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双藕臂从背后抱住了云风，背上传来温软的触感，细腻的长发从他的肩头垂下，一直到他的脚边。云风回头，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仍然是那么清澈动人，但却散发出悠久时光才能酝酿而成的绵长香味。
“你是谁？”云风沉着的出声，他意识到主宰这身体的已经是另外一个灵魂了。
“嘻嘻。”女孩以缥缈的笑意在云风的嘴上轻轻一啄，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得意得好像刚刚打了一场伟大的胜仗，“这是回礼。”
女孩背上，火焰羽翼展开，散发出强烈的光和热，驱散了黑暗与寒冷。暴风雨停了，笼罩了一整夜的乌云终于散开。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迅速，像是一幕盛大的舞台剧迎来了结尾，场景一瞬间切换。四个月亮点缀在天空，满天繁星洒下辉煌的星光，将整个城区照的朦朦胧胧。远处渺茫的海浪滔滔声之中，燃烧的霜炎已经熄灭，倒塌的大厦半数化为冰蓝的结晶，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星光，海洋，火焰，少年，少女，废墟。
仿佛梦境般的场景，充满了异样寂静的美感。
突然浩荡如雷霆的吼声从一旁传来，打破了这充满意境的画面。惊骇沿着废墟向上攀爬，状若疯癫，他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无法想象的速度，一路爆震，撞碎了大厦，不顾一切的向着之前空间裂缝存在的位置冲去。
“哎呀，还有一只迷路的恶狗。”女孩贴在云风的耳边微微一笑，“郎君抓紧了，奴家要活动一下。”
话音刚落，她双翼急振，伴随着一声清越的鸣叫，朱红的火焰从她周身爆发出来将两人包裹。火焰形成朱雀的形状，散发出强烈的气势，向着惊骇猛冲过去！
女孩在笑，在这么近的距离，云风能清晰的看到她脸上那兴奋的、嗜血的笑意，嘴角轻轻的勾起，像是锋利的刀锋。感觉到云风的视线，女孩向他含笑颔首，可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隔着赤红的火焰，高速产生的恐怖风压并未对云风造成伤害，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事物都被拉成一串模糊的线条，唯有面前的惊骇以极快的速度接近。
两者笔直的相撞！
云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被强猛的力道甩的天旋地转，直到感觉踩到了地面，睁开眼时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大厦的废墟上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才刚刚开始，却已经结束。
“了了。”女孩拍拍手，轻声说道。她身上的火焰迅速熄灭，在狂风之中长发和衣袂飞舞，以悲哀的眼神看着远处。
惊骇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态挂在大厦上，胸口有一个焦黑的大洞，他一只手朝着之前空间裂缝存在的位置伸出，那狰狞的骷髅头中居然流露出了混杂着悲伤、向往、哀叹的情绪。
他最后的姿态定格于此。
惊骇眼中的磷火熄灭了，松开了紧握着大厦的骨爪向下坠落。在半空之中，他的骨骼便迅速变得枯黑暗淡，很快便随着剧烈的气流而裂成了无数的碎片，零零散散的落到地上，像是下起了一场小型的冰雹，传来叮叮叮的响声。
这位七百年前威震天下的冥将就这么死了。
真正的死了。
那么狰狞可怕的怪物，最后的眼神，却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看向家门的方向。
“求不得，最是苦……”女孩怜悯的低声叹道。
云风闻言沉默，看着她的侧脸。惊骇死了，空间裂缝关闭了，这场亡灵危机到此算是完满解决。他身上的压力骤然解除，突然放松之后精神上的疲惫排上倒海的袭来。虽然之前沐浴在朱雀的火焰之中，他身体上的伤势和疲倦已经消除了，但他此时感觉自己累得能睡上一个星期。
“你是……”他对着女孩问道。
“令卿？”背后突然传来颤抖着的声音。
坍塌的楼层，一堵破墙无声无息的被切开。月司正脚步沉重的走出来，死死的盯着女孩，眼中再无法注视其他的东西。他浑身由于激动而颤抖，脸上的表情兴奋的甚至扭曲了，眼睛几乎瞪出眼眶，泪水在抽搐的脸上横流。
“令卿，令卿！是你吧！令卿！”月司正脚步啷呛，但是速度却飞快，几步就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月司正！他居然还活着。
云风暗暗警惕，但是月司正完全没有看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边的女孩身上。
女孩看见月司正，身上那沉静深邃的气质马上收敛，眼神纯净的向着月司正行了一个万福礼。
“伯父，贵安。”
云风与月司正都是一怔。
主宰身体的灵魂又变了？云风仔细的观察着女孩。
不对，绝对不是。
此时的女孩的表情端庄秀丽，充满了大家闺秀的味道。但是云风之前见识过女孩清澈纯净如天池水的眼神，见过她面对死亡时不知所措哭泣的泪水。有着那样眼神，会那样哭泣的人，万万是行不了如此端庄到位的万福礼的。应该会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或者不知所措的躲起来吧？
“月箴？”月司正一个激灵，仿佛从美梦中惊醒，幻灭的感觉让他的心口一阵瘀滞，好不难受。
他没有认出来！云风心中错愕，不过脸上仍然维持着镇静。作为女孩的伯父，如此明显的破绽，他居然都看不出来，看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好。那么就还是可能蒙混过去的。但是就算月司正真的没有发现问题，那又怎么样呢？云风猜想他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们。
如果女孩还能发挥出朱雀的力量，那么一切都不成问题。但是云风却能感觉到女孩血脉中那滂沱的力量已经沉寂，像是油尽灯枯了一般。
月司正紧紧的盯着女孩，深邃的目光像是利剑一般，良久之后，他眼中的激动消散了，以和蔼可亲的语气说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多谢伯父关心，侄女感觉很好。”
“嗯，感觉好就行。”
“是。”
两人的对话便这样突兀的结束，简短的甚至连寒暄都称不上。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了三人，周围一片寂静，星月的光芒掩映在废墟之上。
“如果伯父没有他事，那么侄女便先告退了。”女孩向月司正说道，顺势握住了云风的手，拉着他就要往窗边走。如今基因大厦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内部还有着不知道多少变异生物和游荡的亡灵，相比之下外部更加安全，身手达标的话，便能够从坍塌的废墟上一路走下去。
“等一下！”
女孩刚刚迈出一步，月司正忽然喝道，他的这一声清喝动用了真元，女孩的动作一滞，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伯父还有合适要吩咐侄女么？”女孩回头，不解的望着月司正。
月司正阴沉着脸，散发出山雨欲来的气势，他的真元激荡，将他的衣物震的猎猎作响。他就像是一只准备扑食的饿虎，杀意已经显露无疑。
“你是谁？”月司正严厉的质问道。
“伯父在说什么？难道不认识侄女了么？”女孩疑惑的反问，非常不解和害怕。
月司正从胸口掏出一个香囊，握在手中，目光中充满了愤怒。
“在晋升仪式开始的时候，月箴的灵魂已经被我取了出来，放进了这个香囊里，所以你不可能是月箴。”月司正将手按在青虹的剑柄上，“你，究竟是谁？冥将吗？”
女孩的脸色骤然阴沉下去，“无耻至极！”
云风简直被气笑了。他见了真正的女孩两次，便能准确无误的分辨出她，因为她的眼神和气质都太过独特。不管现在主宰身体的是谁，真正的女孩的灵魂绝对没有被取出去。那么月司正此时一定是在说谎，他的目的只是简单的想要将让那个香囊中的灵魂占据女孩的身体，这与那些亡灵所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在下现在要让月箴的灵魂回到她的身体之中，还请阁下离开吧。”月司正冷声说道，“否则休怪在下刀兵相见。”
气氛一瞬间凝重了，但是紧接着却响起响亮的笑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精彩精彩，真是精彩。睁着眼睛说瞎话，您老的脸皮真的快有月亮那般厚了吧！不就是想要借尸还魂吗？我想想，九州那边叫什么来着，对了，夺舍对吧？”云风一耸肩，朝着月司正露出嘲讽的笑容，“为了一己之利，千方百计的将自己的侄女置于死地，这个词应该怎么说来着？大义灭亲，哦，不对不对，应该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简直是崇拜混沌的邪教徒才能做出的行为。月司正，呵呵，真是起了个好名字，你为什么不改名叫月司邪啊？”
云风极尽所能的辱骂月司正，但是后者居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他对云风的话充耳不闻，简直将对方当做了空气了。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女孩，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握着香囊，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正如云风判断的，月司正的确没有认出女孩与平日的样子有何不同，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同这个侄女有过任何亲近。一来女孩从小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二来他总是能在她身上看见她母亲的影子，所以他也不愿意见她。他无法肯定现在主宰着女孩的躯体究竟是谁，是她本身，还是另外的来客。但是这都不重要，终究不是他希望的那个人。
没用的。女孩用眼神对云风示意，悄悄的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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