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略施身手
冉泊子向眼前的四人扫了一眼，四人膝盖上都有血渍。他没说什么，向身边童子示了意，童子变出四个草垫给四人赐了座。童子赐的座，那就是冉泊子赐的座，四人谢过后坐下。
橘蜜向冉泊子简要说明了来意，冉泊子点点头，没作正面答复。院外已是嗡嗡响一片骚动，听得出主流的抱怨是擅闯圣地者应该立即给以严惩，还废什么话。议论声足以让院内的人听到，却似乎没有引起当事人的重视。
沛提原本心神不宁，众人围观带给他更大压力，他想帮橘蜜解围，可是他好像问题更大，因为错把溺水脱窍的丹原决的灵魂认错，当成了因皈依魄惹教而来的凡人魂魄，带其入道场，才导致了原本命不该绝的丹原决灵魂不能回到肉身，继而惹来了当下一系列的麻烦。他自认没资格多说什么，便只是用力磕头，口中大声重复“是徒儿的错”“是徒儿的错”……
龙菱跪在沛提身后，低着头，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是多管闲事、卷入了一场祸事了，为了心上人，她也要跪在这里，她还庆幸自己果断跟了过来呢。龙菱平时求学不认真，脑子却是聪明得很，现在就在飞速转着。依据平时的观察，这个番外老男人迟迟不做表态，就表明这里面有文章。她本就对伽持有意见，见沛提不住磕头更是怒火中烧，索性把仇都记在伽持头上。奈何她地位低微，除了在心中诅咒千百遍，什么也做不了。
冉泊子展了展袖，沛提的动作被制止了。他愣怔地望着师父，听候发落。
冉泊子没了下文，而是直视丹原决。丹原决被中年男人这么盯着，相当不自在，他准备说点什么改变这个场景，张开口，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叫丹原决。”
冉泊子口音浓重的话里没有疑问语气，目光落在丹原决身上，并不像在看他，声音也相当飘忽。丹原决盯着番外宗师的大高鼻子，还是有些亲切感，冉泊子的棕色头发在他发出的光芒下显得颇有品位，丹原决下意识地将他与自己作对比，忽然就看见了自己，伸手摸摸，就摸到了自己的鼻梁，硬硬的，温温的。真是奇了怪了！这景象真像是灵魂出窍。此前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已死，是个灵魂状态，既然是个灵魂，又如何能从灵魂中分出灵魂来？莫不是像沙漠里遇上的神秘男说的，我的魂魄有破损，所以才会分出灵魂来？那也不对，不完整的灵魂还能去摸到同样不完整的灵魂，而且还有温度？！
丹原决一时被搞蒙了，他闭上眼睛使劲甩甩头。再睁开眼来，眼前的仍是冉泊子，刚才那一会儿仿佛没出现过。冉泊子维持着原来的表情，也就是没表情。在丹原决看来，那是似笑非笑，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眼前的老头该不会是什么妖魔变的吧。毕竟这鬼地方本就到处透着不正常的气息。
橘蜜仍跪伏在地，额头磕在地上，悄无声息地等着冉泊子的训话，他想叫她，跟她商量商量，身体却不听使唤，开不了口，这种感觉比小时候鬼压床的经历还可怕。还有一处异象，那就是，周边静得可怕。这种静，不像是众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肃穆场景，而像是周围的人都离得很远很远，在他能感知的范围内，就只有他，以及那个冉泊子。其他人，在一层无形而厚实的全包围隔墙外。
“这是你的嗜雷兽。”
冉泊子开口打断了丹原决的胡思乱想，嗜雷兽出现在了院中。不及回应，他就看到半天不见的小飞虎异常暴躁，张嘴乱喷。在丹原决的视角，一时有大量雷束向来射来，他躲避不了，只能眼睁睁看雷束射到身上。
奇怪，没有疼痛，雷束也没有穿过他的身体射出去……难道我不是魂魄？那也不对，没有疼痛啊……
冉泊子的声音在他耳庭中又响起：“你和这小兽之间，如果只有一个能活，你想要谁活？”
丹原决对冉泊子变得直白的说话听上去舒服了一些，他搞不清楚小飞虎是否也已死亡，他追问：“它……”
冉泊子说：“好，就让它活。”
冉泊子说话慢悠悠的，丹原决说话竟比他还慢，半天才吐出一个字。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冉泊子慢悠悠的，就轻松抢了先。
冉泊子把嗜雷兽往空中一丢，嗜雷兽悬在了空中。他一手成鹰爪式，往空气中一抓一撸一转，另一手握拳，往空气中连捶三下，嗜雷兽的身体顺着他的动作有节奏地颤动着，之后迅速地消失了。在它消失前，丹原决听到了它尖利的叫声，几乎像是个小孩子发出的“啊”的一声尖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
“孰真孰幻？”
冉泊子用四个字反问，古怪的发音让丹原决觉得有点搞笑。他没兴趣多猜：“我已经糊涂了。还请您明示。”
“这嗜雷兽还好好地活在人世，它将要飞走，我便带来让它看一眼你，如此聪慧之灵兽，应该会在世间继续等你吧。”
“哦……所以你刚才对它做的，是让它通了人语了吗？”
冉泊子欣慰地点点头，嘴仍闭着，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到丹原决耳中：“不错。嗜雷兽乃是一种通灵恶兽，五行属雷，惧火。东、南、北各洲皆产此兽，所生之地不同，其作用亦不同。北俱芦洲人烟稀少，人类处于蒙昧阶段，与嗜雷兽少有交集，它与其他珍禽异兽自在地存在于北俱芦洲。在南蟾部洲，它属于阿修罗界，有时当做看守恶灵的守卫。据我所知，东胜神洲的嗜雷兽主要产于西部的昆仑虚，因其为仙界祖庭，嗜雷兽也被视作神兽，通常由中下等级的神仙饲养。也因生在仙界，此地的嗜雷兽较南陆略好，不会大量杀戮、噬血，不过在护主的危急情况下，会展现噬血的一面，一旦吃到血液，它的灵性会被完全激发，也就会说人话了。这也算是万物天性使然。不过，遇到我了，我就不能不管。我用‘启慧五拳’帮它通了灵根，用《慧心经》帮它开了心智，让它具备了完全的语言能力，同时也帮它去除了噬血的那部分性格。”
老头的话居然多了起来，丹原决听得心情舒畅。他便问刚才见到的仿佛灵魂出窍般的景象是怎么回事。原以为冉泊子会娓娓道来，没想到他只说了句“那是‘镜像魄惹功’，用来引渡噬雷兽的”。他真是觉得自己被看得比牲畜还轻。
冉泊子废话不多说，切入正题道：“我问你，是不是要我救你？”
“可以吗？”
“救你是有条件的。你加入本教，或者……”
“我是想加入的。”丹原决抢白道。
“你显得迫不及待，然而你了解本教么，”他略做停顿，像是料到见丹原决会摇头，待他摇头后继续说，“如果假如本教，将不得侍奉父母，不许记得祖先，师父也是暂时的，要斩断一切情丝俗缘，要发掘个人的最大潜力……”
冉泊子说出这么一堆条件，丹原决觉得不能适应这个奇特教派的教规。他忽然想起了灵宝天尊，那天尊也说要发掘潜力，要禁欲修炼什么的，这冉泊子修为如此之高，修炼方法也很诡异，该不会就是灵宝天尊所化吧……不对，神仙道尽管脱离人间道，还是尊师重道，讲求伦理本位的啊，这个老头说这怪话，一定不是仙界之人……
丹原决自顾自在那论证，不断自我推翻，还禁不住频频摇头。
“我看你确实不适合，也没入教之信念，既没信念，就不能收你入教，放你回人间俗世去吧。”冉泊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