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橡胶树茂密的伞盖下，科瑞坐在枯死的树桩上一口口的喝着烈酒提神。乌云一般的蚊子围着他的秃头嗡嗡乱叫，他随手扇开，眼睛因连日熬夜而发红。他在这里盯着不远处的种植园。作为迪丽莎手下数不胜数的底层线人之一，他并不知道自己正为鼎鼎大名的裁判所服务。只知道这是一份不错的差事，只要平日里留点心看看有什么不寻常的动向，发现异常立刻报告，那么就能得到一份优厚的报酬。

种植园中的秋栾灰杉如同长矛直刺天空，微风调皮的拂动树梢，又添了一点柔美。像是苗条的舞女搔首弄姿。但科瑞不是舞文弄墨的诗人，他只觉得很无聊。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蚊子咬的他满头是包。科瑞盼望着值夜班的伙伴过来交接，然后他就能回宿舍美美的喝酒看电视。

“混蛋，还不来。”迟迟未见到人来换班，科瑞恶意的揣测伙伴是不是死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了。他站起来来回踱步，迟疑要不要直接开溜。

种植园的方向突然有了动静。科瑞立刻竖起了耳朵。

黄昏掩映之下，一群灰狼从森林里钻出来。绿油油的眼睛，白森森的牙齿。

狼群！科瑞立刻藏到橡胶树后，屏住呼吸，满头大汗。狼集结起来可是要命的，上个月隔壁农场的杰森就被狼吃了，骨头都没剩下。科瑞从皮带上把镰刀取下来，希望这东西能替他争取时间逃回宿舍。至于监视任务，见鬼去吧，那点钱还不够把命赔上。

科瑞探头查看狼群的动静，一下子惊呆了。那些凶恶的野兽没有散开去觅食，而是排着井然有序的队形分散到种植园各处，像是训练有素的哨兵！科瑞咽了口吐沫。巡视结束后，一只狼跑回森林，不一会儿另一群狼护卫者一个女人走出来。

“神明在上。”科瑞梦呓一般的说道，在胸口画了一个圣三角，然后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道格拉斯看着科瑞昏迷，脸上带着歉意：“抱歉，回头请你喝酒。再继续看下去，你就永远脱不了身了。”他平日里懒散的眼神变得如同鹰隼锐利，将科瑞拖到背风处，避免被狼嗅出来。他看见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华贵的法袍，双脚不沾地的漂浮着，向着不远处的仓库飘去。道格拉斯打开了无线电对讲机，沙沙作响，他低声说：“十一区发现可疑人物。女，人类，穿着彩色的法衣，似乎能够操纵狼群。重复。十一区发现可疑人物。女，人类，穿着彩色的法衣，似乎能够操纵狼群。”

“收到。”对讲机传来沙沙的声音。

仓库用坚实的杉木建成。门口，妃清雅对着狼群挥挥手，笑着说：“到这里就好了，你们回去吧。”群狼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是小狗那般凑过来舔她的手掌，妃清雅驱赶了几次，它们才依依不舍的走回森林。森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长啸，十分哀婉。

“再见了啊。”妃清雅对着森林挥手告别，发现太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下面，只有一点点余晖拉着天边的衣角不肯放手。要赶快了，妃清雅连忙进入仓库。仓库里堆着玉米、树叶、果子，最里面是一团蓬松的干草，乱糟糟的，大的像个小房子。妃清雅费力的把干草抱开，累的满头大汗。一辆圆头圆脑的破旧老爷车，外壳锈的不成样子，铁锈像是沙子一般刷刷的往下流。妃清雅坐进车里，麻利的点火。老爷车吭哧吭哧的吐出黑烟，瘸着腿倒出仓库。妃清雅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似乎在担心这声音会不会引来麻烦。最后的黄昏已经消散，黑沉沉的夜幕盖下来，星光都没有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妃清雅打开车灯，两束明亮的白光刺入夜色。在光芒当中，赫然有一队骑士正在飞奔而来！他们骑着以凶暴闻名的乌鳞骓，穿着渗人的亚麻斗篷，那眼神能让人冷到血管里。

“散开，包抄。”迪丽莎一打手势。裁判员们驾驭着乌鳞骓从四面八方封锁老爷车的路线。马蹄在路面上发出哒哒声，急促猛烈，似乎要将地面都踏碎。那哪里是马啊？那是奔跑的杀戮和死亡，让人心惊胆战。

妃清雅变了脸色，急速打转车头，将仓库的侧墙撞出一个大洞。车前灯急速的扫过夜色，像两柄利剑。休息的工人们被外面的动静吸引，打开窗子小心观望，随时准备逃命。老爷车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一路吭哧吭哧的前进，扬起呛人的灰尘。路况对她很不利。而相比之下乌鳞骓在土路上奔跑的更加顺畅，简直如同一道道的黑旋风向着老爷车包围。

妃清雅打转方向盘，老爷车掀起漫天灰尘和碎石，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养殖棚。那栋红色的漂亮木头房子正门被开了个大洞，牲畜被吓的心惊胆战。奶牛吐掉了青草，马匹踢翻了马槽，火鸡扑着翅膀四处跳动，那些草料、黑豆、羽毛散作一团，还有各色的粪便被吹得漫天乱窜。

乌鳞骓带着凶暴的杀气冲入养殖棚。这些凶兽已经被激起了戾气，双眼通红，鼻子喷出火焰般的气息。它们身上的鳞片伸展，如刀锋锐利，血脉贲张，体表烫的像开水一样。它们迫不及待的要踏碎那个会跑的铁疙瘩，跑出了极限的一百码速度。

所有的牲畜都彻底安静，绵软的跌倒在地，向着这些可怕的凶兽发出求饶的悲鸣。

养殖棚的另一边是个断崖。老爷车自断崖上冲起，重重的砸在地上。那是一条平整的公路。妃清雅猛地踩下油门。这辆破破烂烂的老爷车突然剧烈的吼叫，一团凶悍的战意从那老旧腐朽的金属结构中迸发出来，它转眼成了一只凶暴的金属野兽。那速度简直是一辆法拉第跑车！

“明智的判断。”迪丽莎赞赏道，斗志更加昂扬。蛮荒区怎么会出现这样高性能的车？从三四米的断崖摔下去居然没有大碍。她愈发肯定了心中的怀疑。裁判员一个个跳下断崖，迪丽莎在马上挥舞着手臂，将腰间的祷言书取下，在马上翻开大声诵念，“至高至圣至灵之神，吾将以您的圣名驭风为路！”迪丽莎的职业是战争牧师，最精通各种辅助增益，战斗当中加个速什么的只能算是小儿科。只见一阵清风缠绕，裁判员们感觉原本制造了巨大阻力的空气墙突然消失，乌鳞骓跑起来也不再颠簸，简直像是在最好的赛道上奔跑一样。

裁判员们全力追赶，可是老爷车上了公路，速度猛然拉升了一大截。双方的距离一点一点的拉大，但裁判员们并没有焦急的情绪。两帮人你追我逃，在黑夜中奔出老远，只留下一个破烂的养殖棚，瘫倒在的牲口，听见响动赶来的欲哭无泪的工人们。工人们赶紧给老板打电话，可惜无人接听，因为他们的老板正带着手底下的马仔在追着罪魁祸首。

老爷车奔驰着，眼见天边高高的门牌越来越近，门牌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收费站。一队骑士整齐的列队站在收费站前，简直像是一尊尊雕像。他们一手牵着乌鳞骓，一手端着火枪，每一个人都穿着渗人的亚麻斗篷，都有着能让人冷到血管里的尖锐视线。排头的骑士一招手，所有骑士翻身上马，端起火枪瞄准前方。轰的一阵齐射，老爷车前方的地面溅起一排火花。他们这是在警告，如果妃清雅继续前进，下一轮射击就会打到她身上了。

妃清雅平淡的微笑，踩紧油门一路疾驰。第二声枪响如怒雷传来。老爷车的挡风玻璃噼里啪啦的作响，但是居然没有开裂！挡风玻璃把全部的弹丸悉数弹回。

骑士们调转枪头向着车轮射击，老爷车被打的嗷嗷痛叫。橡胶轮胎被打破，密实的弹丸嵌进去，露出裸露的钢轮。老爷车开始摇摇摆摆的打滑，甚至有点旋转的迹象。

骑士们将火枪插到皮带上，从腰间取下短剑，冲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