守军有什么门路?”崔氏这才扭过头,慎重道。
“可不是!”庄氏一扯帕子,身子微微靠前道:“她自己个儿说那守军里的一个偏将是她娘家亲戚。”
“这事儿可说不好。”崔氏半信半疑道。
“可万一是真的呢?咱们以后岂不是还要看她的脸色。”庄氏说完,不屑道:“不过一个县丞之女,顶了天了也不过是个承徽,做奉仪都是抬举她了。”
崔氏却在想这个吴氏的娘家,好像还真是在军中有人。
“她有说那偏将是她娘家什么人呢?”这同房的还是旁系的可是两回事,更别说指不定还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庄氏摇摇头,咬着牙道:“她说的那么真,就算是同姓的她都能说出是亲娘舅的关系,谁知道是不是满嘴的花花。”
崔氏此时却在想,若真是如此,那这里头的局面会不会又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