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生与死与生
愤怒使得修亚陷入了疯狂的境地，全然不顾右手的创伤，提起剑杖再次冲了上去。金多矮小的身影躲藏在龙人的背后，双手翻动，像是一个操纵着木偶的傀儡师。
“这具骷髅的灵智怎么会如此出色，对了，因为他在控制骷髅的动作！”艾丽茜雅目眦欲裂，但越是愤怒她反而越冷静下来，“只要打断他的施法就可以了！”
龙人骷髅嘶吼着又挥出一斧，“刚”的撞击声震得人牙酸。龙人的巨斧卷了刃，修亚坚硬无比的剑杖也再次添上了一道划痕。修亚横转剑杖，急速地读起咒语，艾丽茜雅侧身上前，挡下龙人持续挥来的巨斧。
匕首与巨斧持续相击，斧子上开始出现一条条的裂痕，艾丽茜雅抓住一个空隙，从龙人的脚下翻过去，向挥着手的金多逼去。修亚念咒完毕，两道风剪分别斩向龙人的腿骨和脊椎，然后挥手给自己附上敏捷术，疯狂地向骷髅扑了过去。
龙人一斧子击散了风剪术，但是另一发风剪击中了它的小腿骨，常人胳膊粗的腿骨咔嚓一声裂开了，龙人吼叫一声，有些站立不稳。修亚赶到了，一杖抽在它裂开的腿骨上，把它劈成两段，趁着龙人倒下的时候绕过身向金多冲去。
艾丽茜雅已经和金多交锋了两次，金多用残缺的右手指挥着血雾抵挡她凶猛的攻击，另一只手遥指骷髅，龙人再次站了起来，断裂的腿骨开始迅速地愈合。一斧子向正绕过它身边的修亚劈去，修亚不得不背对着金多，回身挡下龙人的劈斩。
“再见了，乖孩子！”金多抓住机会，对着修亚的后背发射了一枚血肉飞弹，正中修亚的背心，修亚惨叫一声委顿在地，被龙人一斧子拍到墙上，又弹到地上，浑身鲜血淋漓。
“修亚！”艾丽茜雅一个分神，金多一蓬血雾罩住了她，血雾逐渐凝聚成手的形状，掐住了她白皙的脖子。艾丽茜雅下意识地去掰那只手，手中的七夜叮的一声掉到地上。
“把他也给我掐死，做一对亡命鸳鸯吧，哈哈哈。”
在金多的笑声中，龙人一把提起地上的修亚，惨白的指爪像钢筋铁钳一般深深地掐进了修亚的脖子。
修亚被掐着提在空中，努力抓着脖子，脸色开始发青。他拼命沟通着体内的血脉，但是如同一潭死水毫无反应，看着眼中越来越模糊的艾丽茜雅，修亚伤心欲绝，眼角开始流出血来，像是有一团烈火在灼烧他的大脑，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艾……”
眼看修亚就要断气，种种悔恨，不甘，歉意，伤心，一起涌上心头，艾丽茜雅咬破嘴唇，眼泪开始汹涌而下。她抓住了那只血雾凝成的岩石一样坚硬的手，脚下尽力够到了金多的身体，以金多为着力点，忍住剧痛狠狠地翻转身体，指甲在血手上根根崩裂，脖子差点被当场扭断，终于折断了这只血手。艾丽茜雅摔下来掉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双手立刻凭感觉在地上摸索起来。
“嗯？”
不待金多反应过来，她已经摸到了七夜，抓起来一跃而起，她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喊叫着，仿佛要把所有力量付诸到这一次攻击，匕首暴涨出灰芒如流星落下。
如此威势之下，金多也惊呆了，仓皇中伸出左手握住了七夜，鲜血立刻飙射出来，形成浓浓的血雾向匕首裹去。艾丽茜雅双手握住剑柄，全身的力量拼命向匕首中涌去，灰芒与血雾激烈地互相销蚀着，一条黑线缓缓地从艾丽茜雅的右手向上攀援，金多的脸也在越发变得惨白。
金多的注意力一集中，龙人那边的手开始放松了。艾丽茜雅感觉到这一点，匕首的灰芒更加茂盛起来，金多也变得骑虎难下了，稍一放松，暴涨的灰芒就会瞬间洞穿他的心脏，只能咬着牙把自身的精血往匕首上填去。
“呀——！”艾丽茜雅挣上一步，左手也慢慢爬起一条黑线，两条黑线翻过手腕，沿着白皙光滑的小臂翩跹而上，爬上臂弯……
龙人骷髅突然松开了手，开始茫然四顾。修亚掉到了地上，满脸是血昏迷不醒，脖子上几道触目惊心的掐痕。
“你……”金多闷哼一声，一个踉跄，艾丽茜雅神色坚定，双目狠狠地盯着他，寸步不让。黑线已经越过手肘，向肩膀爬去，血雾开始接济不上了，七夜的灰芒开始一寸寸加长，在金多惊恐的目光中，顶到了他的胸口。
黑线爬上肩膀，沿着精致的锁骨前行，悄悄滑进了那片温柔的，引人遐想的地方。
“啊！”金多惨叫一声，一脸煞白，背后灰芒穿过心脏透体而出，但是诡异地没有流出一丝鲜血，他全身的血液已经在抵消七夜的灰芒中耗尽了。金多像只风干的麻雀一样无声地倒下了，龙人骷髅滑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像一堆大积木一样轰然碎了一地。
艾丽茜雅站立不稳，手中的七夜掉在地上。修亚已经轻微地咳嗽起来，艾丽茜雅勉强转身，眼中的修亚像是被水化开的墨迹一样迅速模糊起来，她长出一口气，嘴角划过一丝满足的笑意，缓缓地，但是坚决地倒了下去，像是一个玩累的孩子扑倒在草坪上，再也不愿起来了。
米雪从帽兜里滚出来，凄惨地嚎叫着。
修亚一声咳嗽弓起身来，满眼都是金光闪闪的星星，脑袋像是被粗暴地扯下后又粘回到脖子上，稍微动一下就痛入骨髓。
“发生什么事了……父亲，戒指，骷髅，金多，艾……艾琳！”
修亚终于想明白了，睁大眼四处寻找艾丽茜雅的身影，可是触眼所及都是闪烁的一片金星，他懊恼地拍打着脑袋，头上的伤口又流出血来。
金星渐渐散去，眼睛里是一片血红，修亚努力睁大眼睛，在满地狼藉中寻找着。
“龙人，嗯？死掉了么？”
“金多，怎么，他也死了，难道是院长回来了，一定是的，他把艾丽茜雅救走了，是吗？”
“米雪，哦，那艾丽茜雅呢？”无数念头在修亚的脑子里疯狂地旋转。他踢到了七夜，发出叮啷啷的声音。
“艾……”
修亚跪倒在地，抱起那具苍白的身体。
怀里的人儿原本秋水一般清澈的双眸如今灰白无神，肌肤惨白，就像一具精雕细琢的玩偶，美丽，动人，但是了无生气。
修亚怎么也无法把这具身体和那个精灵一般的美丽女孩联系起来，他抓起艾丽茜雅血肉模糊的双手，手心处各有一块狰狞的黑斑，两条毒蛇一样的黑线从黑斑出发蔓延上肩。修亚固执地解开艾丽茜雅的外衣，锁骨以下，精美的束胸上方，两条黑线在心脏处交汇成一团，华丽地盛开成一朵死亡玫瑰。
艾丽茜雅死了。
修亚忘了思考，忘了呼吸，泪水肆意地流淌下来，眼前一阵阵地晕眩，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声音，心脏收缩成一团，整个人痛苦得蜷缩起来。修亚怎么也不愿相信，几个小时前还在互相嬉闹甚至即将约定终身的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具永远都无法说话的尸体了，马上她还要脱落头发，腐烂血肉，变成一具骷髅，最后消散成尘埃消失于无形。
她才十五岁，她正变得越来越开朗，越来越爱笑，她还没跟我回家见过爷爷呢，爷爷一定会喜欢她的，她，她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无数幻象在修亚的脑海中盘旋变换，从“镶金玫瑰”到法师塔下，从琳琅街上到禁林湖畔，从狮鹫的背上到埃尔卡宏的深巷，每个画面里都有艾丽茜雅巧笑顾盼的身影，修亚几乎沉浸在幻想里难以自拔了，直到所有画面褪去颜色，变成黑白，然后难看的血色翻涌上来，一个冷冰冰铁一样的事实不断地敲打着修亚的脑袋。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修亚晕了过去。
“喂！”
“喂！小家伙！”
“喂！！！！！”
修亚睁开眼来，目光所及是一片苍茫无垠的白光，自己孤零零地漂在半空中，手脚竟然有些模糊不清，“这是，哪儿呀，艾丽茜雅呢？”他茫然四顾，发现背后站着，或者说飘着一个老头。
“啧啧啧，小家伙竟然难过得连灵魂都离体了，如此痴情，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老头一脸精神，白发长须，看起来兴奋异常的样子。
“你是，谁呀？”修亚的脑子几乎停止了运转，机械地发问。
“对头！灵魂竟然能伤成这个样子，要不是把他弄进来，就能当场哭死过去，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呀！”老头简直乐开了怀，一伸手发出一道微光覆盖了修亚的身体，修亚的身体立刻凝视起来，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咦？这是哪儿，你是谁呀！”修亚惊慌失措，“艾丽茜雅呢，我的艾丽茜雅呢！”
“别激动，她已经死了，你着急什么。还是来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吧。”
“屁！少跟我套近乎，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听到老头提起艾丽茜雅的死，修亚没来由的一阵恼火，咬牙切齿起来，似乎老头就是害死艾丽茜雅的元凶。
“嘿嘿，年轻人火气就是大。她虽然死了，但是，如果我说，有办法让她复活呢？”
老头不紧不慢，悠悠地说道。