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此时此刻，薇儿庄园。
蒸汽萦绕的浴室，素白的躯体从浴缸中钻出来，好像出水的美人鱼。她的目光从布满雾气的镜面上扫过，一片朦脓，只能看清那一双威严的黄金瞳。她用宽大的浴巾擦擦头发，戴上银丝眼镜，就这么把浴巾搭在头上赤身**的走了出去。
简直让人血脉贲张。
“我听见你在浴室里和人说话了，是那个艾伦？”英格丽深亚麻色偏向纯黑的头发扎成麻花辫，剑眉扬起，英气逼人。她穿着运动小背心和短裤，正在卧室里打一套军体拳，虎虎生风。蜜色的皮肤下柔韧的肌肉线条分明，随着她的动作颇有韵律的拉伸起伏。
“知道你耳朵尖。我问他想不想看我洗澡，结果他怂了。”薇儿耸耸肩，一脸真是没有用的男人的表情。
“如果你这话传出去，明天就可以去火葬场找他的骨灰了，送他上火刑架的队伍会一直排出城外。”
薇儿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将洁白的丝被裹在身上，皮肤比丝被更加白皙，像是蜕皮的美女蛇，“今天见到那个死面瘫了，感觉如何？”
英格丽流畅的动作为之一顿，肌肉都僵硬了，心底的某个地方突兀的动了一下。
“你没有冲上去表白么？”薇儿明知故问，英格丽总是严肃认真有条不紊的，难得能看到她失措的表情。薇儿心中隐约有些微弱的快感，此时的她有点像是不怀好意的恶魔，而不是光明的圣女。
“你说说你们都这么耗了多少年了？那个面瘫难道就看不出你的心意？整个梵赛因都知道了好吧，就他在装傻罢了。你们两一个是军人一个是特务，怎么扭扭捏捏的像是小学生，不是应该快刀斩乱麻才对吗？”薇儿恶狠狠的比起手刀，虎虎生风。
“……他不喜欢我的，所以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喜欢一个人，怎么看着都顺眼，一句话一个小动作都感动的要死，记着好久都忘不掉。不喜欢的话，怎么做都没用，哪怕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他也只会赞叹的说声了不起。却不知道你只想要他笑一下，他的笑比星星更美。”
“……你这段话是从言情小说上看来的吧？”
“是的，我想也许能学点恋爱的东西。”英格丽认真地说道。
薇儿突然就没脾气了，她这个朋友在武技上是个天才，但在感情上是个懦夫。若是换了其他的情况薇儿或许会勃然大怒，扯着她的衣领给她两个耳光让她清醒过来，但糟糕的在于她知道那个面瘫喜欢谁……她知道那是个打不开的死结。
薇儿有点后悔提到这个话茬了。
“真是婆婆妈妈的，要是我喜欢上谁的话，我就直接冲上去表白。他要是敢拒绝我我直接推了他，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我怀了他的种为止。”薇儿浑身裹着被子像一只柔软的蚕宝宝，说出来的话却比黄蜂尾后针还要锋利，“那个时候如果还敢拒绝我，就来一个两尸三命，一把火烧了，下辈子继续。”
一个柔软的枕头打在她头上，她哎呦一声结束了疯言疯语。
“尊敬的光明之泪，您是万众敬仰的圣女，伟大的女神在当世的唯一化身。仰慕您的信徒匍匐祈祷能铺满整个迦南，拜托您体面些好吗？”英格丽板着脸，薇儿一个枕头砸在她脸上，她仰面倒在那张大床上。薇儿从裹着的被子里跳出来，骑在她的腰上……猛挠痒痒。
“你个小娘皮，居然敢教训起本圣女来了，看我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咯咯……饶命饶命，圣女大人饶命！”
两个人闹够了，并排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正在播放着恐怖片，寄生的异形从一个女人的胸腔里钻出来，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胸口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
“这下又得洗一次澡了。”薇儿其实根本没出汗，虽然她看起来要比英格丽柔软的多。
“圣座，这样有失体面。”英格丽蜜色的肌肤有些发红，浑身香汗淋漓，小背心被沁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有什么有失体面的，我现在休假呢，工作姿态什么的退散，退散！”
“你刚才和艾伦在说什么？”英格丽又想起了这事，眼中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难道你真的看上那只天鹅了？偷偷谈恋爱了？”
“不知好歹的家伙，白费我一番好意，所以我要给他一个警告！”薇儿一个手刀劈下，一声凌厉的爆响。“早着呢，我要谈恋爱也得找一个喜欢我的才成啊。”她自嘲的一笑，“谁会喜欢我呢？所以我只能自己去找一个喜欢的了。”
英格丽沉默了。光明之泪代表着女神的仁慈，在神明的荣光照耀下，再优秀的女孩也不过皓月下的萤火罢了。萤火虫在黑暗中费力地舞蹈，最美最棒的舞姿，但人们的视线早就盯着天上的皓月了，谁会在意那不起眼的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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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了吧，看来是个湖心岛。”云风对照着地址，这里是一座小山的背后，藏在一丛密林里的天文台，四周都是滚滚的流水，一不留神就会掉到河里去。定位系统都找不到这个地方，网络地图上完全是一片空白。古薇莉亚给他的地址上是这样写的：“坐23路地铁到彩旗站下车，沿着河向东步行，看见一座密林。在岔口往左拐，走到一块彩色石头处，往北走五十米。穿过树下的山洞，在右边有一座小山，翻过去，就在那里。”
云风几乎要认为这是一份寻宝指南了。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相信古薇莉亚，七点出门，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才到达这里。自己居然没迷路，也是很了不起了。
妃红衣趴在他的背上，穿着绿色的开春衫，一双小手环着他的脖子，从下了地铁就赖在云风背上不肯走路，眼睛半眯着直打呼噜。
半球型的建筑倒扣在山头，外壁有无数的线条，明亮的光点在其中移动。云风敲门，没人应声，门却自己开了。
“有人吗？”他走进去，自律机器转动着半球形的下盘，机械臂灵活的伸到最偏僻的角落中打扫卫生。遇到他就灵活的躲开，或者发出柔和的女声：“请让一让，客人。”
但是主人呢？古薇莉亚明明叫他过来找人的，他推开那扇门的时候还以为是特意替自己留的门，可是现在又干脆利落的将他晾在一边。
喵~~
一只布偶猫站在二楼的栏杆上。毛发成灰黑色，长而蓬松，爪子是白色，就像是一名盛装的贵妇。它长着一对阴阳眼，一只像是翡翠，一只像是樱花。布偶猫沿着栏杆缓缓走下，脚步优雅的像是在跳芭蕾。它轻巧的跳到正在打扫卫生的自律机器头上，气定神闲的蹲坐着，像是贵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小家伙，你的主人在哪？”云风忍不住问道，心说自己真是闲的无聊了，开始和一只猫说话。
“什么小家伙？居然这么称呼长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礼貌吗？”一阵清越的声音，那只猫带着睥睨天下的眼神，一爪子在云风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爪痕。
猫说话了？这只猫居然说话了？！云风一愣，连脸上的伤痕都没去管。
“少见多怪，没见过猫妖么？看来那个坏心眼的鬼丫头没有清楚告诉你我的事情啊。”布偶猫优雅的舔了舔爪子。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云风算是接受了这个设定，明白过来原来古薇莉亚所说的馋猫居然不是一个形容词。幸好他真的就带了两条鱼干来。今天吃完早饭在车站边的便利店里买的，从冰海捞起来的白头金枪鱼，现场宰杀之后用无人机空运过来。昨晚刚到的货，绝对的新鲜，绝对的正宗。
布偶猫嫌恶的捂住鼻子，好像看见云风递过来一坨大便：“我对鱼过敏。”
自律机器飞快的接过云风手中的盒子扔到屋外，拿起空气清新剂到处狂喷，然后拉着云风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云风灰头土脸的回到客厅，深感出师不利。
“我叫诺绮思，如你所见是一只猫妖。但是我的视野无比宽广，我的智慧无比深邃，所以不要问我无聊的问题，专心听着就对了。”诺绮思气势汹汹的发出它的出场宣言，云风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刚进城的泥腿杆子，看见了奢华骄傲的上层社会，却一点都跟不上他们的思维模式……而且这个上流人士还是只猫。
“我时间很紧，所以赶快完事。”
“那个……”云风想问问这到底算不算是作弊。
“闭嘴！”诺绮思睥睨天下。
这只猫真是比老虎还凶。云风完全被压制了。
“贵族测试分为两项，第一项是基本常识，第二项是血统激发。基本常识功夫下在平时，有空去教堂祈祷一番也许会有用。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在血统激发，评定委员会依据你的表现给予你正式的考试内容。”诺绮思优雅的舔着自己的爪子，那表情似乎在给予云风这个作弊者发自内心的深切鄙视。
“跟我来吧，我们有三个小时时间。”诺绮思跳上楼梯的扶手，娉婷移步。
二楼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地面通透，周天是一片灿烂的星辉，无数的星辰缓慢移动，好像将千万年的时光凝聚在这短短的一刻，刻画出一条一条明亮的轨迹。
星空的中央，放着一架巨大的钢琴。
“人类，坐过去。”诺绮思跳到椅子边上，颔首示意。
“什么？”云风指着自己的鼻子，以为听错了，“我不会弹钢琴。”
“你会会的。”诺绮思的猫眼中目光坚定。
什么叫你会会的？云风晕乎乎的，说得好像音律指法皆是天生而成的本能，你当这是吃饭喝水啊。他还是乖乖的照办了，笔直的坐在琴凳上，将手放上那黑白分明的琴键。
空气似乎凝固了，那只猫冷眼看着他，妃红衣瞪大了眼睛，满满的全是期待。
云风屏息静气，双眼如电，双手飞快的在琴键上狂舞！
一股可怕的噪音铺天盖地滚滚而来，仿佛冰河时代那吞噬天地的大洪水，一遍一遍的将山丘平原切的支离破碎。
妃红衣捂住耳朵，眼泪流出来，小脸皱得跟包子皮似的。诺绮思灵巧的一跃，小爪子寒光一闪，在云风的另一边脸上留下了线条优美的三道爪痕，痛的云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简直烂的惊天动地，刚才那段噪音的出现真是音律史上的灾难。”诺绮思神气十足的鄙视着云风。
“我说了我不会弹钢琴啊，我会唱流行歌的，你要不要听听看。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云风索性破罐子破摔。
“闭嘴！”诺绮思弹出尖锐的爪子，云风立刻嘘声。
这只布偶猫跳到钢琴顶端，居高临下的俯瞰。从云风的角度看去，整片星空都成了他的背景，诸天星辰皆围绕着他在旋转。
“你可听见了，星辰的歌谣？”他那轻柔的喵喵喵的语调突然成了震撼的咆哮，仿佛有一只无比宏大的乐队在云风耳边奏响。是的，他听见了，星辰旋转，万物歌咏，沉淀在时间中的滂沱雄伟的交响乐直接透入了他的灵魂，占据了他的整个身躯。曲调从他的指间流出，山川河图皆由此而生，妃红衣和诺绮思聆听着乐曲，如同痴迷了。
云风状若沉迷，不知疲倦，乐曲从他的手中流淌，溢满了整个房间。星空加快了旋转，留下一条条明亮的轨迹，亿万年光阴转瞬即逝。
嘣的一声清响，诺绮思回过神来，它的面前弹出一个光屏，跳动着鲜红的字体提醒他日程已经乱了。在下午栏标注的‘辅导’之后，所有的事件全都被标注为了‘废弃’，现在则是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这个事件有着最高的优先级，所以弹出了明显的提示。
已经这么晚了？！它惊得毛发炸起，云风依旧沉溺在音乐的海洋中不可自拔，妃红衣眼神迷离，幸福的快要昏过去了。想到刚才自己多半也是那么个表情，这只布偶猫不由得有点小尴尬，好在没人看见。
“可以了。”它冷淡的声音像是严苛的教官，云风停下了弹奏，缓缓的睁开眼睛，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他的眼中尽是光怪陆离的光景，无数的星光编织出一幅巨大的图景，笼罩着整个世界。
“到此结束了，你浪费了我很多时间。”诺绮思简单明了的下了逐客令，自律机器闯进来用灵巧的机械臂抱着云风和妃红衣出了房门。直到被抛出门外，晕乎乎的云风才算清醒过来，他觉得脑袋里好像被灌了一整罐豆腐乳，乱七八糟的。
“那只猫就这么把我们扔出来了？”云风看着一片漆黑的夜色，镜片上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么个偏僻的鬼地方，连出租车都没有，你要我怎么回去啊？！他脸上发苦，脑袋发昏，下意识的把那只猫骂了一遍又一遍。
“进来吧，古薇莉亚。”诺绮思摇着尾巴盯着星空，一位穿着白底金纹的大主教袍的女人走了进来。“你可满意了？”
“多谢，导师。我就知道您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会答应的。”古薇莉亚满脸笑嘻嘻，活像个天真活泼的少女，而不是位高权重的大主教。
“作为分管教育、礼仪和民俗的枢机主教，居然舔着脸帮助一个废柴作弊，哼，真是世风日下。不愧是几个混小子中最鬼的一个。”
“嘻嘻，那也是遇到了一位好导师嘛。”
诺绮思冷哼一声，语气变得严肃了：“这件事你最好别再插手，否则最后恐怕事与愿违。”
“……导师，看到了什么吗？”古薇莉亚苦笑的摇头，“可是那个孩子……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